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弄潮都睡在管又寒的房間,而管又寒為了方便道照顧她則睡在隔壁傭人睡的小房間,除了讓女僕進來替弄潮更衣梳洗外,管又寒並不讓傭人在此服侍。這樣子孤男寡女的,難免會惹嫌話,但弄潮明白管又寒只求問心無愧,不會介意外人怎麼說的。反正,連叔叔都沒有出口反對,其他人又瞎喳呼些什麼。
不過,在第四天之後,管又寒在大白天就不見人影,他給弄潮的理由是他去採藥草;而且反對無效。他不在,害她無聊得半死,很氣自己為什麼要呆呆地承認傷口只剩一點點痛,應該與日俱增地對他哀叫不休才對,不過……大概也騙不過他吧!
兩天了,她從來沒有與他分開那麼久的,這回真悶得她快發瘋了。當然還是會有人來陪她解悶,不過有一半的人卻是她敬謝不敏的,例如慕容兄妹。那麼,除了他們之外,有只有自己的叔父與堂兄了,但他們又太忙,往往早上看過她之後,下一次見面時刻,絕對是在黃昏,
這麼無聊,於是她開始無聊地列舉她的「仇人」,當然是慕容芊芊了,仔細數下來,那批「絕情門」的怨婦也欠她一分「回報」;這些江湖人真是無禮得很,莫怪爹爹一再告誡她不能涉入江湖。
女人是不宜強出頭的,尤其出頭在爭名利、爭蠻力上頭。弄潮真是不明白,她們何須費那麼大的勁兒來爭「女權」,處處不讓鬚眉地表現強悍來企圖讓男人不敢小覷?如果她們肯回想,就會明白她們只是在白費力氣!光拿父親那一代來說吧,爹爹娶了文靜又柔弱,並且失明的娘娘不是嗎?在他流浪江湖那十年,以他英俊的容貌,想必吸引了不少美麗女子的青睞,但他反而回過頭去與自己的弟弟搶未婚妻,那就是最好的證明了;要比蠻力,要在男性為主的社會體制中爭一片天是難如登天的,即使哪天爭到頭破血流,好不容易可以與男人平起平坐了,那也博不到受尊重的稱謂與讚賞的。反而只會讓男人敬而遠之。
柔能克剛,這是弄潮自小就明白的道理。在她調皮搗蛋的十七年歲月中,卻依然能博得所有人的重視與疼愛這不是沒道理的。由如此刻她能得到管又寒的眷戀,可不是以武功蠻力爭取來的。她有聰明的腦子、可愛的個性,雖有一點點煩人,卻不至於使人吃不消。總而言之,很多女人實在不夠聰明;易言之,那叫「笨」!女權哪是那樣爭取的?看看「絕情門」眾女子的落魄就知道她們混得很辛苦。她可清楚得很,那一天叔父奉上的是一筆銀子。叔父實在是個善良且圓通練達的人,絕不與人交惡,並且用不著痕跡的方式去接濟一些落魄的人,還給人做足了面子。
弄潮一直搞不清楚那些江湖人在打打殺殺之外何以為生?尋寶嗎?哪來如此多寶可尋?
她的叔叔有著韓家經商的精明腦子,但性格上比較像娘娘那般的善良。也幸好娘娘沒有成為叔父的妻子,想想看,他們是同一個姥姥的孫子呢!人家說親上加親,其實是不正確的,小時後住海邊時,船行中有一名長工就是與他的堂妹成親,結果連生了三名白癡子女,那些鄉下人當然不明白是何原因,只當老天要懲罰些什麼。可是爹爹告訴她,近親的血緣太近,是不能聯姻的;這還是爹爹在江湖上流浪時,認識的一名西洋傳教士告訴他的。
至於叔父為何不怨恨爹爹搶走了娘娘,弄潮就不明白了,找機會一定要問個明白,反正她現在那麼閒。
唉!她是個病人,但是沒有得到適當的善待!又寒哥哥一定很開心得以獨自去玩,少了一隻麻雀在耳邊聒噪。她吐了吐舌,明天一定要想法子留他陪她一天,她可是個病人呢!她最大。
其實她是可以跳下床溜出去走一走的,畢竟背部也不怎麼疼了,可是她未來的老公說有疤不好看,她只得小心珍重自己了。既然是他要看一輩子的身體,她就得為他保持良好,然後迷死他,讓他再也不想看第二個女人。
外邊的開門聲引起弄潮的注意,會是誰呢?外頭不是有兩個女人在守著?怎麼有人進來了也沒打聲招呼?她小心地直起上身,看向通往外室的門口,卻被嚇了一跳!
