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一枝濃艷露凝香,雲雨巫山枉斷腸。常得君王看帶笑,名花不及美人妝。
啊唷,酈保和,你是取笑它了!這牡丹花雖稱國色,哪裡及得你的容顏!
說甚堪稱第一傳,先生難道不風流?若將卿與花相比,真教它,慚愧無何低了頭。天子說完容帶笑,酈相登時面泛紅。君臣齊進天香館,內侍們,早已排筵設滿甌。
話說元帝與酈相君臣步入天香館內,只見御宴已排,金博早設。上邊是龍位,下面是酈相的座。見鋪設得整整齊齊,點綴得幽幽雅雅。
於時登席舉金鐘,天子居中酈相東,御宴平分為二處,只因為,君臣難以一筵同。內官當下齊斟酒,琥珀光浮玉露濃。元主神馳魂蕩蕩,思量要,乘間灌醉小三公。抬御體,作歡容,龍袖慇勤把著鐘。
阿,酈先生,朕敬你三杯潤筆酒,可做一首白牡丹詩來。今日寡人要做,竟摹寫它不出。先生才貫一世,諒必能曲盡其新。
可飲一杯賦一篇,朕躬佩帶不時觀。見詩如見先生面,須知道,相合君臣際會難。元主說完來遞酒,明堂再拜謝龍顏。連吞三杯金莖露,立起來,把筆吟哦白牡丹。御墨淋漓詩已就,呈箋皇上聖君前。朝廷大悅稱奇絕,映著他,紅燭輝煌就細觀。
詩曰:酒暈無痕不染塵,別傳仙韻傲楊妃。輕籠夜露銀蟾影,薄剪春風玉燕衣。
上苑韶華霞爛爛,中庭香氣雪霏霏。珍珠簾外朦朧處,疑隔輕綃是也非。
元帝吟完大讚揚,古今應遜此佳章。就中兩句真稱絕,好一個,玉燕銀蟾妙比方。天子看完喚內侍,就將此幅貼宮牆。侍臣答應持詩去,年少君王又舉觴。
啊,酈先生,白牡丹既得,紅牡丹也當留句。朕躬再敬你三杯,再賦一章以酌清賞。
酈相無何又謝恩,三杯連飲面生春。腮霞半現桃花色,眉黛微含柳葉長。筆走龍蛇重宛轉,手揮珠玉不留停。霎時一首新詩就,俯伏筵前獻聖君。天子吃驚稱好速,燈光之下看佳章。
詩曰:東皇作意聚韶華,初出傾城第一花。金盞春酣濃帶酒,玉欄風動亂流霞。
楊妃薄汗凝紅雨,甘後輕綃換絳紗。今夜承恩陪御宴,天香館外月將斜。
天子吟完笑滿顏,讚一聲,保和學士好佳篇。內官也貼宮牆上,朕要時觀贊幾番。帝主說完重賜酒,三杯玉露飲連連。明堂酈相沉沉醉,勉強在,元帝之旁侍御筵。年少君王觀看笑,回頭含歡吐心田。
啊,酈丞相,你可曉得朕躬愛護你的好意麼?
前者東平上本章,大家指你是紅妝。若非朕在朝前護,倒只怕,難免人談是女郎。上諭一傳方禁止,酈先生,此情此意可知詳?
咳!這也怪不得忠孝戲於夫子,看卿的這副容貌,委實像個美人。
世間男子斷然無,哪有姿容似保和。竟是個,閉月羞花奇男子;竟是個,沉魚落雁美姣娥。休言別者消魂魄,朕亦猶如著了魔。巴不得,刻刻笑談常聚首。巴不得,時時親近免相疏。今朝半日同游苑,寡人是,更比宮中快樂多。朕意憐卿而若此,卿心待朕卻如何?
