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府?」花相憶以為蕭明旭聽到了什麼,略帶緊張地問道。
蕭明旭睜大了眼睛,似乎是盯著花相憶的,但又好像什麼都沒看見,就這麼呆呆地注視著前方,然後突然眼睛一亮一下子直起了身子,和花相憶湊過去的額頭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明明!」花相憶又痛又委屈,裝著可憐看向蕭明旭,發現蕭明旭捂著額頭痛得直咬嘴唇卻不肯發出聲音,連忙動作輕柔地扮她過來幫她吹吹。
「嘖嘖,紅了好大一塊,不知道會不會腫…乖不疼不疼…」花相憶心疼地說。
蕭明旭原本像是有些清醒了,剛才和花相憶那麼一撞,腦子又暈了半天。這會兒安靜下來,和花相憶靠得很近很近,看著那張半是熟悉半是陌生的臉,突然問道:「你是花相憶?」
「不會吧,明明竟然沒有認出我?」花相憶剛想表現出他的失望傷心,蕭明旭已經做出了讓他剛傷心的動作。她立刻躲開了他的手,從床上爬了起來走到離花相憶三尺之外的地方,才正色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看你這話說的,我只是去和雲峰他們一起去救風玉宇而已,現在人救回來了,自然也就回來了。」花相憶神色自若地說。
「你怎麼換上了男裝?你現在又是什麼身份?」花相憶看著蕭明旭,瞧著她懷疑但又在害怕著確定的表情,慢慢地靠近:「因為明明你暈倒了。總得有個人要出來主持公道,所以我……」
「停,你不要再說了!」蕭明旭突然大叫了起來,阻止花相憶繼續往下說,然後一面後退一面左右找人,「雲峰呢,你回來了他為什麼沒有回來?還有風玉宇,你們不是去救他的嗎,人呢。為什麼不見他?」
「江家地人要見你,雲峰去替你回話了。至於風玉宇嘛……他和虞小蝶在一起。」
「江家要見我?你為什麼不叫醒我,我這就過去。」蕭明旭立刻拉開房門,逃跑似的離開了房間。
之前發生的一切,慢慢地也都想了起來。對花相憶的懷疑,隱隱約約的縈繞在心頭,但是現在花相憶又出現在她面前,笑顏依舊的,讓她不知到底是怎樣的發展。她是個穩妥的人,沒有證據,蕭明旭是絕對不會率先揭底的。她不希望有誤會,也不希望出現不必要地死傷。如果不能一招定局,她寧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但是。說不要誤會,可心裡的疑慮並不是那麼容易消除,尤其她還不願說出來。在看到花相憶的時候下意識地想逃開,不想聽他講,或許是害怕聽到真相,或許只是怕從花相憶的口中聽到。她急著問雲峰和風玉宇,寧願讓他們來告訴她,如果懷疑是真的。她也可以在暗自發洩之後,再到花相憶面前驕傲地與之宣戰。不要,絕對不要當著花相憶地面露出她的傷心。
離開花相憶的時候蕭明旭腦中只有他們兩個人的事,等走在鳳棲山莊那曲折蜿蜒的廊庭裡,她才想起了更多的事情。醒來的時候腦子是空的,好像有一大截記憶被遺忘了,魔教的事情。「風玉宇」地指責,風南追的指證,她現在又到底是個怎樣的境地?
江家,還好江家出面了,難道是江家救了她,為她說話?她也只能相信江家,畢竟是血親。血濃於水。不知怎麼的。想到這裡蕭明旭竟又想起了花相憶。
眼見蕭明旭衝出房門也不問方向就走,花相憶立刻跟了上去。一面走一面不忘迅速挑下幾根碎發遮住額頭的紅腫。剛才他對蕭明旭提起了風玉宇和虞小蝶,看她的反應正常,不像是知道歷霜的事。但是出聲求他去救虞小蝶的時候,那個人定是明明沒錯,她彷彿不止知道歷霜,更知道另一個蕭明旭地存在。
是只有那交替的一瞬間清楚,還是蕭明旭她一直都知道,只是裝作不知道甚至到達了自我催眠的效果。花相憶趕緊跟上她,前面的蕭明旭乍一眼與他離開時無異,但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同了。
蕭明旭在找到江家的人之前先撞上了回來的風玉宇。被花相憶救出的他早就和花相憶達成了某種協議,套好了某些說辭。所以風玉宇從頭到尾細細地講述了其中經過之後,蕭明旭不得不相信,或許事情就是那麼簡單。
單純只是魔教追查到太子地行蹤想要以他的名義殘害中原武林,單純只是西皇帝野心勃勃想要祁國大亂好趁虛而入,單純只是魔教暗中做了手腳故意讓人懷疑是風南追意圖謀反轉移視線,一切真的只是誤會,有風玉宇在眼前親口說著,有易清歌的親筆書信如是寫著,有被抓的映商供認不諱,還有,眼前那個救了她的花相憶傲然挺立,證明這都是屬實。
蕭明旭不是喜歡講求證據嗎,現在證據一切齊備,她該相信了,事情就是這樣,甚至容不得她不相信。但是蕭明旭心裡有個聲音在拚命地告訴她,不是這樣的,事實絕對不是這樣地。
「明明。」由著蕭明旭盯著自己發呆地花相憶,眼見雲峰過來了,便淺笑著打斷蕭明旭的思緒,「雲峰也回來了,和江家地人一道,你還有什麼問題,問他們也是一樣。」
