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此刻看見的小個子相當可憐,絲毫可沒有剛才飛揚說是淒慘無比,必須承認他的命很硬。蕭敏的槍法相當精準,打穿了對方下意識仰起的手臂,子彈嵌進額頭裡,卻沒有要了小個子的命,隨後撲上的藏獒只是撕開他的食管就被蕭敏引走,沒來得及給這傢伙致命一擊。
食道受傷,滿臉滿脖子鮮血卻不能阻止小個子呼喊自己的宗教口號,搶在蕭敏開槍之前拉開了導火索!
就在這一秒,蕭敏的心瞬間冰涼!
武鎮方與桑洛正帶著民兵與匪徒交火,出於對蕭敏槍法的信心,壓根就沒想到中槍又被咬的小個子還活著,那只撲到蕭敏與小個子的臧獒又被它的主人招回,現場沒有人能夠阻止這枚人肉炸彈向民兵與調查員撲來!
人不能,獒能。
就在蕭敏因為高原缺氧外加獒犬撲擊造成的眩暈中不知所措的時候,一道灰色的身影猛然撲向那枚正在移動的炸彈!另一隻被放開韁繩的藏獒受到血腥味刺激,似乎也清楚這個身上冒煙,向主人走來的人類相當危險,在天性驅使下,這隻猛獸做出了與同類一樣的選擇。
撲!咬!
小個子本來就是在生死邊緣徘徊,能夠起身拉開炸藥包已經是精神信仰在著他,勉強走上兩步就到達身體極限,被藏獒這麼一撲,下意識地連退幾步,還沒等藏獒再次撲上撕咬他的喉嚨,這傢伙腳下一軟。一頭栽進洞裡!
事後想來,如果那個洞開的再小一點,恐怕小個子也沒那麼容易栽進去,造成地後果也不會如此嚴重。
蕭敏只來得及喊了一嗓子「臥倒!」
震天爆炸聲響掣雲霄。
劇烈的爆炸令石塊四處激飛,就連三十米外的那些匪徒都震得頭昏耳鳴,就更別提武鎮方與蕭敏這邊了。
滾滾煙塵與四處飛揚的雪塵遮蔽了所有人的視線,洞口處已經完全坍塌,變成了一地亂石。黃色炸藥的爆炸力當然不如TNT,用炸藥,炸毀洞口還是輕而易舉!
這些人裡只有武鎮方是職業軍人。早已經習慣在爆炸發生時閉眼、堵耳、張嘴這一系列小動作。爆炸對他的影響反而是最小的,中校一個魚躍從隱蔽處撲出,幾個標準的戰術躲閃就前進到離對方隱蔽點距離不到十米的地方,此時才有一名匪徒勉強抬頭觀察情況!
武鎮方當然不客氣,手中突擊步槍一個點射,送這個倒霉地傢伙見了閻王。點射之後武鎮方就地側滾。翻滾途中又是一個短點射解決兩名匪徒,等到剩餘匪徒發覺自己身旁突然多了一名敵方的人。九五式突擊步槍清脆的連發聲已經鑽進他們的耳朵!接下來的二十秒,純粹是中校一個人的打靶表演!
「哎呀。武鎮方中校,你這是發什麼威啊!一個俘虜都不留?」蕭敏打趣道。她搖晃著站起身,向中校走過來。
蕭敏對中校地槍法很有信心,既然同伴已經停手。看著躺了一地地匪徒,估計是沒有活口了。武鎮方半靠在對方作為掩護的一塊岩石邊,笑了笑,沒有回答。
努力讓自己不去看那片被炸塌地瓦礫,其實蕭敏心裡清楚,想要在短時間內重新開闢洞口,把洪森三人挖出來,在這種高海拔、地質情況複雜、天氣變化多端、大型機械無法運上來的地方是絕對是不可能地。換成人力挖掘,恐怕洞口打通了,洪森三人也早就變成洞穴裡的乾屍。
晃悠著走到武鎮方身邊,蕭敏心中難受,卻強笑著拍了拍同伴地肩膀,說道:「怎麼,誇你還牛上了?連句謙虛的話都不說?」
武鎮方還是沒說話,只是裂開嘴又笑了笑,露出兩排整齊地牙齒。
牙是紅的。
被鮮血染紅地。
蕭敏那張嘴此時足夠塞下兩個雞蛋!略微壓抑下來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噴薄而出的同時哭叫道:「武鎮方!你是不是咬到舌頭了!你別嚇唬我,你可不能有事啊!洪森他們被埋在裡面,你再出了事,我怎麼辦?你叫我怎麼辦!!!」
哭聲一起,武鎮方只是勉強擺了擺手,原本半靠在石頭上的身體像是從筷子上滑落的麵條,忽然癱軟在地,原本打掃戰場檢視屍首的桑洛也湊過來,焦急地問道:「同志,怎麼了?傷在什麼部位?」
「被,被石頭崩了一下,沒事兒。」武鎮方說著沒事,嘴裡卻不受控制地向外流血,蕭敏伸手去扶他,才發現中校的肩頸後方在爆炸中被插進了一條尖銳的石片。
「我,我真的沒事兒。」武鎮方依舊是笑著說道:「你再哭我
