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弦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生、住、異、滅
    通仁波切就這樣與劉昊保持著握手的姿勢超過一分鐘略閉上眼思考一會,說道:「我感覺這位施主脈輪特殊,忽強忽弱,這樣的脈輪面相,老喇嘛生平僅見。」

    劉昊還以為接下來達通仁波切會像許多小說或者電影情節一樣,來一句諸如:你我有緣之類的俗話,然後送點寶貝什麼的,沒準過幾天就能幫自己化險為夷。結果對方並沒有繼續說下去,反而轉頭對武鎮方說道:「既然不是為了他而來,幾位風塵僕僕,到底有什麼事情?」

    洪森對於活佛神神叨叨的舉動有些不高興,也不多說,起身遞過去一張打印紙,上面是宋清書整理的古梵文圖案。

    不高興歸不高興,洪森該有的禮貌還是有的,遞紙的時候用的是雙手。達通仁波切也用雙手接過紙張,屋內的光線並不算明亮,看起來活佛年紀大眼神還不錯,略微觀察了一會,將紙張小心地放在面前的木桌上,問道:「這四個梵文你們是從什麼地方得來的?」

    在場眾人中,只有武鎮方對於活佛的尊重與景仰更多一些,出於對民族政策與當地習俗的瞭解,武中校斟酌著回答道:「是兩件文物。」

    達通仁波切很熟練地拉動手邊的一根繩子,一個歲數不大,看起來十分機靈地小喇嘛閃身進入房間,下意識地想要匍匐於地,目光放在幾位來客身上,這才將半撲的姿勢改為鞠躬。

    達通仁波切說了一長通藏語。目送小喇嘛出去,這才解釋道:「三道門,全都關好,讓他守在門口,不准任何人進入。」

    既然達通仁波切如此重視這幾個字,恐怕他下面要說地話就比較重要,劉昊伸手入懷,剛想啟動手機的錄音功能。卻被對方阻止道:「即便我看世間平等,蓋佛一字,修身為本,乞求來生轉世已是著相,只是礙於癡男愚女眾多,我佛也需人供養。我也不想讓徒子徒孫沒了生計,因而愁苦,有些事希望你們理解,錄音就不要了。」

    劉昊詫異於達通仁波切看穿自己的意圖,武鎮方在一旁很直白地說道:「我們保證法不傳六耳,也請您暢所欲言。」

    洪森聽了這話,多少對這位務實的活佛有所改觀,示意劉昊收起手機。

    「佛教誕生兩千五百餘年。這些梵文是當年佛陀誕生之前所用文字,可識者寥寥無幾,我也只能推斷出它們的大概意義。」達通仁波切似乎感受到武鎮方的誠懇。解釋道:「我佛駕臨之前,曾有吠陀教通行於世,這些梵文就是吠陀教所用文字,史稱吠陀梵語,雖然字有四個。在我看來,所表示的意思卻只有兩重,按照佛教的說法。這兩處代表住,這兩處代表異。」

    包括武鎮方在內,所有人都能看明白對方指點地是哪兩個圖案,也都是滿頭霧水,絲毫不明白對方在說什麼。

    達通仁波切飲了一口茶水,略微清了清嗓子,習慣性地念了一句六字言,這才接著說道:「佛有四相,生、住、異、滅,用現今人的話可以簡單解釋成事物演變的四種狀態。」

    發覺五位訪客聽完自己這句話都很驚訝,達通仁波切開懷大笑,說道:「我的漢語並不太好,我可不是那些只知道吃齋唸經的老古板,既然信佛,就要通佛,不過,佛,也是一種思想,總要瞭解其它思想,才能互相印證,才有進步。有個小活佛都已經開始用流行歌曲宣傳佛理,我研究一些思想哲學方面的東西,活到老,學到老,有什麼好奇怪地?」

    劉昊的實際歲數比達通仁波切還大,所以對他的話深有感觸,贊同道:「活佛能做成您這個樣子,實在難得。」

    「過獎了,長話短說吧,生,可以理解為從虛空中產生,住,意思就是世間萬物總有停止不動,不會變化的那一點。異,自然就是從不變轉成變化,滅,有生就有滅,從虛空中產生,最後必定歸於虛無。」達通仁波切收斂笑容解釋之後,問道:「我這樣說幾位是否明白?」

    「能否這樣理解,假設這些圖案代表兩個意思,也就是您剛才說的住與異,那麼就意味著還有兩個文物上的圖案代表另外兩個意思,生和滅?」劉昊追問道,相比於生在紅旗下,長在新中國,始終接受唯物主義教育的洪森三人,百年老傢伙更能理解這些帶有宗教色彩的解釋。

