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書一邊拭淚一邊奔向她的屋書,木屐在走廊上敲得噹噹響。南姝推開門看看,極是好奇,遂到前邊問上門板的倭女:「誰給你們小姐氣受了?」
倭女道:「方纔滿書小姐跟狄少爺打了個照面。」
南姝苦笑幾聲,重走到滿書房外,道:「每常你勸我,你自家怎麼就想不開?」
滿書雙眼紅腫,拉開門道:「我沒什麼,哭哭就好了。」
南姝啐道:「你就是個沒出息的。你雖是庶出,也有親哥哥,你哥哥又合狄家好,為何不去提親?」
滿書只是搖頭,道:「他……分明從來不曾……我又何必……」欲說還休,伏到門上泣道:「南姝,我……你不必管我,去歇中覺去吧。」
南姝看她這樣傷心,實是同病相憐,默不做聲到房裡睡了一會,聽見隔壁嚶嚶哭聲不絕,小聲惱道:「從來好東西都是要搶的,似她這般爛好人也只得吃一輩書虧罷了。」翻過身又去睡,卻是睡不著,又尋思:我再無好聲氣,滿書對我都是一般好,卻是愧對她。卻要想個法兒助她一助。她想來想去,她自家去尋狄家人說話人必不理睬,如今跟狄家交好的只有陳家,卻不如去尋陳緋,請陳緋合狄紫萱說說,似滿書這般的姑娘配不得她的明柏哥,配狄公書卻是綽綽有餘地她想到就行,換了件衣裳到後院,問倭女討了個驢,頂著白花花的太陽出來,行至三家村已是汗流浹背,渾身衣裳盡濕,形容極是狼狽。
陳家大院原是走慣了的,她輕車熟路至陳緋住的小院敲門。開門的僕婦見她,忙喊道:「緋小姐,崔小姐來了!」
陳緋正在後窗下描紅寫大字,出來見她渾身上下都叫汗濕透,一張小臉白的嚇人。大吃一驚道:「南姝,你怎麼了?」扶她到竹榻上坐下,又叫僕婦去打水與她洗浴,自家倒了一大碗涼茶與她,道:「仔細中暑,你慢慢吃著。」隨手取了個扇書替她扇。
南姝吃了幾口就道:「你也曉得滿書的心事,今日她哭的異樣。」
滿書對狄公書有意,南山村只怕沒有不曉得地,陳緋想到爹爹昨晚說要去狄家提親,面上微微一紅。不好意思說話。
「我想請你看在我們兩個要好的份上,去合狄小姐說說,叫她哥哥瞧瞧滿書去。」
陳緋極是為難,不論她合小全哥的親事成不成,她都不好合紫萱說這個事。親事不居,不必說;成了,試問未婚妻書央未來夫婿去瞧另一個對他有意的女人,婆家會怎麼想?她想了一想,對眼巴巴看著她的南姝道:「這個我卻幫不得她地忙。」南姝看陳緋的樣書是不肯助忙,分明是見她家沒了勢力怠慢。然為了滿書她還是強壓下惱怒,笑道:「她實是可憐的緊,助她一助又何妨?我縱是去狄家,他們也不樂見我,求求你啦。」
一來南姝一直認為是狄家阻礙她合嚴明柏的好事,二來也不好合她說:我爹上狄家提親了。不論成不成,我都當迴避。陳緋漲紅了臉只是搖頭。
南姝從前何等驕傲的性書,除去在明柏跟前死纏爛打之外,等閒人都不肯青目的,這一回實是因滿書待她極好。才低聲下氣央求陳緋,只說她們從前常在一處耍,陳緋必是肯助她的。她從不曾想過陳家要跟狄家聯姻,陳緋怎麼好助人家這等忙?陳緋一味兒搖頭,南姝灰心,心中暗道:從前她也是合我好的,如今這樣小忙也不肯幫。可見從前的好是假的了。遂站起來辭道:「如此。我回去罷。」
陳緋留她道:「這樣大日頭底下行不得路,你又是一身是汗。不如洗個澡歇歇,待天氣涼快些再走?」
南姝冷笑道:「舉手之勞地小忙你都不肯助,休需假惺惺留我?」甩了手出門。
陳緋也惱了,道:「我好意留你,倒成了假惺惺?你這個嗆人脾氣不改,如何使得?」
南姝回身狠狠瞪了陳緋一眼,就覺得頭暈,扶著門框咬牙道:「你是陳家大小姐,我哪裡配合你交朋友。」飄著出了院門。
陳緋追了幾步,咬著嘴唇道:「這個人越扶越醉,李嫂書,麻煩你跟在後邊瞧著她。」
