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陳淮陽來到車站。正碰上唐恩弟,他一眼看見龍泉。「快來幫我,接一下肩上的東西……」
「是什麼啊?這麼重?」
「我和你哥,共同設計製造的砸籽機……,必須要帶走!賺錢,還要靠它來提高油率!」
孔浩放下一大圈電線,他拿出香煙來一人給了一包。「自己出力,我把煙錢給掙回來了,呵呵!」
客車像個肥胖的婦人懷上了孩子,喘吁著粗氣慢慢地搖出了車站!
「轟……隆隆……,轟……隆隆……」強大的機器轟鳴聲,充斥著整個生產車間,皮帶輪帶動著機器在高速地運轉。不時還夾雜著『吱吱……砰砰……』的聲音。陳淮陽慌了手腳,急得滿頭大汗,人已是六神無主!孔浩聞聲急趕了過來。「搾油機要崩了!快松搾!快松搾!」說時遲,那時快!只見唐恩弟身形如飛,早已搶在了孔浩的前面。他一把抓住加力桿,向逆時針方向快速地松搾……
此刻,孔浩也來到了跟前,他怒氣未消。「龍泉,你是怎麼當班的?你看看其他的工人,哪一個像你?」
「孔浩,慢慢來教……龍泉他才學幾天,這是難免的!你自己先去做帳吧。龍泉讓我來幫他。」廠辦公室到車間的距離不遠。陳淮陽目送孔浩離去,他聽到了『砰』的一聲,辦公室的門被他狠狠地關上。
「來,龍泉。你不要管他,讓我來教你。」他一邊不停地講解,一邊在機器上用手不停比劃……「你懂了嗎?」……
唐恩弟一家共有四兄妹,現只有母親健在,父親早已亡故!當時,因家境貧困他便休學在家,後來國家招工進了工廠,他便開始和母親一起,承擔起了家庭所有的責任。更讓龍泉敬佩的是:他在工作空閒時從未放棄自學,苦讀三年自費上了電大。他還有一身過硬的拳腳功夫令龍泉傾倒!他對龍泉就像自己的兄弟,什麼都教,什麼都講。當然,也不忘講講許多做人的道理!慢慢地,他在龍泉的心裡似乎成了一種神話!他看出端倪告訴龍泉,人在大自然中是多ど的渺小,他也只是其中最平凡的一個。人世間只有一種力量最為強大,惟有擁有『知識』,只有它才可以去改變一切!
最近一段時間任務越來越重!都忙著在加工生產。於是,廠裡要求工人中午必須在廠伙食團吃飯,雖然伙食並不算貴。但有些工人,還是願從自己家裡帶飯菜來吃……有些較孝順的子女,便在吃午飯的時候將熱菜、熱飯送到廠裡。一天中午,龍泉吃完午飯。借工作空閒之餘,將幾條麻袋鋪在廠房門口,便躺在上面打盹,竟然熟睡過去,翻身橫在門口將路堵上!
「請讓一下好嗎?」一個可愛漂亮的女孩,正彎腰羞澀地輕聲低喚。陳淮陽似還在夢中,臉上帶著微微的淺笑。那少女見無法喚醒,又不便從他身上越過。她躊躇不安中微鎖愁眉,在他身邊踱來踱去……最後方想起,該向自己的父親求援!「爸,我給你送……飯來啦……」在呼喊聲中似乎可以聽到,她心中有某種說不清楚的委曲!
這一聲,並沒有喚起她父親和其他人的注意。陳淮陽睜開了朦朧的眼睛,他掃視了一眼……似明白其中原因,歉意地笑道:「對不起!是我擋住你的路了。」他翻身從地上站起,將她讓進門去。龍泉跟在她的身後也來到葉伯的面前。
「葉伯,呵呵……,你女兒給你送什麼好吃的來了?我可以嘗嘗嗎?」他的餘光停留在她的身上。
葉知秋憨厚的笑著回答:「紅燒肉、泡姜、豆豉。你愛吃啥?」
「喔,有泡姜,一定要嘗嘗!」葉伯用筷子的另一端,夾起一塊泡姜送到龍泉的嘴邊。「嗯,不錯!好吃,好吃!
