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山月 第二卷 第二十八章 晉天祭
    憬只覺一股溫暖竄上心頭,心中默念,「原來我在她心中仍有一席之地,她也是在乎我的。」但回想到夢中那只帶有雙翅的老虎,他心中便充滿寒意。「那究竟是什麼東西。」

    第二天,紅雲又回復成冷淡的模樣,除非著實有必要,否則絕不開口。那平淡的眼神中卻透著少許光彩。是啊,這兒離上通天已經不是那麼遙遠了,只要十來天功夫便可以回到百鬼城郭了。家,在等著我;他也在等著我。那令人琢磨不透的眼睛漸漸移向天空。早晨的光彩很是漂亮,這在上通天中很少見到。紅雲歎了口氣,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但也太過複雜,複雜到她幾乎應付不過來。有時她也不願整天冰著臉,但又害怕在感情上藕斷絲連。如非「救人」是她師父從她小時候就灌輸給她,她也許不會與憬繼續糾纏,來個不告而別,斷絕他的殘念。但又覺得這麼做對他來說有些殘忍。

    紅雲忍不住按住自己的額頭,「自己到底在想什麼呢?」

    便在此時,憬與宿風下了樓。憬看起來似乎一掃前些天的陰霾,臉上帶著如沐春風的微笑,與前幾天那笑得發苦的笑容不同的微笑。宿風看著他,搖搖頭,又歎了口氣。憬在那個永遠沒有底的泥淖中越陷越深,而又不可自拔。不過他可以開心多幾天也是好的。

    宿風向紅雲打了個招呼後就坐在一旁要了份早點,然後自顧自地吃著。他沒有開口,眉頭有些發皺,心跳得劇烈,血液有些熱,身體反像是被血液煮著般。「不能讓他們知曉,他們已經夠煩的,不能再給他們添麻煩了。」手中的包子好像與他有什麼深仇大恨般被他狠狠地咬了一口。這些天來,宿風覺得自己有些不對勁,身體有時總會像著火般灼燙,而且越往西行,發作的頻率越高,但他總是忍著,不願讓憬與紅雲發覺。

    憬此刻一顆心全繫在紅雲身上,宿風有什麼異樣他根本沒有覺察。他坐在紅雲身旁,給她倒了杯茶,輕聲問道:「怎麼不吃?沒胃口麼?」

    紅雲真不知自己該用怎樣的語氣回答,但不回答也似乎不行。她將那杯茶移開,仍是那副聲調,不波,「其實我向來吃得不多。」

    憬也覺得自己太過急進了,將紅雲移開的茶一飲而盡,低著頭,又緩緩走開,背影有些淒冷。

    紅雲真的不懂處理與憬之間的感情,她把握不了自己的位置。所以她總是在這個時候逃避。她轉過身去,逕自上了二樓。

    憬拍著自己的額頭,暗罵自己一聲,心中想起昨晚紅雲的那一句,心裡又生起希望,當下又露出笑臉,向宿風走去。宿風怕被憬看出自己不妥,忙別過身去,忍著體內的異動,說了聲,「憬,我有些不適,我們今天就待在狴牢吧。明天,再離開。」

    憬自然沒有異議,那一刻,他知道宿風有些不對勁。宿風這個人應該說是有些老成吧,常常為了不願別人擔憂而獨自面對傷痛。如果尚可以忍耐,他是絕對不會因為自己而耽誤行程。

    憬知道他的性格,不敢多說什麼,只是念著幾句,「自己要照顧好自己,我可不會照顧你哦。」

    宿風的臉有些紅,異樣的紅。他點點頭,不敢開口,反身上了二樓。

    憬有些擔憂但也知道自己做不了什麼,待會稍稍讓紅雲知曉,她應該會有辦法的。對於想不出,做不到的事,他向來的應對措施與宿風截然相反,他不願再想,也不會再做下去,免得苦了自己。但於紅雲上,他又似乎做不到這般豁達,畢竟感情不是僅僅的一件事,它要比複雜的案件更複雜上百倍千倍。