費了,別弄的,弄的好像電影裡那些總也死不了的英……
話說到這裡停了,蕭敏立刻給武鎮方做心臟按壓,每按一下,中校的嘴裡就湧出一股鮮血。蕭敏只按了二十多下就因為鮮血流淌的太多而被迫停止,桑洛在一旁默默地替中校合上雙眼。
蕭敏的眼淚模糊了視線,得知趙瑩與孫星死的時候,自己的身邊還有同伴,還可以在無形中感受到團體的溫暖,還可以擺出堅強的面容。現在,就在蕭敏最無助的時候,最後一個可以互相扶持的同事卻突然離去,就連一句完整的遺言都沒有講完。
從石片裸露出的根部大小與插入角度來看,恐怕不是肺部刺穿那麼簡單,很可能造成了心臟損傷,真是讓人無法想像,在武鎮方生命的最後時刻,他到底是以一種什麼樣的力量,什麼樣的精神替自己仍然處於爆炸眩暈狀態的戰友解決了對面的敵人。
「蕭同志,接下來怎麼辦?」桑洛眼看面前這個女同志哭完了,小心翼翼地問道。
蕭敏低頭走到碎石堆前,強迫自己冷靜地觀察碎石堆的各個角落,然後才對一直跟在自己身後的桑洛問道:「你覺得咱們這幾個人能不能弄開這堆石頭?雪橇上有沒有炸藥?」
「炸藥是沒有地,雪橇上都是救援用的工具,這座石頭堆太大,太多,這裡爬山可以,走路可以,出力氣不可以,弄不開,弄不開。」桑洛連連搖頭,歎息道:「我們還是回去吧,把武中校的身體帶下去,安葬他,他是英雄,真正的英雄。」
「我的同志被埋在洞穴裡,生死未知,給養夠不夠在這裡駐紮三天?」蕭敏似乎沒有聽到桑洛的建議,接著問道。
「夠的,夠的,五天都夠的,只是現在冬天,隨時下雪的,危險,真正的危險。」桑洛也想幫助洞裡的同志,可是他更清楚這種海拔上能遭遇到各種想像不出的情況,只能用生硬的漢語建議面前這個倔強的女人撤離。
「桑洛同志,你們只是來支援,遇到這麼多情況我已經很過意不去,要不然這樣吧,帳篷我有,你們先把武鎮方帶下去,再留點給養給我,我在這裡等上三天,三天後有沒有消息都會下撤到安全地帶,如何?」蕭敏在呼嘯地山風中逐漸恢復了冷靜,建議道。
沒想到桑洛聽完這話,當時就把那張黝黑地臉拉得老長,怒氣沖沖地說道:「不,我們決不會留下一個女人的,你一個人在這裡等待同志,你這是看不起我們!他們下山,我陪你留下!」
蕭敏看著面前這位單純直爽的藏族漢子,知道自己再說點客氣話都是對他的侮辱,很乾脆地答應桑洛的提議。
桑洛又安慰了蕭敏兩句,轉身去安排下山與留守的物資分配事宜。
武鎮方的背包裡響起衛星電話的鳴響,聲音逐漸放大,在執行任務中,所有的電話都會設置成先震動後響鈴,估計這個打給武鎮方的電話著實響了一段時間,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
蕭敏從背包裡側面掏出電話,按下接聽鍵,裡面傳出一個女人的聲音,「小武,我是你二姨啊,聽到了回話。」
「我是武中校的同事,他有事走不開,您有什麼話和我說吧。」
「啊,是這樣,我知道他執行任務的時候不該來電話,你跟他說一聲,有時間回來相親,就說他二姨都給聯繫好了,就等他回來見上一面!哎呀,你是不知道,全家人都為他這個事發愁呢……」
淚水再次滑過蕭敏的臉頰。
連名字都沒有的小個子匪徒說對了一件事,這個國家無論在犯罪率還是罪犯的犯案手段,確實比世界上大多數國家要低許多,對於民眾百姓來講,就像生活在溫室大棚裡,絲毫不知道真實世界的險惡面目。但是,這種比喻只適用在普通民眾身上,因為有一小部分人承擔起維護這個大棚的艱巨任務,他們就好比是大棚中的園丁,維護社會秩序,打擊罪犯,隨時準備犧牲的『園丁』!
誠然,有一些『園丁』辜負了他們的職業素養,失去了他們的職業道德,但是,還是有許多『園丁』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沒有武鎮方這樣的園丁捨生忘死,沒有洪森這樣的園丁以身犯險,沒有桑洛這樣的園丁深明大義,再好的大棚也不過是四處漏風的塑料布架子!
十一月二十日這一天,又有一名『園丁』犧牲在他的戰鬥崗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