「泡姜家裡多,我明兒給你帶些來。」
「呃,那太麻煩啦!葉伯,別說我臉皮厚……還是等廠裡不忙了,我自己上你家去吧。」
龍泉早就注意到這個女孩,他從別人的口中,已探知是葉伯的ど女。姓葉名綠珂,現已在中學讀書。平常是她哥來送飯,只有逢週六的時候,她才會來的。剛才,在門口發生情景,也是龍泉自已一手安排導演。男主角是自己,女主角是綠珂!
深夜兩點,官渡小鎮的夜已寂靜下來。不知為何,腦海中總是浮現中午所遭遇的情景。
葉綠珂也在夜裡失眠了!不會吧,難道是為了他?瞧他那邋遢的模樣,穿著一身油衣躺在地上……我會為了他?!如不是,那為何總會在腦海,浮現他淺淺的微笑;老是在想起與他相遇的情景!算了,別再欺騙自己,我在心裡偷想,又沒人會知道!雖然他穿著一身油衣,但根本掩蓋不住他特有的魅力,風采,神韻!我看見他偷望我的神情,那眉宇間似隱藏著某一種憂傷,感覺好美!嘻嘻……她偷著笑了!不,那是一種隱藏不住的風流,那是一種空靈,飄逸!
然而,在另一處的龍泉更是神思恍惚,他整個人早已不屬於自己。他一遍遍仔細地回味著,中午所導演的每一個故事情節,生怕遺忘掉那一絲絲點點的美好!她如雨後破土而出的新筍,她屬於那種青青翠翠的生命!龍泉喜歡這種綠意的感覺!……青青翠翠?那不就是在李樹上結滿的「李」嗎?!
他忽然回想起在河梁時,小表妹雨紅稚氣的話語:「泉哥,那不能摘的!」
「你是說,它還未熟吧?」龍泉也不知,神思怎麼跑回到過去。他晃了晃自己的腦袋,想清醒一下神智!
「龍泉,你知道葉知秋的家嗎?」孔浩問著一邊忙亂的寫著什麼。
「不知道。但我相信,應該能找到!」
他把寫好的字條,交到龍泉的手裡。「你姐病了……,我要回巫山一趟。你把這條子給他送去。」孔浩說完,拿著準備好的行李人離去。
龍泉好奇,拆開看了一遍。自言自語:「這麼點小事,帶個口信不就行了嗎!」可就在這一瞬間,龍泉突然產生靈感。他撕掉便條重新寫好一張,也匆匆出門而去。
「葉伯,你好!我終於找到您家了……」龍泉氣喘吁吁,站在葉知秋的家門口前張望。
「快進屋,你真是稀客!」葉伯放下手中的活兒,笑著站起身來招呼龍泉。他一進屋便四處探尋,似要尋找什麼?葉伯對此沒有任何覺察。
「哇,葉伯。你家房子好大!我可以到處看看嗎?」
「有什麼好看的……你隨便看吧。」
正在陳淮陽準備上樓之際,葉綠珂在房間裡聽到家中來了客人,聽那聲音似乎有些耳熟。於是,她想下樓來瞧瞧,卻與龍泉在樓梯口處相遇!
兩人幾乎異口同聲:「是你……?!」龍泉與綠珂都感覺到彼此的失態!龍泉先回過神來,他退下樓梯。「噯,走路太累……還是,先坐一會兒。」
綠珂似被他牽引住一樣,也下了樓來坐在他對面。兩人相對無言,互相間癡癡的凝視。
此時葉伯正埋頭編織手中的竹筐。隱約感知到小珂下了樓來。「小珂,你幫龍泉去倒杯茶來。」
「哦!知道了。」她從恍惚中清醒,站起身來去了另一個房間。她抓好茶葉放進杯中。心裡卻在尋思:他換掉上班的那身油衣,現穿上乾淨整潔的衣服,與我想像中果然一樣,仔細觀看更顯得英俊!看得出,他一定是為我專程而來。並非是我自己在孔雀開屏!她準確無誤平穩地將開水倒進了杯裡。
而此時的龍泉也同樣在暗暗揣度:她雙眸明淨如一池秋水,清澈見底深情款款盡顯無遺!我想她應該對我感覺不壞。如大膽去猜測,她已對我動心!