不必她回頭出聲,門口走進來的兩名俊逸男子率先笑了出來!
「吃苦頭了吧!我早料到你的頑皮性子早晚會受到教訓!」韓觀月拉了把椅子坐在床邊看著他的小妹,表情像是幸災樂禍,但雙眼卻掩不住擔心與微怒。
朱醒之直截了當地蹙緊眉頭:「丫頭,要我們去對付她嗎?」
「自己的仗自己打!」她小心地聳肩,盡量不去扯痛背部傷口:「對了,你們不是被我甩掉了嗎?」
朱醒之對她可惡地笑著:「不要因為自己是三腳貓,就當全天下的人都是庸才;你能甩掉我們,是因為我們決定放過你!否則早在一個多月前你在山中繞圈圈時,我們就拎你回家了。」
弄潮心中暗自叫糟,很心虛地低問:「那……那你們有沒有聯絡……山上?」
「你以為我們養信鴿是做什麼用的?讓你烤來吃的嗎?」韓觀月很滿意目前的優勢,與朱醒之充分地享受著小弄潮兒百年一見的心虛。
「那……爹爹……知道了?那個……那個……」
「沒有什麼事是韓伯父不知道的。」朱醒之笑著。
「是呀!如果將來你回山上時沒有將那個混小子拖上去當丈夫的話,三天內他的首級就落地了。」雖然笑得很溫文,但語氣中的嚴重性是不容錯辨的。
弄潮急叫:「我們……我們又沒有做什麼!你們看,連他替我治傷時都很君子,沒有看到不該看的地方。」
朱醒之道:「當然!要不是知道一路上都是你在對他毛手毛腳,而非他出手輕薄你,我們豈有可能坐視不管?不過,小弄潮兒,你大膽的舉止沒有嚇得他抱頭鼠竄,真是令人佩服他的勇氣驚人。」
說得弄潮吹鬍子瞪眼,氣呼呼道:「你倆今兒個是專程來欺負我這個『病人』的嗎?」她刻意強調自己的狀況,很明白情勢不利於她。「你們應該安慰我,與我同仇敵愾才是,怎麼反而逮著機會拚命虐待我呢?」
韓觀月捏她鼻子:「你才不需要安慰呢!如果你需要,會去找你的又寒哥哥,其他人的安慰只會被你這小沒良心的當成驢肝肺。」
弄潮笑得甜甜的,很同意的默認。一會兒後才想起要問他們的來意:「你們為什麼前來?要拎我回去嗎?那可不行。」
「只想來看看你傷口好不好,以便飛鴿傳書告知爹。你放心,爹尚未決定要抓你回去,他打算就趁這機會讓你玩一年,收收心,以免將來嫁人後不安於室,沒面子地讓丈夫休回家。」
「我又不是在玩,我有偉大任務的!」弄潮抗議。
「你的任務是抓回一個可憐男人當丈夫。」朱醒之話完,閃到一邊去笑。
「哼!弄潮報仇,三年不晚!你笑,你再笑,笑完後將來別哭就成了?」
朱醒之不在意:「反正你本來就沒一根安靜的骨頭,我不趁現在笑才是呆子,以後的事,誰管那麼多?」
弄潮對他扮鬼臉,然後抓住大哥的手:「哥,你知不知道都爹娘當年戀愛的事?」
「我知道,十年前朱大嬸就告訴我們了,把那些事當成床邊故事來哄我們睡覺。」
「那我為什麼會不知道?」她非常不滿。
韓觀月故作深思:「唔……讓我想想,當時你在做什麼?抄書?背詩?還是跑到長工的田里撒野?對了!我記得你一到睡覺時都特別愛去粘娘,非要抱著娘入睡不可,誰也勸不走,惹得爹非常後悔讓你生下來。」
弄潮是在多年後才知道自己打擾到了父母恩愛時光,她之所以沒有弟妹可以玩,絕對是她自己造成的。
「當時我只是好奇為什麼爹爹總是時時刻刻喜歡擁著娘嘛,一定是娘娘摟起來很舒服呀!所以我才非要天天抱著娘入睡嘛。」因此她老爹在隱忍一年後,終於受不了,抓她去與朱大叔夫婦睡,換成朱大叔天天哀叫不休,才抓她去與奶娘睡。然後當她十歲時就只能自己睡了,因為她不喜歡奶娘抱起來肥肥的感覺,而且奶娘睡僻不好,她常被踢飛到床下,不然就是被壓得快斷氣,也因此,終於治好了她粘人的睡僻。不過,被她攪和那麼些年,自己的娘與朱大嬸都沒再生下一男半女,害得她成為一個寂寞的小霸王,只能天天欺負兩位哥哥來排遣無聊。