蕭明旭瞧著花相憶那自信滿滿的樣子,突然說自己累了,什麼都不想再問,甚至連江家的人都不見,然後回屋,傳膳。
才剛剛醒過來而已,但是吃了東西之後沒多久,蕭明旭又立刻說自己累了要睡覺。花相憶看她就跟看鬧脾氣的孩子一樣,連聲說好,然後留她一個人在屋子裡。
蕭明旭一個人在床上想了很久。微轉過身看到外頭已在西面的月亮,輕輕喚了一聲:「花相憶?」
她緊張地甚至都屏住呼吸,但是回應地卻是依舊靜謐一片,讓她都有些懷疑,自己剛才是不是真的叫過他的名字,那一聲輕喚,早就隨著夜風出去,飄到不知什麼地方去了。
蕭明旭坐起身子,發出了那略微一點的動響。立刻又讓她提起心來,一邊聽著自己的心跳一邊聽著周圍的寂靜,許久才再次張口:「雲峰。」
「主子。」雲峰的出現,似乎讓蕭明旭稍稍安心了些。她下床來,本來也只是脫了最外的罩衣。她坐到桌前,給自己倒杯水,問:「你說過,我可以相信你的,是嗎?」
「是。」
雲峰等待著蕭明旭繼續地提問,許久沒有下文,忍不住抬頭去看她。蕭明旭似乎又在發呆了,然後自嘲地笑起來,突然道歉說:「對不起雲峰。我不該這麼問你,相不相信你,哪是你說了算的,我真是……」
雲峰第一次想要出言安慰,卻發現自己詞窮得很。
還好蕭明旭很快就恢復了正常,看向雲峰的時候,眼中已經沒了剛才的迷茫:「我想聽你說,花相憶的話。是不是句句屬實?」
峰猶豫了一下,補上一句,「從事實上來看,確是這樣沒錯。」
雲峰和花相憶在一起,一起去了山東救人,然後一起回來。途中接到了他部下地消息,說魔教控制了鳳棲山莊。他們便立刻往回趕。然後還有幾道消息,連雲峰都無從得知,但是後來證明,花相憶說的都是真的,他們到了蘇州,找到了風南追,然後假扮太子。揭穿映商。一切都是那麼的順利,真好像早已經綵排過一樣。
但是當日揭穿映商時。他眼中的驚訝是真的。後來姬雪蓮來找花相憶算帳,那也是真的。只是雲峰和蕭明旭都不知道,花相憶曾經佈置過什麼,不知道在這個過程中他想過什麼,也不知道他對那些人說過些什麼。
「帶我去找江家的人。」蕭明旭沉吟了一會兒,做出這樣的決定。這個時候,她也只有江家,就算不說血親,至少他們榮辱與共,站在同一個立場上。
雲峰點頭應下,考慮到蕭明旭地輕功要飛簷走壁還比較困難,道一聲失禮了就伸手抱起了蕭明旭,一躍出了窗口。還沒走兩步,就遠遠地見到了個人影。月光之下,只著白色單衣,衣袂隨風飄揚,瞬間讓人有仙人將世的錯覺。
但是再近一步,就再沒有人會有這樣的想法了。那個仙人,披散著長髮,原是無比幽怨地站在那裡,在看到抱著蕭明旭的雲峰之後,眨眼就成了沖天的怒氣,桃花眼那麼一瞪,不是天上仙人而是地下羅剎。
「明明,你要去哪?」
蕭明旭示意雲峰放她下來,頗帶挑釁地回望花相憶,用淡然的語氣說:「我睡不著隨處走走,怎麼,擋著你的路了?」
花相憶看看天上,是月亮沒錯啊,怎麼他的明明說話變得這麼刺?其實這也挺可愛地,如果她臉上能配合地像原來那樣露出暴跳如雷忍無可忍的神情,那就更完美了。
眼神一動,花相憶已經下了決心,走過來一把抓住了蕭明旭,順勢還往雲峰身上拍了拍。蕭明旭只見眼前白色的人影晃過,稍一恍惚,自己已經被花相憶摟在了懷裡,而雲峰站在原地,紋絲不動。
「放心,我等等會讓阿楠去幫他解穴的,只是現在不想讓他跟過來。」花相憶見蕭明旭回頭,這樣說道。
蕭明旭看著雲峰離自己越來越遠,連著整個鳳棲山莊也快要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出乎意料地沒有掙扎,也沒有問什麼。
這又讓花相憶不爽了,這個姿勢,原本還想讓蕭明旭掙扎時可以多吃點她的豆腐,剛剛那麼扎人,現在又這麼安靜,反倒讓人不安。
「我假扮太子的事情風南追似乎已經有所察覺,現在鳳棲山莊也並不安全,剛才魔教地人劫獄救走了映商,恐怕那幫子人又要來找你的麻煩,所以我們還是盡快離開為好。」花相憶只要自己主動說。
算是個漏洞百出的借口,那又怎樣,花相憶開口說了,不管蕭明旭怎麼質疑,他肯定能說出讓她信服的理由的。蕭明旭乾脆省了那點力氣,連質疑都沒有。
「我現在要帶你去的是個非常隱秘的地方,只有我們兩個過去,阿楠也好阿狄也好,都不會跟去,所以我也留下了雲峰。放心,那些人不會為難他們地。」
阿楠和阿狄不去,那麼還有阿北阿東呢?蕭明旭心裡冷笑著,連聲「嗯」都免了。花相憶要帶她去哪裡,輪不到她說什麼。一直一直,她都只能按照花相憶為她選好地路來走,不是嗎?就算反對,被花相憶一陣戲弄之後,結果還是一樣,豈不白費力氣。
蕭明旭正想著,花相憶突然停了下來,把蕭明旭放在他跟前,盯著她不放。他要看清楚,眼前這個,到底還是不是他的明明,怎麼不會了反抗反駁,不會了掙扎怒吼,那冰冷疏遠地眼神,真的是他的明明?
先讓明明鬧點脾氣吧,過幾章就恢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