啊,酈丞相,你今朝歇在宮中罷。
館中床榻現周全,朕在常時每偃眠。今朝留卿同一宿,也便於,談談國政與朝端。寡人年少無長策,要把那,世治之謀問宰官。夜深不須回閣了,與賢卿,天香館內盡余歡。
嗯!宮官們,朕留酈丞相在天香同榻。你等傳諭三宮六院各處關門,內外禁門諸方上鎖。再著行走內侍們,曉諭閣中知道了,不必等候酈丞相了。
朝廷一旨下筵來,大眾宮官應命階。這一個,亂亂哄哄忙出館;那一個,慌慌忽忽就離階。合班內監分頭去,酈丞相,色變心驚呆一呆。
話說酈丞相一聞朝廷聖諭,並那一派憐才惜貌的言詞,不覺柳葉生愁,蓮花失色,暗叫一聲:了不得!我酈明堂今日孤單深入重地了。
何期天子蓄私心,故此前番愛護深。我只道,聖意果非疑女子;我只道,皇恩委實重廷臣。卻誰知,深含其愛相親念;卻誰知,暗有憐才惜貌情。今日假稱商國事,竟是把,風流陣裡陷孤軍。
啊唷君王呀!我酈明堂現在的婚姻尚不肯就,怎麼肯做此失身喪節的私情!
因慚夫子嫁門生,怎反臣妻侍帝君?雖則明堂原是女,哪有個,迎新棄舊喪清貞。今朝若宿天香館,我還要,做甚官來做甚人!
啊唷,好生惱悶!這都是芝田不好,方弄出這等事來。他若不上本章,天子如何知道?我自從改妝之後,帶著榮蘭婢女,出雲南而至貴州,自貴州而至湖廣,
萬水千山盡走過,孤貞一點未曾傷。繼於康宅無人識,贅在梁家事不揚。只為芝田陳了本,弄得個,私情惑亂小君王。今朝誘到天香館,知己君臣共禦床。
啊唷,真真奇絕了!這一個風流陣,倒也擺得森嚴。
引入千花萬柳中,竟得聖旨閉皇宮。就猶如,魚遭網內難逃漏;就猶如,鳥落樊籠不脫空。再若如此威福大,自然是,孤軍下馬做降戎。
咳!若是別個呢,此刻是脫不過的了,無非玉潔冰清者執意尋死,楊花水性者侍御承恩。至於我酈明堂是還有個脫身之計,不致到這等無能。
才能相國一思裁,挺挺烏紗立起來。怒色生於雙翠黛,嗔霞飛上兩紅腮。離將坐位當筵站,叫一聲,領旨宮官快轉來。
呀領旨的內侍們,慢傳聖諭,我就要謝宴辭鑾了。
一聲叫住眾宮官,拜到君王御駕前。兩頰桃紅含薄怒,雙條柳葉帶微慚。金帕叩,紫袍翻,正色端容奏聖顏。
臣酈君玉謹辭陛下,謝君上遊園賜宴之恩。但是微臣自蒙開科以來,由三元及第,點賜翰林院修撰,又挑授兵部尚書,今拜保和殿大學士之位。
數受皇家起用恩,惟將赤膽報朝廷。調和鼎鼐叨天寵,燮理陰陽不世勳。再不道,怪事忽生陳表上;再不道,邪謠飛播說釵裙。感蒙陛下加明證,降諭諸臣勿亂雲。臣只說,聖主已經分皂白。臣只說,明君諒必辨虛真。何期今日聽天語,也像猜疑是女人!
啊唷,陛下呀!臣雖不才,已蒙聖恩拜相。
中外朝端盡主持,惟憑公道去偏私。若然疑作喬妝女,滿朝的,文武官員怎服之。
啊,陛下!如若人心一惑,臣就不能為皇家出力了。
只好辭朝掛了冠,納將蟒玉返林泉。涓埃來報今生裡,銜結當圖後世間。再者禁門非易入,外臣豈可內中眠?況兼陛下春秋富,而且微臣亦少年。若在天香花館歇,這一來,造言起事更多端。無中尚復能生有,如此之時越不堪。同榻雖行談國政,舉廷哪曉為朝端?臣叨寵用為丞相,當不得,傳播揚語媚聖顏。禁御斷然難侍駕,望吾皇,敕回內閣免疑嫌。聖明如欲垂天問,就在此,燈燭之前可敘談。酈相奏完連叩首,元帝主,又驚又懼又含慚。一懷春意登時盡,滿面歡容頃刻殘。出位慌忙伸御手,揪住風流相國卿,風流元帝假驚言。
啊呀,酈先生之言差矣!寡人的意思,不過憐卿之才,愛卿之貌,所以時時讚羨,每每稱揚。何曾疑你是女子,故此留宿天香館中?這倒是朕的短處了。豈有此理!
