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起呆久了,你就會發現,獸人其實是最好相處的一個物種。
———摘自雷達回憶錄《橫劍錄》
瑪麗娜醒來時,又是一個清晨,活動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腳,瑪麗娜走出自己的營帳,走向隔壁雷達的營帳。接近帳蓬邊時,就可以聽到裡面震耳欲聾的鼾聲。
也許是怕雷達突然醒來離開,拉基丹和拉馬丹兄弟陪著雷達擠在一個帳蓬裡。有時瑪麗娜會很擔心,如果雷達半夜裡發生了什麼狀況,這兩位熊人先生能否醒過來。
這樣想著,瑪麗娜挑開門簾走進帳蓬,可馬上被一股濃烈的汗臭味兒給頂了出來。在吉諾時,熊人一族還算是獸人裡面比較講衛生的,時不時的會去河裡洗個澡(其實是去抓魚改善生活),可經過連日苦戰和行軍,他們身上的味道實在是讓人沒辦法忍受。
「是誰!」儘管睡的正香,可拉基丹的警惕性還是很高的,聽到一點點聲響,便翻身躍起。一旁的拉馬丹也迷迷糊糊的爬起來,見是瑪麗娜,又翻個身睡了下去。
拉基丹整了整身上的皮甲,向瑪麗娜笑著點了點頭,朝弟弟的屁股上踹了兩腳。「懶熊,快起來,吃早飯了。」
拉馬丹聽到「早飯」兩字,忙不迭的閉著眼睛坐起來,鼻子抽動了兩下,果然聞到了炊事隊燉肉的香味,閉著眼睛順著味道去了。
「別見笑,他從小就是這個樣子。」拉基丹向瑪麗娜說。
瑪麗娜心中也有些好笑,但終於沒有笑出來。她的心裡,對這一對兄弟還是存有很強戒心的。
「雷達他怎麼樣了?」
「您進來看看……」見到瑪麗娜捂著鼻子的樣子,拉基丹恍然,笑瞇瞇地走出帳蓬,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上的黑色熊毛。
瑪麗娜走進帳蓬,看到雷達靜靜地躺在那裡,看氣象還好。她坐在雷達身邊,聽聽他的心跳,用水系魔法對他進行了清潔,並向雷達體內滲入了一絲魔法力。讓她奇怪的是,雖然昏迷不醒,但雷達的心跳卻是強勁有力,魔法力進入他體內後,能感受到他體內澎湃的獸神能量。感覺他比正常人還要健康嘛!瑪麗娜搖了搖頭,但心中也稍稍安定。但她的魔法力突然被另一種能量纏住,並馬上被吞噬了,要不是瑪麗娜及時中斷與魔法能量的聯繫,那種可怕的東西甚至會順著能量絲進到她的身內。瑪麗娜不由得「啊!」的驚叫一聲。
「怎麼,獸神大人出什麼事了麼?」聽到瑪麗娜的驚叫,拉基丹急忙衝了進來。
「沒什麼,」瑪麗娜急忙掩飾自己的驚慌。「雷達的身內好像有一股不屬於他的能量,我想,那可能就是他昏迷不醒的原因吧。」
拉基丹馬上會意,「我想,那應該是費爾南多的冥神能量。」拉基丹心中其實暗自慶幸,要不是這股能量,自己如何能順利的把獸神大人請回聯邦呢。「您放心好了,我們獸人族的大薩滿法師有強大的能量和神秘的本領,他一定會有辦法治好獸人大神的。」
聽拉基丹說過很多次獸人族的大薩滿法師,瑪麗娜也忍不住引起了興趣。
「你們的大薩滿法師是什麼樣子的,也是獸人嗎?他有些什麼本領?」
「這個嘛……」拉基丹略一沉吟,按說大薩滿的情況是獸人聯邦的絕密,但轉念一想,獸神的夫人遲早什麼情況都會瞭解的。「薩滿是我們獸人對魔法師的稱呼,大薩滿法師是薩滿的領袖,也是獸人的一員,什麼族都有可能,大薩滿是師徒傳襲的,一代代傳下強大的獸族魔法,是我們獸人一族的精神領袖。這一代的大薩滿是加德萊萊先生,他已經一百多歲了,他是一個很好的人。」
