次日,杜蕭寒獨自一人,喬裝成過路的客商穿梭在君平城的大街小巷。帽子低低地壓著,一綹鬍子也貼在鼻上,來往之人只覺這人身材偉岸氣迫懾人,卻也瞧不出他便是自己的衣食父母——君平王爺。
行至一酒館,踱步而入,迎客的小二熱情地招呼著:
「爺,您一人嗎?」
「嗯!找個清靜的位置給我。」
「好勒!二樓窗邊請!」邊喊著邊引杜蕭寒上了樓。
這位置的確不錯,緊靠窗邊,一眼便可瞧見外面的繁華景象。鄰著的三個座位都無人,只在隔了一桌兒之處有四人圍坐著,像是在商議事情。
剛一落桌,杜蕭寒便又覺得這地方不好。他幹什麼來了?不就是想聽聽這街頭巷尾對於秋冰若失蹤一事是如何討論的麼?不但不該找這清靜的座位,反到是應該往人堆兒裡頭紮。
一想到此,立即起身,又招呼小二:
「我還是到一樓去坐好了,要熱鬧的地方!」
這小二糊塗了,心想,真是個奇怪的客官,一會兒要安靜一會兒又要熱鬧,怪異得很呢!
但還是半點不敢耽擱嘍,趕緊著引杜蕭寒向樓下又走了回去,再挑了個四周都坐滿了人的位置,抹了抹,開口問道:
「客觀您瞧這座兒行嗎?」
轉頭看了看,在一樓喝茶的人似乎嗓門兒都很高,說起話來隔著幾桌兒都聽得到,人看起來也都是老實的百姓,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一壺酒,再來兩個小茶!」
「好勒!您先坐!馬上就來!」一碗茶水倒上,小二忙活開去。
杜蕭寒慢飲著,耳朵敏感地探聽著傳來的各類聲音,尋找著他想要知道的迅息。直到兩個小菜都已上齊,終於,一句略有價值的話傳了過來——
「聽說從郁京城嫁過來的那女人因為受不了虐待——跑了?」
緊接著,一個較為粗獷的聲音又響起:
「胡扯!你莫非也太小看咱君平王府了!再怎麼守衛鬆懈,也不至於連個女人都管不住!」
「那你到是說說,一個大活人,怎麼睡一覺就沒影兒了?」
「哎!」另一邊也有話聲傳來,杜蕭寒注意到,那說話的人也起了身向談論得正歡的一桌兒走去,看來,他們是認識的。「我說小達子,你們這消息也太不靈通了。」說著話兒,人已自顧地坐到空著的椅子上。
「嘿!難不成,你有什麼咱們不知道的消息?」
「那是!」身子向前一探,聲音也象徵性地放低了些,可是明眼人一下就瞧明白,他並不是真的不想讓旁人聽到,相反的,到是狠不得在場的所有人都能放下筷子聽自己說話,以此來滿足那小小的虛榮心。「我問你們,若是那女人自己跑了,那她最該去的是什麼地方?」
「當然是回她自己家,郁京城了!」旁邊立即有人應著。
「對了!」那人掌一擊,「可是這怪就怪在,那叫秋冰若的女人,根本就沒回郁京!」
一句話,說得在座人無不豎起了耳朵,同時,尋問聲四起:
「沒回郁京?你怎麼知道?這消息從何而來?」
那人不慌不忙,喝了口中茶,又道:
「這還不簡單,難道你們沒聽說最近郁京城的人也在派人暗地裡打聽那女人到底去了哪?她若是回了去,誰還會找?」
「嗨!我看哪,你這就是胡扯,人家暗地裡找,你怎麼會知道?」
那人正待辨幾句,又有人接了話茬兒:
「哎?我到是聽說王爺的侍妄向來刁蠻狠毒,你們說,會不會是爭風吃醋,將那女人給殺了?」
啪!
握在手中的筷子猛地折斷,杜蕭寒自己都嚇了一跳,為什麼一聽到「殺」這個字自己竟會有這樣大的反映呢?