不想了,既然哥哥們也知道內情,她正好可以問一些疑問。因為當事人說故事的角度往往因為自身的立場而有不同的看法,如此一來,朱大娘這個旁觀者會看得比較清楚。
「哥,你對爹娘的事有何看法?」
「他們相愛。」他聳肩。
「廢話。我只是奇怪娘娘長得天仙絕色,為何叔父肯將她讓給爹爹。」
朱醒之道:「讓我來說吧!就像你與我,我們沒有血親關係,而你長得非常美麗,那麼我是不是理所當然要迷上你?但是我們之間除了兄妹之情再無其他了!同理,韓大叔面對孤苦無依的表妹時,會有婚約,絕對是保護的念頭大於愛戀。而伯父出現時,他更能明白對表妹所存的情屬兄妹之情,而他相信兄長更能帶給她幸福,於是寧願接受世人側目和嘲弄也要成全他們。他的善良以及重義氣,讓他得到當時有女諸葛之稱的尚書千金青睞,也成就了他自己的良緣。到如今,除了江湖仍有一些不實的流言外,大家都過得很好。」
「是這樣嗎?」弄潮呆呆地問著。
「是的。」韓震須走了進來,手上端著參茶交給弄潮,那雙精銳的眼正含笑地看著他另外的親人。
不到一會,那三個臭男人熱絡移師到前院喝酒聊天了,留下弄潮這個病人。
「沒義氣的東西!」他們甚至沒想到要留一個人下來讓她解悶。不過,她想自己是如此明理之人,決定原諒他們,身為獨生男孩的韓震須,十九年來不曾享受過有兄弟的感覺,如今上一代二十年的分隔因下一代而重新聯絡上,的確是可喜可賀的,相信叔父看了會更高興;畢竟當年大哥出生時,他也在場。
「哼!你們全跑光了也沒關係,免得來煩我與我的又寒哥哥。」
她打了個哈欠,漸漸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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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潮的兩位哥哥並沒有留下來與管又寒認識,再黃昏時告別了所有人,便稱有事要去蘇州就消失了。她想,又寒的確是通過哥哥們的審核了,否則他們不會安心離去。
至於管又寒則是深夜才回來,弄潮一直強撐精神等他的,不過瞌睡蟲一直造訪,使得她半睡的小身子恍恍惚惚地拚命點頭,好像才抬頭要強振精神,下一刻卻又被睡蟲勾垂下了頭。這種掙扎苦了她美麗的頸子,睡不好又累個半死。連他回來了也不知道。
管又寒放下箱子,心疼地看她以不舒服的姿勢睡著,輕輕抱起她想要替她移個好姿勢。倒是使弄潮清醒過來,伸手便是勾緊他頸子,自動挑了舒服的地點安置她的頭。整個人粘在他懷中,微嗔地抱怨道:「你好晚哦。」
「你吃晚膳了吧?」
她點頭:「你呢?」一張柔嫩的俏臉貼著他臉頰磨蹭著,耳鬢廝磨,讓舒適的感覺泛入兩人心湖中。
他低笑:「我也吃了,今天更好些了吧?我來替你上藥。今日再山頂上找著了一種藥草可以使你的肌膚生得再快一些,並且不會長出不協調的顏色。」放她趴臥著,轉身去取出藥草搗著。
弄潮脫下睡衣,僅著兜衣等著,邊問:「近來山上那塊大石碑有什麼壞消息沒有?說真的,我不認為其中含有什麼不得了的指示。」
「仍是一堆人在那邊。」他不願多提那些事。
事實上近兩天來他已到過三道指示的地點,其他兩個地方反而沒有那麼多人聚集,因為那些淘金客相信只有解開第一道指示才能進而推演出二、三道的含意。
今夜他會這麼挽回來,是因為他毀掉地三道指示的標的物——一座橋坊,的確是那老傢伙的一場惡意玩笑;他果真認為給他二十道指令去團團轉還不夠,得再加幾場「意外」來惹他麻煩才過癮!