如若賢卿是女郎,少不得,東平王子正妻房。寡人雖則心欽慕,怎麼敢,玷你清標大綱常。只為無疑才留宿,就便是,君臣同榻有何妨?先生如此相推拒,這倒分明像假裝。
啊,酈先生,不必過執。朕與你今宵同榻,做一個徹夜長談。可記得漢光武與嚴子陵也曾同寢?
你我君臣怕怎生,館中一宿可談心。外邊就有人生事,朕將他,旨到拿來問典刑。天子言完扯紫袖,小三公,心頭不覺也擔驚。難拒卻,費調停,只得爭先又奏君。陛下呀,微臣十九拜三台,已是人心有妒猜。謹慎尚然難免謗,疏狂越發更遭埋。今宵禁御同床榻,一定說,貴顯都從狐媚來。館中留宿有所礙,這現在,君臣並少動人猜。伏乞陛下垂恩鑒,將此情形作主裁。酈相奏完重俯伏,元天子,龍顏慘淡暗癡呆。
呀,且住,看他的言辭面色,不是像個女人了。
彼真若是孟麗君,豈無形怯豈無驚。正容令色仍如此,大義公言總恁雲。料想原非閨閣女,他所以,這般禮義敢揚聲。休作意,快放心,莫惹當朝鐵面臣。天子想完扶酈相,叫了聲,保和學士好剛明。啊唷,酈保和
呀,你決意不肯麼?也罷,宮官們,掌燈送酈丞相出宮回閣。
一聲旨下送三公,酈相猶如放赦同。招展紫袍辭聖駕,飛揚玉珮謝天容。兩名內侍前邊引,一對宮燈照道紅。真個是,劈破雕籠飛綵鳳;真個是,頓斷金鎖走蛟龍。君王目視明堂去,又笑還嗔悶在胸。
啊唷,好生可笑,這麼個酈明堂!
花月精神鐵石心,全沒些,從權就勢好商量。言言激切無玩戲,事事剛明有主張。倒像了,立朝正直臣宋。可曾似,風流傅粉漢何郎?公然辭出天香館,毫不念,君上相憐一片心。
咳,寡人好恨!空費了多少心機。
盼一朝來望一朝,滿懷只望度春宵。朕為他,時時凝想心神亂,刻刻殊思魂魄消。朕為他,正院久疏皇甫後,諸宮不幸想姣嬈。今才召得來園內,又被明堂巧脫逃。
咳!朕想他在石橋的時節,寧不心蕩而神飛?
故拂垂條相戲他,果然玉露濺蓮花。溶溶潤色真堪愛,淡淡嬌痕實可誇。白石橋頭情已美,只說道,天香館內趣還佳。何期一場空歡喜,弄得了,仍舊輕輕放了他。元帝於時心惱悶,也無何,身登鳳輦出宮花。
話說這邊元天子回宮,那邊酈丞相轉閣,引導內侍們復旨不提。
少年相國一出宮,如出銅牆鐵壁中。回至閣間心脈脈,坐於燈下意匆匆。眉半蹙,面微紅,暗裡沉思暗裡窮。
咳!再不道聖天子有此私心,假說召我議事。
幸虧逃出這番災,辭出君家返閣來。今日不知沖險地,下回須要避疑懷。若還再擺牢籠計,倒只怕,就有才情展不開。
呀,正是,天子所贈的那一首絕句,不知哪裡去了?
