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弦 正文 第五十九章 忽悠!可勁兒忽悠!
    自打雙龍寨建立那天起,兩位當家對於前來投奔的滿、漢、蒙、朝各路豪傑全都一視同仁,這種不看民族只論手段的招攬方式無形中壯大了雙龍寨,一時間雙龍寨人強馬壯,聲震綠林。等到民國初年,雙龍寨已經成為卜奎城外勢力最盛的響馬,進出卜奎的商隊全都要交過路錢。雙龍寨的二代寨主眼光獨到,知道當時的雙龍寨勢力太大,一旦局勢穩定,恐怕要頭一個遭到官軍清剿。因此兩位二代當家一合計,先期投靠到勢力並不強盛的張大帥麾下,據說張大帥招安雙龍寨時曾經親口許諾,雙龍寨好漢聽調不聽宣!

    等到張大帥坐鎮東北三省,借紅日國勢力上台又將對方玩弄於股掌之間的那段日子,雙龍寨已經變成了雙龍軍,成為駐紮在冰城附近的一隻『客』軍。既然是客軍,雙龍軍不在東北軍戰鬥序列,也就漸漸被當成冰城保安團之類的民兵組織。

    後來,大帥妄死皇姑屯,少帥無奈撤離東北三省,為了回報張大帥這些年的情誼,雙龍軍毅然拒絕漢奸地招攬,全員參加冰城保衛戰!為了不牽連家人,雙龍軍對外宣稱是山林游擊隊,保衛戰失敗後,這只隊伍就打著為大帥報仇的旗號重上山頭再創雙龍寨,成了抗聯正式組建前少有的幾隻抗日武裝!

    抗日聯軍轉戰東北三省,寡不敵眾,被鬼子打殘打散,整編成抗日武裝之一的雙龍寨也不能倖免,最終消失在茫茫雪原之中,逐漸被人遺忘。

    別人會忘記,劉昊卻不同,作為抗聯的通信員,他怎麼能沒聽過雙龍寨白虎宋爺的名號?

    面前這位大叔能夠一語道破自家來歷卻又面生的很,奎老大不敢怠慢,還沒等他說幾句場面話,那個叫小武的年輕人可急了,也顧不得自己腫脹的面容與斷裂地鼻樑,聲嘶力竭地嚎叫道:「舅舅!別聽老傢伙胡扯!趕緊做了他!」

    原來有親戚關係,怪不得那個運動服一直在強調『我』什麼,『我』什麼的,難怪大哥級別的人物會親自出場。

    旁邊的運動服可比被打傻了的同伴精明,眼見自己的大哥臉色不對,也不敢分辨,上去一腳就踢在小武的肚子上,把這個混帳傢伙的下半句話踹回肚子裡,轉身先是抽了自己兩個嘴巴,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尖聲叫道:「不關小武的事,大哥別怪他說錯話,都是我的錯,大爺,要收拾就收拾我吧!」

    暗說這位的舉動確實有點替朋友兩肋插刀地壯烈,可是配合上他那個尖銳嗓音與軟弱的一腳,怎麼看怎麼有點假。

    劉昊並不說話,示意奎老大自己看著辦。

    對方既然暗示自己也是道上的,自然不願意驚動官方。

    小武笨就笨在那句舅舅上,如果不提他與奎老大的關係,這位舅舅看在對方是同道中人的份上,像剛才那樣提幾句場面上的狠話,叫手下把人抬走,再讓對方甩幾張大票,把這茬兒揭過去就算了。難道回去還真能按規矩把自己的外甥往死裡收拾?奎老大帶來的手下又不是那種沒眼力架的蠢貨,怎麼會在這種事情上和自己的大哥較真,說他對待手下不公平?

    現在小武叫破這層關係,奎老大當著外人面,不做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一旦對方把這事兒傳到外面去,奎老大震懾『灰』道的聲望可就要被抹黑。

    劉昊看著奎老大臉色數變卻並不擔心,他知道對方不可能因為愛惜名聲外帶自己教訓了他外甥就下殺手。現在這個年代不是舊社會,也不是十年動亂那種拿人命不當事兒的年代,殺人的罪可不輕,刑事偵緝也不是吃乾飯的,想逃脫更是難上加難。

    老鬼自然知道什麼時候該給對方台階下,摸出錢包笑著說道:「其實這位小兄弟並沒有做什麼太過分的事情,只不過被兩個女賊忽悠了,年輕人不懂事,教訓一下也夠了,是我出手重了些,看你奎老大的面子,手頭這點錢就給小兄弟當湯藥費吧。」

    這幾句場面話一出口,奎老大的臉色馬上緩和許多,他那些手下也暗自得意,大哥一報字號,對方立刻服軟,自己果然沒跟錯人。俗話說花花轎子人抬人,劉昊給了對方台階,奎老大立刻就坡下驢,一方面安排人收拾車和兩個小年輕,另一方面就差和老鬼勾肩搭背,一定要請劉昊好好的吃上一頓。