    憬不想待在客棧中,走到大街上。但突然間想起夢中的那口水井。「不知夢中的那口水井在麼?」他憑著自己的記憶,順著夢中走過的路,終於在狴牢的一處廢墟中找到與夢中那口水井一模一樣的古井。

    這兒原本是關押最兇惡罪犯的地方,遷都後,人們嫌這兒殺氣重,沒有將這兒重建。這兒便這樣荒廢下來。

    憬一個探頭,井中的水已然不見,這口水井成了口枯井,而在井旁卻殘留著少許水跡。這使得憬想起夢中那口水井如噴泉般噴出一道水柱那一幕。

    這一切,完全與夢中的情況一模一樣。那麼,那只帶有雙翅的老虎也?憬思索著,提起真氣,讓自己變得像樹葉那般輕盈,然後一個飄落,徐徐落到井底。那兒果然有些古怪,在井的一側有一條通道。通道裡是漆黑一片,僅憑照在井底的微弱陽光根本不足以將它照亮。

    憬往那通道探了探頭,但什麼也看不到。他雖修煉了渾厚的真氣,但如何使用這些真氣卻十足是個半吊子,除了感知與運氣於體外什麼都不會,那自然不會江湖中高手那種凝神而使五感變得異常敏銳的方法了。

    好奇心驅使他並非止於探頭這一動作。他摸索著牆壁,慢慢前行。那條通道很長,長到令他有種在原地踏步的感覺。他的眼睛仍無法適應黑暗,在漆黑中只能依靠觸覺來幫助自己前進。

    好久,他終於摸到盡頭,不過似乎只是一個拐彎的角落。這時,那通道中竟然出現久違的亮光。那光芒很是微弱,但已足以照亮憬的四周。他正處於一間小室子裡。裡面仍有幾把腐蝕得差不多的椅子,也有一張案台。在案台之後又有一道門,門的另一邊是通向哪兒呢?

    憬正為自己身在小室中而驚歎,渾然忘記去思考這小室中為何會出現亮光。

    一個老人正提著一盞油燈慢慢往憬的背後靠去。那提燈的手枯瘦得像老樹枝一樣,那張臉已被皺紋給深深埋了起來。他的步履輕緩,每一步都幾乎沒有發出聲響。

    憬好久才回過神來,終於意識到這突然而來的亮光是如何的突兀。他一回過頭,正好瞧見老人提著油燈向他走來。那一張臉在油燈的照耀下變得異常駭人。憬一個吃驚,雙手禁不住四處亂揮,竟把老人手中的油燈打落。

    小室又回復原來的那漆黑。那老人被憬嚇了一跳,以手撫胸,顫聲道:「小兄弟,人嚇人會嚇死人的。」

    憬一臉歉然,摸了摸後腦勺,「真對不起。」

    那老人歎了口氣,頗為著急地說:「這下子怎麼辦?我也不知怎麼回去了。」

    此時憬的腦海一片混亂,來時是怎麼走,他竟忘得一乾二淨,這連他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