於時隨手袖中藏,也不知,以後藏留在哪方?艷冶妍辭情暗露,深憐厚愛意明彰。此時失卻多乾淨,倒免得,竟像明堂戀帝王。年少三公心忖度,於時次日出朝綱。
話說酈丞相辭朝出閣,直到府中。梁氏夫人迎至房中,問道:可有什麼新聞麼?何不向妾身說說。酈丞相忍不住失聲一笑道:新聞倒沒有,我卻有個出籠的飛鳥,漏網的游魚。
言畢將情說一番,夫人不覺笑生顏。連稱小姐原容美,難怪朝廷聖意憐。如此推來如此拒,只覺得,千金情面太分殘。既然辭出天香館,怎麼又,遺失君王御賜箋?這首新詩吟得好,帶來也付妾觀觀。明堂笑說留何用,可見你,意軟心慈動意憐。若我性情相像你,怎樣在,金鑾殿上服芝田?皆因做事多剛斷,方能夠,走漏風聲尚做官。如是前番心一軟,多應已要畢姻緣。少年丞相言完笑,梁氏夫人亦道然。酈相於時加謹慎,從此後,避君不在閣中眠。事忙帶到私衙辦,政少俱皆理畢旋。就便上書和請旨,也總是,正容令色對金鑾。君王頗有三分懼,見了他,還要低頭整整冠。不但立朝存禮法,更兼會客亦森嚴。東平千歲如相見,惟有寒溫一二言。會面亦在廳上會,避嫌疑,孤身不在廳槐軒。孟家父子來潭府,左右的,伺侯人員擺若干。就便要通心裡語,怎麼好,叫他屏退眾堂官?因而無可相纏繞,酈保和,執掌朝綱穩穩然。按下這邊提別處,且表那,衛君翁婿返家園。
話說華亭伯、平江侯等告假回鄉,那一路的迎送威風,自不消說得。一到江南華亭縣內,衛振宗上墳祭祖,頃刻間重整門庭。那勇彪的父母手足等,也遇赦歸鄉了,喜得骨肉間並無損殘。勇彪遂以重資奉養父母,自己就繼在華亭伯這一房中。熊浩在江南耽擱了半月工夫,四月初頭,帶著繼室夫人起身向湖廣而來。熊浩辭別,就起身而去。
熊公別岳出華亭,女伯隨夫也別親。離卻江南來故里,滔滔轎馬又長行。官接送,吏逢迎,衣錦還鄉誰不尊。一到平江湖廣地,沿街官蓋密層層。府廳州縣東趨拜,副參游守西跪迎。文官們,烏紗紅袍呈手本;武官們,明盔亮甲率營兵。排隊隊,列群群,旗傘連成五色雲。先在馬前參友鶴,又臨軒下接夫人。兩班接過分開路,方到家鄉舊院門。
話說平江侯回到家中,這日卻有徐員外來探望安人,也在熊宅。當聞得女婿歸鄉,一齊亂哄哄地相迎出外。
帶著懷郎四歲童,忙忙接出大廳中。忙促促,亂哄哄,早見東床坦腹公。玉帶垂腰真顯耀,蟒袍掛體好威風。後邊隨即魚軒至,扶進了,一位夫人美玉容。低系繡裙飛綵鳳,輕披花補舞金龍。丫鬟婢僕多多少,簇擁著,命婦登廳見禮恭。
話說平江侯夫婦一進廳間,就拜見了安人員外。那奇英伯十分賢惠,見了徐老夫妻親親熱熱地就叫父母。
徐家夫婦不安詳,看了這,女伯威風甚覺慌。稱豈敢,道難當,四拜齊齊跪下堂。見畢禮時相問好,夫人拉過小懷郎。指揮拜見爹和母,教著他,作揖稱呼把禮行。年幼娃娃觀女伯,臉紅只是怕生藏。熊侯心內悲還喜,笑喚癡兒這是娘。燕國夫人多喜愛,尖尖玉手挽懷郎。於時都入中堂內,此一天,初到匆匆卸了裝。
話說平江侯到家之後,先去上了祖墳,立旗桿華表。擺石馬石人,這一番耀祖光宗,非常貴顯。到得祭祖已畢,就出門回拜官長,及自己親房族分等人。直待諸事畢時,方把葬妻一件從從容容辦將起來。
友鶴熊君安葬妻,立時料理勿遲疑。陰陽擇日多停當,不覺忙忙到了期。徐氏親人隨柩去,熊門戚眷送喪齊。平江侯爵多悲切,奇英伯,也是渾身著素衣。安葬畢時方祭奠,新墳初造甚威儀。石碑高聳居中設,松樹連圍四面齊。吉地安靈生氣象,真個是,白羊眠處鷓鴣啼。於時喪禮完全了,熊友鶴,葬罷頭婚結髮妻。