    順帶再摸摸劉昊的底細。

    並不是說奎老大一旦得知劉昊確認是跑單幫地就立刻翻臉如何如何——暫時容忍的氣度他還是有的,關鍵在於冰城乃至龍省『灰』道上那有些名號地人物奎老大都見過,即使沒見過的也聽人說過,實在想不出又哪位前輩能與劉昊這副模樣對上。要說外省過來踩盤子拜山頭的又不像,能夠張口說出奎老大來歷的多半還是本地人。

    左右猜不出劉昊到底是什麼來路,輕易不能下手,

    「哎呀,劉叔祖上也是吃大戶出身,難怪對道上的典故這麼熟悉。」奎老大此時已經喝的滿戀通紅,大拍老鬼的肩膀,一副知交的樣子。「十年動亂,劉叔跟父輩進林場躲清閒的時候怕是也有十三、四了吧?冰城本地口音一直沒變啊。」

    就像劉昊估計的那樣,這個奎老大並不是當年白虎宋爺的直系後代,不過也不是八桿子打不著的親戚,據奎哥自己講,白虎宋爺是他親爺爺的叔叔,所以奎哥的大名就叫宋建越。

    「初次見面,奎大侄子請我吃這麼多好東西,別的不說,以後到我們愛輝林場,請你打獵,山雞野豬管夠!」劉昊也裝做酒過三巡的樣子,這也是在側面提醒面前這位,不要因為自己動了他外甥又沒有『本地關係』就起什麼歪心眼。

    奎老大瞇縫著眼睛,心裡估算對方說這話有幾成真假,他確實存了摸底後出口氣的心思,可是面前這老傢伙說起打獵就跟玩一樣,這就讓奎哥不敢輕舉妄動。

    打獵用什麼?槍!

    愛輝林場是什麼地方?龍省人都知道,那可是俄羅春族的地盤!俄羅春族是全國唯一一個在解放後執行特殊民族政策,發給半自動步槍的少數民族!況且愛輝那片地方就在邊界,對面就是俄羅斯,上世紀九十年代,剛剛進入資本主義地老毛子窮瘋了,只要給點輕工品,什麼都敢賣,武器就更不用說了!

    那麼多手下看著,真要做了對方,走漏風聲的可能很大,退一步講,其實也沒鬧出什麼大事,自己犯不上為個不爭氣地外甥擔人命官司,再加上這個外甥平常就不知道天高地厚,被教訓一下也是好事。如果只為了出口氣,動了這個熟知道上規矩,身後沒準還有什麼關係的老傢伙,難免會被人打黑槍,也不至於丟命,就算不受傷,成天擔驚受怕地也不划算。

    歸根到底,劉昊張口就說出對方祖上來歷,實在是小小地震撼了奎哥一把,況且能從老傢伙身上多挖掘條『黑』路,沒準哪天就用的上,奎老大也不算吃虧。

    「那我就先謝謝了,以後一定去林場打攪劉叔。」主意已定,奎哥的笑容中又多了三分恭敬,嘿嘿笑著打岔道:「劉叔五十多了,身手還這麼好,不知道是怎麼練的?我這雙手你也看到了,咱也不瞞您,八極拳到這一輩,咱算是一號。」

    劉昊絃歌知雅意,有些抱歉地說道:「莊稼把勢,沒啥名號,早年和老軍人學的。」

    這話並不是劉昊撒謊,他本來就是個小商人出身,壓根不懂什麼武藝,加入抗聯後練槍練飛刀更多一些,解放後躲進山林不問世事,槍法還退步不少。剛剛收拾兩個小青年的那幾下散手,一部分來自於早年抗聯生涯所學的黑虎十八式——那時候還沒有系統的軍體拳,剩下的學自洪森,屬於特殊部門專有的一招制敵術。

    「哦!難怪,難怪,大頭說大叔你上來就那麼幾下,沒等他看清楚什麼路數就讓你弄躺下。也只有軍中傳出的手法才這麼狠辣,一照面就把大頭和小武都放倒。」奎哥多少有些感慨,顯然對一招制敵術很有興趣,又不好意思多問,轉移話題道:「劉叔這趟來省城是串門還是辦事?」

    「大侄子,我也不瞞你,這趟來就是為了我那個混帳小子。」劉昊就等對方問出這句話,連腹稿都打好了,喝了口白酒,接著說道:「咱老劉家在林場這些年也算說的上話,大叔我多少算是個保衛幹部,早年林場國有的時候,日子不好過,不過這幾年改制後各家活的都好不錯,我那個小子學的是林大的科目,原本打算等他大學畢業就回去安排個鐵飯碗,不是挺好?」

    「別是我這個小兄弟想留在省城不回去?」奎老大會錯了意,抓起盆裡的骨頭棒子,送到嘴邊之前還勸道:「年輕人有志氣還是好的,應該。」

    「?他要是能像大侄子說的也就好了,這小子大學四年,你猜怎麼樣?沒念下來!成天就知道玩遊戲!上那個什麼網!今兒上午被我狠揍了一頓,丟上火車,先和他媽回家了。」劉昊此刻的表現就是一個標準的恨鐵不成鋼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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