    「老爺子,你怎麼會在這?」

    老人瞇著眼,「開什麼玩笑,這兒是我家,我當然在這兒了。」憬剛想發問,老人已經接了下去,「我的家可大著呢,大到此刻我不知怎麼回去。」

    憬突然覺得那老人往自己身旁靠了過來,下意識移開少許。忽而覺得肩膀似被針紮著,忙將肩膀往後一縮。

    那老人道:「喂,你幹嗎坐開了,難道是怕了我這個糟老頭嗎?」

    憬心裡有些害怕,「你只是個老人家嗎,沒那麼簡單吧。」

    老人哈哈笑了幾聲,「噫!那你說我是什麼?」

    憬一個激靈,顫聲道:「可別是隻老虎。」

    在黑暗中,那老人的眼睛眨了眨,終於與憬拉開距離,「老虎會說人話嗎?再說老虎算什麼,人你都不怕,還會怕老虎嗎?」

    憬有些急了,「那怎麼同呢?」

    老人又笑了幾聲,打了個呵欠,「那時那個叫紅雲的小姑娘中了毒王的毒時,你不是這麼想的吧!」他笑得很大聲,說得也很大聲,似乎是為了掃開憬的恐懼。

    憬突而站了起來,「你到底是誰?當時也在樞問閣嗎?」

    老人乾脆將眼睛閉上,躺了下去,又打了個呵欠,「不是你告訴我的嗎?」

    憬突然有些害怕眼前這位來歷不明的老人。他想起老人說過這兒是他的家,又回想昨天夢中那帶翅的老虎正是從井中飛出。那麼……

    憬連連後退,直到後背靠著牆壁才停了下來,他記起紅雲對那老虎的稱呼,吐出那兩個字,「狴犴。」突而一震,心道:「難道狴牢這個名字就是狴犴的牢房。」他記得狴犴是專管監獄內的一切生死之物。那麼這兒是他的家這便說得通了。

    老人並不反對憬這般叫他,口中卻問道:「喂,小子,你知道這兒有什麼嗎?」

    憬心下戒備,雙手握拳,心中總浮現那老人化虎向他撲來的情景,不由得寒意頓生,勉強擠出笑臉,「不是骷髏頭吧。」心中暗道:「他不會是肚子餓了吧。」

    那老人雙眼睜開,那透出光彩的眼睛似乎可以把一切看透。他罵了一聲,「誰想吃你了。」

    憬稍稍放下心,反朝他那兒坐過去,笑嘻嘻說道:「爺爺莫非是高人?」

    「要我教你幾招?」憬笑得更甜,心中大喜,「幾招怎麼夠。」隨即道:「小子怎麼會這般想,只是想當你的乾孫子,你是不吃虧的。」

    老人也笑了,笑得很爽朗,「信你才有鬼。」

    憬卻沒有一絲不好意思,這些年在街頭打混,早把臉皮磨得和牆那樣厚了。他是打蛇隨棍上,「干爺爺,這兒到底有什麼?」

    老人也不反對,「劍,遲早用得上的劍。它在等你,它也在等另一個人。」老人的話自相矛盾。

    憬有種意識,和它走到一起,又會節外生枝,當下立即推脫。雖說心裡還真的不想錯過此等寶貝。

    老人的視線凌厲地射了過來,他微怒道:「別老玩欲擒故縱的把戲。」說著右手往旁邊一伸,抓著一柄劍遞到憬跟前。持劍的那一刻,他的臉色有些青,這柄劍對他來說是個不小的負擔。

    憬一把接過劍,頓時覺得全身真氣似乎要被它吸走一般,手一顫,劍掉落到地上。口中禁不住大罵,「老鬼,開玩笑啊,弄了柄怪異的劍給我,要打不妨明著來啊。」他心下激動,不由得原形畢露。

    那老人卻並不介意,反開心地笑了起來,「真是個有趣的小鬼。」然後正色道:「它的名字叫晉天祭,會吸收魂魄與真氣。你必須與它連成一體,讓真氣通過它進行循環,那時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他歎了口氣,「如果不是因為除非修習坤方合訣,否則拿不了它,我還真不想給你這麼一個重擔。也許以後你的生命會需要它,好好保存吧。」老人說著站了起來,又道:「我們未來的路仍會交叉到一起,我們會再見面的。」說完便隱入黑暗中。

    憬重新將劍拿了起來,依老人所說之法持劍,卻發覺藏於劍身的真氣竟反輸到自己的體內。他得了便宜還賣乖,「我就說嘛,得到它一定會捲入什麼事件當中。」他的語氣在埋怨,可心裡卻樂開了花。突而,他心中升起消失已久的,關於親人的溫暖。色情、非法、抄襲,我要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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