話說熊浩葬妻已畢,打點要七月初動身。遂寫書通知岳母,約會孟秋初涼時候一同進京。遣人投遞,此事按下慢提。
再言進喜抱忠心,不負劉家舊主恩。扶柩出都甘效力,滔滔離了帝皇京。擔險意,受艱辛,水路行船走萬程。奎壁在生無厚德,他的那,棺材過路亦多驚。逆風擾浪常常遇,怪石攔舟每每經。有時候,左側右翻將若覆。有時候,逢頭纜斷快如流。幸虧進喜懷忠孝,一念丹忱保柩行。歷盡艱難心不怨,他總是,逢危冒險叫神明。於時到了雲南地,相同著,老僕調停大事情。擇下良辰開吉穴,尋墳塋葬主人靈。碑書鎮國將軍墓,種得那,翠柏蒼松也似林。落土畢時排祭禮,江進喜,嚎啕一哭也傷心。當時了結劉奎璧,盡卻這,義士平生主僕情。
話說江進喜與老人家辦理葬事已畢,聞得外邊說崔攀鳳中了探花,不知是真是假,遂走到崔府來探問信息。
入街已見豎旗桿,凜凜威風非舊年。遂進內堂相道喜,叩頭慶賀請金安。崔梅太太多歡悅,便問家中怎樣緣。進喜細陳前後事,大家驚歎更淒然。雪貞小姐芳心放,難得個,舅母夫妻保萬全。
咳!原來有此緣故,所以燕玉小姐私逃。
舅母當初恁怪她,如今倒,仗伊一個保全家。兩年守節真堪敬,萬里救親實可誇。吳越反成秦晉好,于歸王府享榮華。舅家父母都全了,只苦那,奎璧亡兄結果差。兩位夫人聞得說,止不住,點頭長歎也嗟呀。
咳!這真正自己不好,何苦得算計多方。
幸虧妹子做人情,救了他時保了親。切齒仇家成至戚,如今在,東平王府做夫人。你遭慘死真何苦,把這樣,天大門楣化作塵。倒是長兄和妹子,孝名傳播得清聲。若非伊等雙雙好,兩父母,性命難留也要傾。
咳!江管家,這倒難為你了。保著郡主進京,又送靈柩入土。你母親,如今在王府中受享榮華了。咳!真正行得好心有好報,上天是不負善人的。
既然營葬事俱完,你想如今要出滇。腰內盤纏充足否?多應是,到今與母可同安。崔梅太太齊相問,進喜連稱答應然。路費盡堪充用去,小的要,合同夥伴上都間。於時崔府夫人說,何不你,就共吾家走一番。巧巧探花迎眷屬,正少著,才能的當二三員。你如同去真為妙,免得我,再覓新人也不便。進喜聞聽心甚悅,上前來,口稱情願送官船。
話說江進喜見崔夫人委他同去,真正是湊巧得極了。就稟明:還有老家人同在雲南。崔夫人說:好好好,都到我家便了。
進喜欣逢機會佳,便同老僕到崔衙。探花寶眷多歡樂,打點下,七月初頭就起家。慢表雲南崔府事,提一提,冒名女子到京華。
話說雲南項寶敘,護送著假麗君出滇。離了本地雲南,便向皇都進發。
滔滔轎馬不遲疑,夜宿朝行進帝京。照道宮燈迎曉月,催人旅店叫晨雞。山邊樹下匆匆過,市上城中浩浩行。看了些,芳草池塘新鴨浴;聽了些,落花庭院暮鶯啼。起身正值春天景,在路俄聞夏日期。五月廿辰六巳刻,南金一轎到京中。好熱鬧呀!彩雲周捧帝城高,瑞氣盈盈五色飄。日照敵樓紅隱隱,風吹河水綠滔滔。一處處,溪邊好馬啼楊柳;一隊隊,陌上農夫插秧苗。寶轎入城人語亂,行車碾石馬蹄跑。大道內,經商士庶齊攢路;兩旁邊,婦女兒童盡搶瞧。沸池喧嘩聲不絕,填街擁塞上俱搖。南金端坐魚軒內,有那些,護送牌軍喊得高。
嗯!走道兒的閃開啊,俺們護送千歲夫人進城了!