「你好像對這位加德萊萊先生很熟悉?」瑪麗娜察覺到拉基丹說起大薩滿時真情流露的表情。
「是的,不瞞您說,加德萊萊先生正是我的義父。」
「義父?」瑪麗娜有些奇怪。
「是的,其實,我和拉馬丹兄弟兩個從小就成為了孤兒,是義父收留了我們,可是因為我們倆個沒有魔力天賦,當不成薩滿。他就教給我們武技,並把我們推薦給獸皇陛下。」
「那你的義父只有你們兩個義子嗎?如果你們學不成魔法,大薩滿的師承豈不是斷絕嗎?」瑪麗娜第一次瞭解獸人族的事情,感到很新鮮,便忍不住繼續詢問。
拉基丹搖了搖頭。「那不會的,我義父收留了兩百多個孩子呢,有的向他學習魔法,有的學習政務,也有的學習農獵技術。」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的身世這樣可憐,我原不該問這麼多的。」瑪麗娜突然感到自己有些失禮。
「可憐?我不覺得。能夠被義父收留是我們最大的幸福。你們這些居住在溫暖肥沃土地上的人類不會理解,每年獸人聯邦都會產生數以萬計的孤兒,絕大多數孤兒是活不過第一個冬天的。」說起這件事情,拉基丹的眼中閃過一絲寒芒。
「為什麼?」聽了拉基丹的話,瑪麗娜驚訝的問。
「極為貧脊的土地帶來的飢餓、為爭奪食物和水源而發生的部落戰爭、各種巨大魔獸的威脅,還有,和人類的大規模戰役。」拉基丹的眼睛看著祖國的方向,一個字一個字的說,瑪麗娜彷彿看見,在這個鐵血戰士的眼睛裡,似乎閃爍著一點晶瑩的淚光。
「你們人類把我們當作野獸看,侵佔了我們遠古的家園,把我們逼入絕境。你們封鎖了我們的商路,斷絕了食物和一切生活物資的貿易,當我們遭遇災荒時,衝不過人類用巨石砌起的關卡,只能回到聯邦,圍獵別的民族,將他們全村吃掉……」說到這裡,拉基丹重重的一跺腳。「你知道嗎,我們獸人兒童現在的存活率還不及一半,這些帳,多半要算到人類頭上!你們!」
看著瑪麗娜蒼白的臉色,拉基丹冷靜了一點。
「對不起,也許這些事情和你沒什麼關係,我只是對人類有些看法。我的義父曾說過,人類最不尊重別的種族和生命,當這世界上只剩人類時,你們的種族也將走到盡頭。好啦,吃早飯吧,不知今天能不能過關。」
看著拉基丹沉重的背影,瑪麗娜心中有一些特殊的滋味。以往,她也從沒有想過,獸人的生活是什麼樣子的?他們是否也有喜怒哀樂?如今看來,人類對獸人的認識至少也是不全面的,從拉基丹的話中她感受到,兩族之間的瞭解太少了,和平並非沒有可能,但需要太多的溝通和努力。
吃過早飯,拉基丹和拉馬丹忙活著,指揮士兵們打點行裝,隨時準備過關。
快到正午的時侯,那只僚鷹終於飛了回來。拉基丹從鷹腿上摘下一個小竹管,打開後,從裡面抽出一張捲好的紙條。看了紙條後,拉基丹很高興,命令士兵們準備開拔。
拉基丹親自指揮隊伍前進,拉馬丹和一名身材高大的熊人士兵抬著雷達。隊伍沿著山路,悄悄地進入了距東火塘寨僅兩百多米一處密林中,在人類區域一邊,很少看到邊防軍士兵,他們的行動也沒有被人發現。
三百多人靜靜的潛伏在這裡,目不轉睛的觀察東火塘寨的動靜。從正午到傍晚,卻沒有一絲異常。拉馬丹有些急,不停地看太陽。「怎麼還不來?」
直到黃昏時分,東火塘寨的敵樓上已經掛起盞盞紅燈。拉馬丹趴在草地上,不耐煩的驅趕著討厭的蚊蟲。忽然,一聲巨大的轟隆聲在東火塘寨城樓上炸響。然後,在城的那邊響起了嘈雜的喊殺聲,升起了幾道煙柱,紅紅的火光照亮了半邊天。