有人向他這邊看來,不過也並未引起太大的注意,因為正從門外走來的一位老者已揚起了話音:
「諸位,可願聽老朽來說一段陳年的往事?」
這老者看上去七十有餘,身子倒還硬朗,精神頭兒也不錯,長長的鬍鬚皆已花白,不時地用手捋著,慢慢向人群這邊踱著方步,又似有似無地向著杜蕭寒的方向靠近了一些。
杜蕭寒是誰呀!堂堂一城之主,這一點小技量還能看不出來?就在這老者伸手捻鬍鬚時,袖口一鬆,露出的一小截兒稍顯稚嫩的皮膚便已看出,他這年邁的面容都是偽裝而成的。
不過他也並不揭穿,這人既然來了,便一定是有他的目的。而且他肯定,來者一定也已經認出了他的身份,怕是打他一出府門就悄悄的跟上了。
果然,那人別有深意地看了杜蕭寒一眼,隨後便又向著那一群伸著脖子等在那裡聽故事的人道:
「關於君平城的王爺,各位,可願聽聽!」
「當然願聽!」
一聽說故事與王爺有關,這些人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紛紛伸出手拉那人坐下,甚至還有人為他倒好了茶遞到面前。
「你快說說,咱們王爺有什麼故事?」
「哎!你不會是想說那個失蹤的女人跟王爺的故事吧?或是她爹爹的那些事,那咱可不聽了,早多少年就已經聽說過了。」
一口茶下肚,那人緩緩搖頭:
「當然不是那件人盡皆知的事……我要說的這件事兒啊,怕是要從老王爺那一代說起……嗯,怎麼說呢……就說這杜蕭寒吧,他本來還有一個同你異母的哥哥,叫杜蕭離!」
「杜蕭離?」
眾人聽著都有些糊塗,一個年紀稍大一點的人插了話:
「哦,我想起來了,那是咱君平城的大少爺。可是,他不是在十多年前郁京城打來的時候與老王爺一塊兒死了麼?」
「對呀對呀!是這麼回事!」立即也有人想起了這件事。
可那講故事的人聽後卻依然只是搖頭,同時反駁道:
「不對,那只是你們知道的,其實並不是那樣,所以我說,你們要聽我的故事……當年,老王爺一共娶了兩位王妃,大兒子杜蕭離自然是大夫人生的,而現在的王爺杜蕭寒,則是二夫人所出。這按理說,能夠繼承王位的,自然該是那第一個兒子……」話說到這裡,見有人自然而然的跟著點了點頭,這才又繼續道:「可是,老王爺卻只將無盡的寵愛都給了二兒子杜蕭寒,甚至早在當年太平盛世的時候就撂了話兒,說將來若是傳位,這王位定是二子杜蕭寒的!眾位聽聽,做父親的這樣偏寵,這叫那另一個孩子情何以堪哪!」
「是啊!」
「真的是這樣?」
「那個孩子是現在王爺的哥哥呀!」
「這裡面怕是有著什麼隱情!」
幾個人七嘴八舌地猜測著,最後,又將目光集體投向了說話的老者。
「呵呵!」鬍鬚再一捋,「其實原因很簡單,二公子得寵,主要是因為他的母親得寵。你們想想,大夫人比二夫人大了十歲去,老王爺當然是對年輕的一位恩寵多些。得了寵的人,每晚吹點枕邊風,將自己的兒子扶上王位,這也是情理之中的。」
「哦!對!完全有可能!」
被他一說,人們又開始分析起來,說來說去,竟對他的話深信不疑。這時,又有人問了:
「哎!你講這故事,跟我們說的秋冰若失蹤一事,有何關係?」
「對呀對呀!我們說的是王爺的女人失蹤了,你怎麼又扯出了他那已死了多年的哥哥?」
那人微微擺手:
「你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誰說那當哥哥的杜蕭離死了?你們誰見著屍首了?其實,他並沒有死,而是被一個下人救了出來!」
「沒死?」眾人被這驚人之語嚇呆了。大少爺居然沒死?「那這麼些年他去哪兒了?」
打扮成老者的人悄悄的露出了一絲得意,杜蕭寒看得出,那是一種計謀得逞時該有的表情。更何況,這計謀竟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實施成功的,人家當然有得意的資格。
「他躲到了一個非常隱蔽的地方……」那人繼續道,「隱姓埋名的過了十幾年……如果你們是大少爺,你們對老王爺當年的偏心會贊同嗎?……」
眾人皆不語,那是王府中的事,誰能說得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再說,就算是老王爺寵二兒子,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可也有人替大少爺抱不平——
「本來應該是自己的王位,卻讓給了中堅力量人,那大少爺不服氣是應該的!……哎呀!你該不會是說……是大少爺回來報仇了?」
嘩!
酒館內頓時炸開了鍋,人們三三兩兩的開始議論起來,誰也沒有注意到,那講故事的人正一點點的向門外退去。
本該去追上他的,可杜蕭寒並沒有那樣做。那人似乎是來向自己傳遞一個信息,與秋冰若有關。難道……有些恐怖的預感襲上心頭,如果她真的落入了杜蕭離的手裡……一想到這兒,心裡咯登一聲,再不在這酒館內多作耽擱,叫聲小二付了銀兩,杜蕭寒起身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