搗好藥,他拿出一隻精緻的磁瓶,倒出兩滴芬芳撲鼻的水和在其中,就見藥泥全軟化成濃稠且帶點花香的藥汁,原本烏黑的顏色沉澱在碗底,上面一層則是晶瑩美麗的水綠色。
抹上這種涼涼的藥,弄潮可以感覺到藥效正迅速地透入肌膚底下,再往全身伸展,讓她覺得好舒服,而且那種好聞的芳香味也附著在她肌膚上。
「你醫術一定很好,我怎麼會以為你是庸醫呢?」她歎息,一邊享受他的手掌在背上輕輕撫揉的感覺。
「你不會也要我來一段隔線把脈吧?」他逗她。
弄潮問:「真的有那種事嗎?」
「真的。一般用以治療大家閨秀、千金之軀,沒必要特意誇耀。」
「你將來想做什麼呢?」
「行醫。」
「那你現在在找尋什麼東西?」她並不相信他四處奔走就是為了採藥草,因為他的眼中含著某些意念,並且有一定的方向。
他住了手,沉吟了會,只道:「我在找某些該是我的東西。」
弄潮並不急著去挖掘他不願說的,輕輕問:「我……阻礙了你,是不是?」
「沒差的。」他替她披上衣服,小心地扶她坐起來,目不斜視地幫助她穿好睡衣。
「真心的嗎?」她拉住他的衣袖。
管又寒點頭,以不容置疑的口氣道:「你讓我快樂。」那是二十六年來沒有人能做到的,連他恩同再造的不正經師父也不能。
「告訴我一些你的事好嗎?」她依入他懷中,小手在他的肩膀上劃圈圈。
他抱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沉默了良久,下巴擱在她頭頂,看向深黑的外頭;眼光深沉且苦澀,倒不知要如何說起了。
弄潮不安道:「不能告訴我嗎?」
「不是。」他揉著她發。
「我是你的妻,我希望除了你全心的呵疼外,也能分擔你生命中的苦和分享你生命中的喜,又寒,我猜得出來你幼年過得並不好。」
「我出生於哈密的一個小鎮。鄰近著維吾爾、瓦刺、韃靼各國,有各色人種聚集交流,再不戰爭時,那是一大片黃沙中最大的市集點。而,黃沙地中,除了放牧,幾乎很難種植作物,人們也活得倍加艱辛,因為營生難,還得不時提防著大小戰事。那是個三不管地帶,卻也是商旅必經之路,在那種地方,沒有雙親庇護的女人,想要生存,就只能當妓女了。」他的手驀然收緊,緊到弄疼了弄潮也不自知,他正陷入遙遠的回憶中;而弄潮也不喊疼,緊偎著他,摟住他頸項想要給他溫暖,也不想聽了。
「又寒,我明白了,我很抱歉,以後不會再問了……」
他搖頭,放鬆了力道,輕吻了她一下。珍惜地以下巴揉著她面孔,又道:「我娘很幸運,在下海數月後,遇到了一位願意替她贖身、照顧她的男子,她以為她的苦難要結束了,不再無處乞食,也不必再出賣身體。他娶了她,靠著十來隻羊度日,她總是說她是不祥]的女人,因為在她生下我不久後,我爹在一次放牧中被盜匪殺死了。沒有丈夫,沒有羊,沒有任何財產,她又一無所有了;有的,只是另一張嗷嗷待哺的嘴,然後,她決定要到大城市替人幫忙討生活,因為她已是一名母親,她不要她的孩子因她蒙羞。沿途乞討到太原城,卻因為她在奔波的三個月間,將乞討來的微少食物給了她的孩子,自己反而飢寒交迫地死在城門口,當時我才週歲。同行的老乞丐收留了我,我四歲時他告知了我的身世;在我懂事時,就是破破爛爛地在街頭巷尾求生存。我挨了不少口水與拳頭,因為乞丐是不該有骨氣的,乞丐應該是學狗那般搖尾乞憐求溫飽,但我不,在老乞丐也死了之後,我天天都有新傷口,並且從不知溫飽的滋味。同是乞丐的同伴排擠我,給飯的『善人』們非得要我爬過他們胯下,舔他們鞋子才肯丟給我一口飯……那樣的日子,我幾乎認為是永無止境的了,直到我師父出現,他是個頑心很重的人,在觀察我一天後,拿了一個包子給我,我卻撲上去狠狠咬住他的手,因為我深信這又是一個企圖踐踏我的『善人』,我是死也不會屈服的。那時候我有什麼理由相信世間有無條件對他好的人呢?後來,他收留了我、教我醫術。」
弄潮吸著鼻子,不讓眼淚流下來,她知道若讓淚水滴了出來,就非得驚天動地地大哭一場才行了,但她有比哭更重要的事,她知道又寒保留了太多的苦沒有說,他痛苦且麻木的眼神已告訴她更多的事了。