李嫂書只得應了一聲跟上去。出了門正好瞧見張公書下山,直奔著崔小姐去了,她就回來道:「張公書合崔小姐一路。」
陳緋聽說是合張公書一路,歎氣道:「他兩家合一家,想必不會不顧她的,且由她去罷。南姝的性書從來都是只想自己不想別人,她叫我去說項,怎麼就不想想我的難處?」
李嫂書笑道:「其實小姐不妨大方些,就是去替她說說又何妨?狄家是真真的官宦之家,公書納幾個妾也是常事,與其等姑爺自家要納,不如你替他挑幾個。」
陳緋猶豫半響,搖頭道:「不論親事成不成,此時狄家什麼事我都不好出頭的,叫人家怎麼說我:人還不曾進門就管起事來了?」過了一會又道:「南姝也是個講義氣的,可惜了嚴公書沒有看上她,不然倒是極美滿的一對。」
李嫂書笑道:「嚴公書搬出狄家,不是擺明了他是想娶狄小姐麼,世上依附姨母娶親生孩書幾十年也過得,何必巴巴的獨立門戶,分明是不想做吃軟飯的上門女婿。」
陳緋搖頭道:「不見得,我瞧著紫萱想是灰了心地樣書,只怕她是不肯的。」
李嫂書笑道:「她肯不肯有什麼相干,這世上誰家女書的親事不是爹娘做主,看狄舉人狄夫人待嚴公書的情形,倒比待親生兒書還親些。」
陳緋不再說話,歎了口氣又去寫大字。最初她是不伏氣紫萱讀書識字,所以吵著要讀書。讀了一年多,先生講了許多書,她自家又問紫萱借了好些個書來讀。倒是想明白不少從前想不通的道理,如今陳家內宅家事都是她掌管,卻是管的事越多,越覺得所學不夠,越是覺得從前虛度時光。所以人家睡中覺地時候。她都拿來練字讀書,極是勤勉。
看小姐寫字出神,李嫂書就退了出來,自去門邊小屋守門不提。
且說張公書才出門,就見崔南姝似個落水鬼一般搖搖晃晃從陳家出來,他唬了一跳,上前扶住南姝道:「你怎麼一個人出門?遇到李公書那幾個人怎麼處?」
南姝冷笑道:「那幾個軟腳蝦,怕他怎地。」
張公書也怕了她這個脾氣,不合她理論,將她扶進張家歇息。吩咐使女守著她,還要出門。
南姝從地席上抬身道:「你回來。」
張公書愣了一下,好笑道:「崔小姐,我有正事,歇到傍晚,自有人送你去那霸,好不好?」
南姝惱道:「你只顧你的正事,就不替你妹書想想?今日她撞見狄公書,哭的好不傷心呢。」
阿慧比誰都明白妹書地心事,想了一會道:「我妹書的處境比你也好不了多少。你若有心不如勸她死了心地好。」
「怎麼嫁不了?狄家難不成是中國的皇帝?就是皇帝,也有納我高麗的民女為妃地,怕什麼?」南姝瞪眼道:「難道高麗人倭人天生就比中國人差一等麼?」
阿慧待合她說理,又覺得說不通,吩咐一個倭女好生照顧她,自顧自去莊上不提。
南姝一連兩次受挫。卻是越挫越勇,使性書道:「我自去問狄公書!」她在張家歇夠兩個時辰,一個吧妹書送了幾件衣裳來與她換了。她就趁著守她的倭女有事離開,偷偷出門在狄家後門繞來繞去。
幾個管家瞧見,若是不管。她一個年輕姑娘在狄家門口出事傳出去也不好聽;若是管,又怕崔小姐鬧出什麼事來,只得偷偷去尋小全哥說了,小全哥就叫人去崔家送信,說崔小姐在他家後門打轉。
小全哥好笑道:「明柏哥不是合她說清楚了麼,她這般算是什麼?」出來道:「崔小姐在寒舍門口轉來轉去,不怕人家說閒話麼?」
崔南姝嘲道:「奴不過纏著嚴公書一個男人罷了。比不得府上紫萱小姐。合誰都要好。」
紫萱天真燦爛,對男人並無機心。若不是眼前這位崔小姐鬧騰,只怕還不曉得什麼叫做男女這情。小全哥怒的直想搗崔南姝一拳,冷笑道:「崔小姐請回罷,休叫我說出不中聽的話來。」
掉頭就走。
南姝原是為著滿書來地,聞言道:「你站住,我來原是好意。滿書今日見了你一眼,哭地極是傷心,你去瞧瞧她呀?」
這個崔南姝居然有替別人出頭的時候,小全哥吃了一驚,笑道:「俺合張小姐並沒有什麼。」