一聲打號來喧傳,來往行人分兩邊。只嚇得,幼少孩兒藏樹下;只嚇得,經營買賣歇溪沿。排軍打動皮鞭馬,伕役抬高漆槓軒。大轎亭亭前面走,長車蕩蕩後邊連。望著那,紅牆隱隱環深廟;近臨時,綠樹森森透小山。勝地繁華真不俗,皇都富貴果非凡。於時進了京師內,有一個,壯帽青衣接上前。
啟千歲夫人得知:督撫的差官老爺已進朝去上本了,那東半邊就是尋下的公館。千歲夫人若要消停消停時,就在這店中下轎,再入朝未遲。
南金小姐笑融融,分付抬軒到店中。壯帽青衣忙答應,一聲傳話急如風。
喂!千歲夫人說,往飯店內打個茶尖,可在東頭下轎。
伕役齊齊應一聲,穿街越市往東行。項翁先下招商店,喜孜孜,指點高呼將落停。秋素丫鬟侯五嫂,慌忙扶出女千金。移繡履,款羅裙,走進三間內店門。員外說聲辛苦了,多嬌答笑應安寧。於時坐在招商店,小姐含歡叫一聲。
啊,侯家,你把妝匣打開,再將面盆取一盆水來與我。
五嫂慌忙叫走堂,一時取水進東房。南金小姐臨窗下,淨面梳妝對鏡光。點點絳唇脂有色,勻勻粉面玉生香。髻心中,戴枝八寶珠蝴蝶;雲鬢上,加對雙花金鳳凰。罩了件,白鶴穿雲紗衫艷;換一條,文鸞舞錦繡裙長。真美麗,果端莊,自己心中亦讚揚。
咳!侯五嫂說我與孟千金一般模樣,但不知畢竟哪個好些?
據奴自看頗娉婷,難道我,還未能如真麗君?今日已臨都下了,不知道,可能冒得孟千金。於時小姐梳妝罷,項員外,走進房來催一聲。
呀,小姐完了不曾?快快起身罷。督撫差官已去上本,好在午朝門外等候相宣。
行李俱皆卸店房,自有那,排軍看守在招商。侯家不用相隨去,可帶榮蘭一起行。如若朝廷查細底,好將證見對君王。休誤事,快離房,早早登軒免得忙。小姐應聲移鳳步,項員外,如飛傳話下迴廊。
嗯!轎夫們伺候呀,千歲夫人就要進朝去了。
一語飛傳答應聲,人夫雁翅列東西。南金小姐登入轎,秋素丫頭坐了車。員外半憂還半喜,騎著匹,花斑快馬作前驅。真緊急,不遲疑,直向朝門走似飛。慢表南金來闕下,且談天子坐朝儀。
話說元天子這日駕坐午朝,文武官員畢集。正議事間,忽聞黃門官奏道:啟萬歲爺得知,有雲南督撫差官上表,護送忠孝王原配孟麗君到了。
一聲啟奏入朝門,驚動丹墀多少人。武憲王爺觀愛子,低低說,今番只怕有佳音。東平千歲微微笑,來者無非假麗君。兒已心灰灰燼矣,再不望,奪袍姻眷得完成。這一邊,王親父子班中語;那一邊,孟相爺兒隊內驚。侍講嘉齡稱怪事,龍圖學士道奇聞。前回湖廣曾查到,今日雲南又獻臨。虛實不分真混鬧,我未知,何年何月始能明?兩家喬梓齊疑惑,暗地裡,笑壞明堂酈大人。
啊唷,真正奇絕!湖廣獻出了一個孟麗君來,怎麼雲南又有一個來了?
不期我竟會分身,變出了,三個雲南孟麗君。倒要觀觀何等女,她就敢,這般大膽冒吾名。
咳!但願她果然像我,也免了多少嫌疑。
那時父母將她認,就可以,搪塞王親一少華。有了冒名人替我,酈明堂,更能安穩頂烏紗。方真美麗始稱佳,但願來人貌不差。年少三公心暗想,笑觀孟相啟銀牙。
呀咳!老前輩恭喜恭喜!令千金的好消息來了。
幸虧令坦上書章,我的這,冒認情由已破將。如若含糊臨此日,倒要把,送來令愛當虛妝。保和學士言完笑,孟龍圖,滿腹狐疑沒主張。正在班中私語處,天子是,一聲御旨下朝綱。
嗯!黃門官速取雲南督撫本章上來。
階下黃門跪進呈,近官接本獻朝廷。君王座上睜龍目,字字行行看一巡。方曉麗君逃出外,竟在那,項隆富室做螟蛉。知細底,識分明,隨即傳宣降玉音。
嗯!隨駕的宮官何在?速往午門召取孟麗君入朝見駕,不得有誤。領旨。
內侍飛身出了朝,一騎快馬去滔滔。不知召見如何說,我也要,頓頓詞情住住毫。半硯墨痕濡已盡,一窗燭影剪將消。陽生緹室春將至,漏下銅壺正值宵。今晚季冬初五日,又終一本已收梢。要知以後如何事,再將那,十四之中細細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