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敏注視著寧婧,又問:「以後呢?有什麼打算?」
什麼打算?茫然。
「我打算先在家修整幾天。」寧婧瞭解自己,雖然獨自在外生活,表面上個性獨立,可內裡,自己並不算個敢沖敢闖的人,怕遭拒絕丟臉,怕碰釘子尷尬,可以說除了脾氣,心理素質還不如孫敏。
以往,在家賴父母,安排食宿、安排學校,出外靠男友,被動接受工作,所有的路,別人彷彿都已經幫鋪設好了,可突然之間,失去依附,必須真正意義上的獨立,不免擔憂,該怎樣面對,也感到彷徨。
「哎,你現在沒工作,錢可要省著花呀,不夠問我要。」
「走一步算一步吧,不說這些煩心事了,咱們去逛街怎樣?」女孩子舒緩抑鬱的方法,大多喜歡逛街或零食,轉嫁心情。
寧婧、孫敏剛站起來,猛地,倆人心有靈犀的頓住身形,雙雙望向一直沒吭聲的倪彩,不知這提議,有否觸犯到她的忌諱,瞎子逛街,純粹的目中無人,能逛出什麼滋味來,這有點強人所難,也有點打擊她的意味。
倪彩側耳聽聽,屋裡沒了動靜,知道她們心中想法似的,莞爾顰笑。「你們不必顧忌我,別老想著哪些話該說,哪些不該說,這樣相處你們會很累的。逛街我也可以去啊,你們是看,而我是聽,聽聽街上的熱鬧,聽聽路人的喧嘩,就能從中接收到許多信息。」又指指自己腦袋:「然後在這裡匯總,整理出一個的空間。」
倆人面面相覷,鬆了口氣,老天公平,掠取了她的眼睛,便賦予她蘭心惠性,難怪人說瞎子的心思,細膩如絲。寧婧無從瞭解倪彩的內心世界,不過蠻佩服她的,換作自己瞎掉,天天面對那漆黑如墨的世界,恐怕自己會先瘋掉。
寧婧心情忽然好轉起來,是的,相對黑暗無光的倪彩來說,自己那點破事,不值一提。
攙摟住倪彩,寧婧笑嘻嘻道:「走走走,逛街去!」這次,真當倪彩為好友了
申海市浦黃區,證券有限責任公司。
「冰冰,今天怎這麼反常?居然捨得陪我來證券市場,這可是破天荒頭一次啊。」柳亦軒滿腹疑問。
柳冰冰冷著臉兒,硬邦邦擠出一句:「這兒沒蒼蠅。」
「蒼蠅?」柳亦軒四處看看,旋之頓悟,一掌拍自己額面上:「你說那些追求你的男生啊,哈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你優秀,自然就多競爭者啦,如果你別再板著撲克臉,起碼要多出十倍蒼蠅,呵呵呵嘿嘿呃」
孫女只是冷冷地看著,默不答話,柳亦軒笑到最後,自己都覺得沒意思,有被凍傷的感覺。
「女孩子多笑笑嘛,你表情非得這麼酷嗎?」
柳亦軒心中,是有歉意的。她父母又長年東奔西跑,自己又窮於應對險惡商場,不想過多的被旁事羈絆,便請個保姆照顧了事,從小,缺乏家庭溫情的冰冰,便養成了孤僻、倔強的性子,待人不苟言笑,宛若喪失了喜怒哀樂,表情單一,硬邦邦的活像個機器人。
真諷刺,半輩子在商場拚搏,一心想為冰冰創造更充沛的物資條件,好使她將來生活無憂,飽嘗世間福祿,卻忘了給她關愛,導致親情凋疏,到頭來,家境富裕了,自己臨老想享受孫兒環膝之樂,卻因當初吝於賦予,而成奢望,報應不爽啊∼。
回想起來,自己對賺錢的執著,遠遠大於為冰冰而忙的初衷,心態慢慢轉變仍不自知,真不配當爺爺。
錢多少為之夠用?這麼海撈狠賺,值得嗎?
柳亦軒定定望著孫女,不止一次這般自問、自責。
「哈,柳叔,今兒個怎麼有空看我了?喲,冰冰侄女也來了。」
一陣爽朗笑聲,打斷柳亦軒思緒,順聲尋望過去,迎面趕來一位中年男子,英挺紮實,留一撇小鬍子,眼裡微芒暗動,乍一看,便是個精明、鋒銳的人,他正是自己今天要找的,證券交易所信息部,部長長張承賢。「哦,承賢啊,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呵。」
一旁的柳冰冰神色冷漠,堪堪可察覺似的,微微禮貌頓首,算是打過招呼了。
張承賢深識柳冰冰脾氣,不以為意上前,熱情握住柳亦軒的手。「柳叔,快別說客套話,您不居功,我還得記您老的提攜之情呢,有事只管吩咐。」
柳亦軒暗暗寬慰自己沒看錯人,張承賢是個受與滴水,會湧泉相報的傢伙。「沒什麼大不了的事,許久不進證券市場,想來瞧瞧,好懷念以前,大廳裡掛著股市動態顯示牌,人湧如織,我們為那指數浮紅激奮擊掌,為它的慘綠跺足懊喪,下單買賣一片人聲嘈雜,場景異常熱鬧如今炒股,只需安坐家中電腦前,就能如實操作,望著這安靜大廳,讓人心底蕭索啊」
張承賢靜靜候在一旁,也不打攪老人的緬懷,當年,自己不過是一個下單的小職員,諸般種種,好像就發生在昨天。
沉吟片刻,柳亦軒方才回醒。「對了,如果方便,我想看看韓豐和翼飛在股市裡,資金流量方面的統計報表。」
韓豐和翼飛要兼併,張承賢也有耳聞,身為翼飛第二大股東的柳亦軒,要看這些資料也無可厚非,過得了他老人家法眼的報表,自然不同於市面公開的數據,包括兩大集團每一次股市操作,資料室都有詳細備案,簡單的報表數據,對這老狐狸來說,已經可以嗅出許多敏感問題。
雖然證券所有這樣那樣的明令規定,不許透露深幕消息,不過,依彼此的交情,可直接無視。張承賢附和著笑笑。「柳叔,隨我來吧。」
柳冰冰沒有跟上去。
忽然發覺,這兒雖然沒有煩人的追求者,卻感到百般寥賴,股市、金融、市場,是老爺子為之奮鬥半生的事務,而這些東西,卻好像距離自己太遙遠了。「爺爺,我到附近咖啡廳等你。」
也不等柳亦軒答應,一陣風兒似的,悄然飄走。
柳亦軒無奈搖頭:「頭疼,這孩子,像她父母,沒有半點商業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