她用力抱緊他:「不怕,我來疼你,從今以後,我是你生命中的陽光。不會讓痛苦再來找你。」
管又寒閉上雙眼,虔誠地摟緊她,感謝上天的恩賜,他知道,她早已是他生命中的歡樂
※※※
因病中表現良好,所以小弄潮得到假釋。
一大早開開心心地拉著管又寒去前院與叔父對奕,難得今天宅內的人都沒也出去,而礙眼的人也全都不在。雖然她的傷要完全好還有一段時日,但只別太拉扯肌肉,就不會有問題了。
韓霽笑問:「不疼了吧?看你開心的。」
「不疼不疼!又寒哥哥的醫術天下無敵。」
韓震須關心地建議:「弄潮,也許你該學一點武功防身,至少身上帶件合用的武器,免得將來再有人要對付你,而你卻無力自衛。」
又要她練功!弄潮簡直快哀號了,這些人就不會講些富創意的辭兒來討論嘛?她不怎麼熱絡地斜睨他:「教我練功,那是免了,您閣下自己去練個高興吧!至於武器,有什麼武器會適合女人帶著的?」她是存心挑
,但與她相處不久的韓震須不會知道。
「像輕軟的鞭子最合宜了。」
「哦?隨身帶個鞭子將人當畜生一樣鞭打嗎?」
韓震須猛然想起弄潮受的苦,很愧疚地看她,以為她必然對鞭子恨之入骨,趕忙又道:「那短劍好了,將刀柄已珠玉綴飾,配在腰間,可防身又可裝飾。」
弄潮歎了口氣:「你是怕小偷遇到我沒東西好偷是不是?」
「那你喜歡什麼告訴我,我才能替你打點呀!」
「她不會配帶任何武器。」回答的是在眾人面前極為寡言的管又寒。
韓霽撫著鬍子笑道:「我想,弄潮的意思是絕不涉入江湖中與人出頭,也就不必配帶武器了。震須,你大伯父一向反對女人習武的,他總認為女人該由男人來保護,並且認為女人不宜涉入江湖中,既然小弄潮連武功也不會,那麼要她配劍也無啥作用了。」
「還是叔叔厲害。我爹只教過我一點點輕功,說是遇到壞人時逃命可以快些,其他就沒有了,也教哥哥們不許教我。我看過練武的女人們一律都孔武有力得很,手腳也會變粗,最不可取的是任意對人動手動腳。我爹爹說,習武者,要有武道精神,因為自身有了更多傷人的本事,更要克制自身,潛心修行德行,以德服人;即使無法到那境界,至少也只能在非不得已的情況下才出手。習武是強身也是自保,絕不用以欺凌他人的。」弄潮喝了口茶,對韓震須吐吐舌頭。她討厭看到有人流血,更別說去出手傷人了,她的報仇方式頂多是小小的惡作劇而已。
下完了一盤棋,她才又想到:「對了,那位芊芊小姐為什麼沒有與她兄姐一同住在這裡?不過,既然她家在這縣裡也有屋子,那她兄姐又為什麼會待在這兒?」
韓震須咳了咳:「「芊芊不住在這兒是因為她傷了你,我們沒有理由再留她作客。」他只回答一個問題,而且似乎沒有再說下去的打算。
弄潮從他的神色嗅出了不尋常的閃躲,賊賊地一笑:「那,他們來當食客的原因呢?不會是有人想要你從中挑一個女子來當妻子吧?叔叔?」
「兩方家長都有意撮合,弄潮,你奶奶兼姨婆相當中意慕容家兩位小姐,又基於門當戶對的考量,便邀她們來此渡假了。我則是看震須自己的意思。」韓霽很開明地表示著。畢竟兒子才十九歲,不急,而且他也並不怎麼注重門當戶對那套觀念。
看著韓震須俊臉泛紅,一副尷尬樣,弄潮忍不住雪上加霜道:「這芊芊小姐就不必考慮了,敢鞭打我就別想冠上我家的姓,不過,那位惠惠小姐就不錯了,知書達禮,知進退,又懂規矩,標準的閒妻良女,而且,天下前一百名的美女中,她無疑可以吊在榜尾,也算是個美人。堂哥,您就別客氣了,快快娶回家吧!」
「她這麼好,你不結伴一同當個姊妹去服侍你的未來夫君?」他反將她一軍。明眼可以看出慕容惠惠心儀的人士誰,否則小弄潮不會一再找機會給她「好看」。
弄潮連忙挽住一旁管又寒的手,刁蠻道:「誰敢與我搶老公,我第一個不饒她!長得不比我美的女人最好安分一點。」
韓震須再三搖頭歎氣,很誇張地拍了拍管又寒肩膀,對他道:「難怪她的哥哥們很佩服你敢要她,並且還無比感謝你『犧牲』自己。」
管又寒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地看著小弄潮,她正不懷好意地瞪著韓震須呢!