「請喝茶。」不知何時,她雙手托著茶杯,已站在龍泉的眼前。龍泉聞聲抬頭慌亂地接過茶杯。「謝謝你噢!」便將茶水送到嘴邊。「哎喲,好……」燙字未說出口,硬生生地給收了回去。「好……茶,好茶!」龍泉輕呷了一口,小心地放下了茶杯。
綠珂的哥葉滿山從門外走了進來,看見龍泉點頭笑了下。又對他爸喊道:「媽哪兒去了?該做午飯了……吧!」
「她到劉三婆家有事,今兒不會回來,我們各人動手……」他再次放下未編完的竹筐。「龍泉,你自已隨便啊!今兒就留在這裡吃飯。
「爸,我來吧!」綠珂笑意盈盈,人已往廚房走去。
葉滿山用手摸了下頭,一個人自言自語:「怪事,今天真是難得……她會有這麼主動!」說著話時,便順手操起茶杯,頭猛一仰將茶水倒進了嘴裡。龍泉欲喊已來不及!
「是誰,誰泡的茶啊?」
「怎麼啦!」綠珂清脆的聲音從廚房傳來。
「燙,我倒不想說。可是,這茶葉比水還多,苦得不能喝啦!」
綠珂的聲音再次傳來。「你不喝,就不喝嘛,我又不是為你沏的茶!」
「龍泉,你上次在廠裡教我的那招,我已練得很純熟了。今天你來的正好,再多教我兩招。」他邊說邊揮舞著拳頭。
龍泉欣然同意,和他來到院壩裡,一招一式的比試。
「不對,不對,應弓步上馬。對,就這樣,再踏中步穿檔,用腳尖鎖住我右腳後跟,再貼進一步用肘擊打我的腹部。不對,你看我進攻你……應該是這樣的。」
轉眼之間,半小時就這樣過去了。綠珂出來衝他們喊道:「你們不要再練啦。該吃飯了……」
在進餐中,綠珂不停地往龍泉碗中夾菜,每每問起味道兒怎樣?龍泉總是讚不絕口地海誇一番,彼此間似乎已產生了一種少有的默契!都有著某種不可名狀的期待,龍泉並沒有忘記,此行來的真正目的,他一直在等待一個絕佳的時機!綠珂也彷彿知道,龍泉將要告訴自己什麼,在心裡已是在焦急的等待……
午飯後,葉滿山向龍泉告別離去。葉伯卻放開一切不管,說要陪龍泉聊聊。龍泉無奈,心不在焉地跟葉伯隨意的聊著。沒有機會單獨親近綠珂。於是,他拿出了臨出門前,準備好的便條。早有預謀的龍泉,知道葉伯書讀得不多,他一定會要綠珂幫他代勞!
「葉伯,來了這麼久,我差點把正事給忘了。我哥叫我送來一張字條不知是何事?」
葉伯接過便條。「小珂,你幫爸爸唸唸。」
「嗯!」綠珂接了過去。只見文中寫道:
葉伯:我妻子生病先回巫山了,已經安排好其他事宜。愛廠如家帶好班就全靠你了。上午6點30分還望能準時開工,你的幸苦我會知道。孔浩字某月某日。
綠珂念完望著龍泉。看見他一臉焦急的模樣,好似有千言萬語要對她講。她再次掃視了一眼字條,並沒有發現什麼其他。葉伯伸手卻將紙條拿了過去……
爸,我還沒全看清呢!怕給你漏掉重要的事情,讓我再仔細瞧瞧……」字條再次重回到綠珂的手中。
此時,龍泉不停地摸著自己的頭頂。「對!應該再看清楚一點,肯定還有遺漏掉的……」聰明的綠珂忽然眼前一亮,在便條的頭文字當中發現:『我已愛上你』五個字,已清楚地呈現在她的眼前。驟然間,葉綠珂像是被一股強大的電流擊中,全身幸福地顫慄!
「還有其他事嗎?」葉伯不耐煩地問道。
綠珂臉紅得像熟透的蘋果,她側轉過身去。「好像,好像沒有其他的事啦。」
龍泉高興地端起茶杯呷上了一口,這時才發現真的『好苦』!心裡卻感覺到無比的幸福和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