    「可以這樣判斷,按照宗教法器地習俗,要麼就是一件東西代表多個意義,要不然就是一件器物代表某個整體含義中的一部分。」達通仁波切略微活動一下久坐麻木的腿腳,回答道。

    「如果

    尋找代表生滅兩個意義地文物,應該去什麼地方?我地區有什麼地方最符合代表生滅意義的物品存放?」洪森並沒有指望這個問題能夠有明確答案,只是這東西既然牽扯到宗教,沒準真的有傳說或者規律可尋。

    達通仁波切聽完這話,又是一陣大笑,然後才接著說道:「這位施主,我雖然頂了一個活佛的虛妄名頭,可是自己到底不過是在苦海中游泳的可憐人,光憑幾個字就能告訴你你們要找地東西在哪裡?我連這些字是你們從何處得來都不知道,所以你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

    洪森知道是自己有些心急了,話已經說的夠明白,對方既然認識這幾個文字,身份上又經過武鎮方的確認,應該不會有問題。想到這裡,洪組長從上衣口袋裡掏出那兩件物品地照片,依舊是用雙手遞了過去。

    達通仁波切這次觀看照片的時間,可比看花紋的時間長許多,劉昊甚至覺得他是在不停地摩挲著那幾張照片,良久之後,達通仁波切才將照片放下,歎息道:「原來不是傳說,原來真的不是傳說。」

    不用眾人追問,達通仁波切已經將他所知道的事情娓娓道來。

    藏傳佛教一直都有一個未經證實的傳說,佛苯之爭的年代,也就是佛教誕生之初,曾有過佛祖法器現世,一共四件,分別代表生、住、異、滅四相。據說四件法器分別為珠、杵、鈴、缽,一旦湊齊四件,就具有毀天滅地之功,改天換地之能,由於佛祖法器威力巨大,因此在傳說中佛祖只將其中三件留給後人,在其圓寂後,無人知曉代表千變萬化之意的異鈴到底流落何方。

    「當然,這些不過是傳說,如果諸位能夠找到這些物品,對於研究早期佛教演變這一點就有很大幫助,也是我藏傳佛教之幸,佛教之幸,一件大功德啊。」達通仁波切的語氣頗為感慨,不等劉昊重複洪森剛才那個問題,很乾脆地回答道:「既然照片上的兩件文物與傳說中的佛祖法器類似,剩餘兩件很可能也是真實存在的,按照我對法器傳說的理解,它們的埋藏位置應該是與四神山相關。」

    「四神山?」

    「嗯,四神山分別是朵覺悟山、岡仁波欽山、梅裡雪山和阿尼瑪卿山,其中梅裡雪山一直以來都有個很特殊的習俗。」達通仁波切顯然不打算用擠牙膏的對話方式,直接說道:「許多信徒相信,他們生前能夠來到梅裡雪山並帶走一塊石頭,梅裡雪山就會庇護自己的一生。信徒死了,這塊石頭以及他的一件隨身物品就要讓親朋好優帶回梅裡雪山,裡面的含義就是魂歸梅裡,庇佑轉世。如果代表虛無的滅缽確實存在,那麼它就應該在梅裡雪山的某個地方。同樣,位於神山聖湖之地的岡仁波欽山自然是存放生珠的最好地點。」

    說到這裡,達通仁波切相當乾脆地表示言盡於此,召喚小喇嘛送眾人出去,在悠揚的誦經聲中,眾人告辭離開。

    走出角門,在身後木門關閉的那一刻,洪森低聲問道:「你們覺得這位達通仁波切提供的消息有多少是真的?」

    「先不論真假,梅裡雪山距離這裡雖然不遠,它的面積卻不小,就算咱們想找,恐怕也無從找起。」武鎮方有些煩惱地摩挲著自己的寸頭。

    蕭敏憋了半天,終於可以說話,還沒等她發表意見,洪森打斷道:「這事兒還是回車裡談吧。」

    ******

    達通仁波切那張佈滿皺紋的面龐再次恢復到古井不波的狀態,盤坐在毯子上思考良久,這才拉動鈴鐺,那名將客人送出門外的小喇嘛閃身而入,匍匐在地上,並不抬頭,也不說話。

    「告知活佛,南亞那邊傳來的消息被證實,四聖器出世的消息是真的,我已將可能藏匿地點透露給官方,希望能夠依靠他們的力量尋獲軸心埋藏地,上半年損失的人手過多,我會聚集最後的一批人跟在官方人員後面,希望有所收穫。一旦軸心的力量被格魯派掌握,護法神降臨的日子為之不遠,我們翻身的日子就會來臨!」此時的達通仁波切早已經沒有剛剛那副得道高僧的模樣,取而代之地是對權勢的渴望。

    赤裸裸地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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