拉基丹和拉馬丹一個翻滾站起身來,命令全體士兵作好準備。拉基丹帶領一百名名精銳熊兵藉著林間陰影的掩護,慢慢地向城那邊爬。瑪麗娜從樹間的縫隙可以看到,這邊城樓上的守軍大多數都去支援那一邊去了,城上只剩了兩個守軍,在慢慢地放下吊橋。吊橋放下一半時可以看到,在燈光的照耀下,城門已經打開,一名騎兵斥侯正在催促上面的守軍快些放下吊橋,看來,他要去附近的關卡求援。
而拉基丹等的正是這個機會,吊橋完全放下,那名騎兵縱馬出了城門,剛剛踏上吊橋,卻發現橋中間站著一名身著全副盔甲的大漢。
"快閃開,老子要去送信!」騎兵憑經驗認為,這一定是一名人類重步兵,他還從沒見過獸人穿全身鎧的。可是,隨後發生的事情讓他永遠記得,經驗往往是最不可靠的。
只見那個大漢摘下頭盔,向自己憨憨一笑,這時,斥侯才發現,那竟然是一個熊族的獸人。而這熊人從背後竟然抽出了一根巨大的狼牙棒,並用單臂揮舞著向自己跨下的馬砸來。在狹窄的吊橋上,根本沒地方可以躲避,騎兵只覺一個巨大的力量,將自己和馬全都砸到了半空中,然後落到護城河內。這騎兵反而因此逃了一命,後來,身受重傷的他費力游到河岸邊上,看到近百名全副重鎧的熊人斬斷了吊索,衝進關城。他知道,東火塘寨完了。
這獸人正是拉基丹,一招得手,他急忙帶一百精銳殺進東火塘寨。而拉馬丹帶著剩下的獸人隨後進城。
關內一個守備團的人類士兵正在拚命抵擋關前的獸人大軍,戰鬥異常激烈,但由於關城牢固,各種城防設施完備,倒也有驚無險。
沒想到城內突然大亂,還傳出獸人已經入城的消息,隨後不久,近百名全身華麗重鎧的熊人殺上了城頭,穿重鎧的獸人?這些人類士兵從來都沒見過,況且人家人手一根巨大的狼牙棒,一棒下去,就能擊飛五六個人類士兵。於是,城上頓時一片混亂,人類守軍紛紛棄城逃跑,在瑪麗娜的干預下,拉馬丹也並沒有指揮軍隊把他們趕盡殺絕,只是讓他們逃走。
不過一個小時,這座關城就落入了獸人之手。
拉馬丹打開了城門,一支多種獸人的混合部隊歡呼著衝入城內。領頭的,是一隻滿頭金髮的獅人勇士。
見到這獅人,拉馬丹馬上抱住了他。
「丹迪!我是拉馬丹!」
那獅人疑惑的看了幾眼,才發現這個包裹在華麗鐵皮罐頭裡面的是拉馬丹,然而又看到從城頭上下來的拉基丹。獅人咧開嘴大笑,一把把兄弟兩個摟在自己身邊,不住的用力拍他們的後背。
「你們兩個,想死我了。」
親熱了一會,獅人看到在後面站著的瑪麗娜和擔架,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和拉基丹、拉馬丹嘀咕了幾句,忙向這邊跑來,向瑪麗娜深施一禮。
「您好,您就是獸神的夫人吧,我叫丹迪,是獸人聯盟將軍,也是拉基丹、拉馬丹的好朋友,您一路辛苦了。」
瑪麗娜沒有答話,丹迪怔了怔,但馬上向擔架那邊走去,他剛走進雷達身體附近五米,就面色大變,因為他已經感受到了強烈的獸神氣息。
「臣,丹迪,參見獸神!」丹迪跪在地上,向雷達磕了三個頭。跟隨他的士兵們不知所以,也忙跪了下來,向躺在擔架上的那個人類磕頭。
「好了好了,此地不可久留,快回我們的營地去吧。」在拉基丹的催促下,丹迪和拉馬丹抬起了雷達,離開東火塘寨,向茫茫夜幕中的獸人聯邦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