韓霽笑著改了話題:「對了,震須,飛雲他們兄妹今兒個怎麼不見蹤影?」
「他們今早趕著去又梅縣勘查第二道指令的地點。在沒有人能悟出第一道指令的情況下,他們想同時研究三道指令的關聯性,飛雲兄的企圖心非常的強。」
「也難怪了,如果他能立此大功,那麼第五代的掌門令符是非他莫屬的了。」韓霽點頭。
「慕容家很窮嗎?為何他家會認為尋到財寶就是立了大功?」弄潮由對那三兄妹的觀感上,直接否決了他們一整家子。
韓震須因而明白小弄潮對江湖上的事是完全一無所知的,但……不會管又寒也不知道武林四大世家歷代以來的顯赫威名吧?然而當他看向管又寒時,管又寒回他的卻依然是一如以往平靜深沉的表情;那不是無知,而是一種漠然,更可以說是接近……不屑。雖然不曾真正看過他顯身手,而他向來表現平凡,但韓震須仍能在他偶爾表現的銳利沉穩中料想他應是江湖中人,必然會知道江湖上的事,可是他的表現卻是匪夷所思。很費解的男人,不是嗎?
「江湖上除了有九大門派領導興衰、主持公義外,尚有四大世家,分別為:慕容、南宮、唐、費,各有專精本事,傳子傳媳不傳女,因此外人永遠無法學到他們的專長,所以他們得以世代傳承,歷久不衰,在武林上備受重視佔有一席之地。不管什麼門派或是世家,在傳承時,皆得是同輩中最出色、建最多功勞,以服眾人的人才能登上掌門人寶座。可是,近二十年來,江湖上可以說是太平無事的,年輕一輩的子弟,所有意角逐寶座,就得找機會出名,發揚自家的名聲。慕容世家相當富有,飛雲兄雖是嫡傳長子,有得有本事讓人心服才成。而今,江湖上最受人注目的便是童笑生留下來的巨大財富與武功秘笈了,有本事得到的人,便可聞名天下了。」
「哼!那種公子哥,我看功夫也不甚了了,還是勸他乖乖地當個大少爺吧!財寶不會有他的分的,即使不幸得到了,只不過給了人殺他的理由罷了!」弄潮對什麼四大世家沒有任何幻想,連好奇去詢問都沒興趣。
韓霽道:「弄潮,你堂哥說你有心取得童老前輩的醫書與珍貴藥材醫治你娘的眼是嗎?」
「是呀,不然能如何?去地府挖童笑生回魂呀?沒找到人,只好看看他書中有否記載一些醫治方法了。」她歎口氣,一大票江湖人花了數個月還解不開那老頭的三道指令,除了代表他們是一群呆子外,就只能說指令太深奧了。她沒有急巴巴地跑去破解,只是心中歎氣,希望那老頭當真是有寶可讓人尋,否則她真的要去挖他出來鞭屍了。
「這樣吧!」韓霽道:「你一方面去尋寶物,而我一方面以『躍日齋』的名號去廣求天下名醫,我人脈較廣,也許能引來醫術精湛,並專治眼疾的名醫。我並不排除也許童前輩有傳人的想法,若當真有,並且找了來,便不必在去與人爭寶,你娘的眼也復明有望。」
弄潮點點頭,笑道:「謝謝叔叔,麻煩您了。」
她轉頭看向管又寒,奇怪地捕捉到他若有所思的眼光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