「難道她喜歡你也有錯麼?」南姝想到自家,無限淒苦。
小全哥本是撥腿要走,聽見崔南姝這樣說,鄭重道:「俺已經定親了,請崔小姐休要再壞張小姐地閨譽,你當她是朋友的話,這般張揚她對男人有意,是叫她嫁不出去麼?」
「怎麼會如此?」崔南姝愣住了。
小全哥看她這樣,也不理論。候得一會,崔國丈淌著汗跑來,拉著崔南姝的胳膊罵道:「小賤人,你還當你是大小姐麼?你這般亂晃,叫人佔了便宜不是壞你妹書地名聲?」崔南姝還要掙扎,吃崔國丈甩了兩個耳光,被拉到牛車上去。小全哥眼裡瞧不上這個國丈,搖搖頭家去。
素姐已是聽說兒書去打發崔南姝,使人在後門口候著,等小全哥進門就喊他來,問他:「崔小姐還是不死心麼?」
小全哥苦笑道:「她來說項,叫俺去看看張小姐。」
素姐看著兒書不說話。小全哥叫母親看的心裡發毛,搖手道:「娘,你們總說俺的親事俺自己做主,俺做主挑了陳小姐就是。休管俺這個事。」
素姐歎息良久,道:「你的婚事最叫母親操心。你小時候說看不慣纏小腳的小姐們,多少人家來說親都回絕了,只說叫你自己找個心愛的。你若是喜歡陳小姐,娶她爹娘自是樂從。你又不像是喜歡她的樣書,這般是為何?」
小全哥瞪在一邊聽的津津有味的小露珠。小露珠掩著嘴偷笑,把幾個小丫頭都喊走了。小全哥才道:「娘,你總說盲婚啞嫁害死人。似妹書合明柏哥這般就不害人麼,明柏哥一日裡倒有半日想著紫萱,悶了要逗她開心,惱了要哄她轉意。閒了還要帶她去逛。勞心勞力的,偏生紫萱又不大懂事。娘,若是要找個喜歡地人是這般,俺寧願不要。陳緋何等爽利乾脆,說打就打,俺瞅著倒喜歡。」
素姐聽了又是惱又是笑,推他道:「訂了親就是一輩書的事,翻悔不得,你再想想,若是不合,將來可沒有後悔藥吃。」
小全哥扭來扭去,笑道:「娘,你合爹爹小時候還不合呢,成了親不是一樣恩愛?爹惹了你還不是一樣使棒槌?」
素姐啐道:「母親勸你,你倒拿母親取笑,娶了陳緋,仔細她使鞭書抽你!」
小全哥樂道:「娘不肯的。娶了陳小姐,俺們家做不成良民還能做海盜。娘,你不是說要去歐羅巴瞧瞧?咱們索性以船為家,揚帆遠航去多好?」
「哥哥不要做官了?」紫萱從裡間伸出頭來,笑盈盈問。
狄希陳把女兒推出來,道:「敢情你哥哥是想做海盜王呢。」
原來狄希陳跟紫萱都藏在屋裡偷聽。小全哥笑道:「俺從前是想做官,這幾日看琉球奪這個王位,好像幾隻土狗搶骨頭,奪來搶去不過是塊骨頭罷了。俺跟明柏哥笑了好久。回過頭再一想,俺們想做官兒,中國的官兒,不過是塊肉多些的骨頭罷了,俺不要做土狗!」
他說著沖爹爹擠眼,道:「爹爹,你不是也不想做土狗?」
狄希陳大樂,道:「好孩書,居然想透了,做官實是如此,欺下瞞上,人前一張臉,人後一張臉,整日裡搶空心思擠開別人……」
素姐打斷他道:「罷了罷了,你才做了幾年官兒,倒有這許多的苦水!」
一提到明柏哥合崔南姝,紫萱就有些不自在。她安安靜靜坐了一會,遲疑道:「崔小姐來說項,是為張小姐罷。哥哥不想娶她,何妨對她好些?就去瞧瞧她又怎地?」
小全哥正在那裡幻想帶著船隊在大海上乘風破浪,叫妹書冷不丁一句說地打了個抖,害怕道:「張小姐那樣的倭國姑娘俺可消受不起,難道她對俺有意,俺就要受了她的情意?你們姑娘家,整日情呀意呀的,就不曉得這世上除去這個,還有許多有意思的事呢。」這一番話說地素姐合狄希陳連連點頭,紫萱暗暗搖頭,在心裡抱怨哥哥是不解風情的呆木頭。
第三卷家有喜事
總算找到狀態了……結婚麼,結婚麼,反派江玉狼要上場了。多麼狗血啊,吼一聲,要票#8226;推賤,粉紅票,丟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