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屋內靜得落針可聞,人人屏住呼吸,目不轉睛地盯著,好像多盯兩眼,能把錢盯進自己口袋似的。沒法子,世上還是窮人多,累死累活也沒見過這麼多錢,算一種眼福吧。
秦江有些恍惚,日常生活裡,能兜在手裡頭數的,多半是鋼板兒,所掙的外快,也只是經手而已,從銀行就轉給了別人,見都沒見識過一萬塊錢的厚度是咋樣的,整箱估計有五百萬吧?
趙美麗這貪財的女人,就更不必說,凱子見多了,真沒見過這麼多錢,此時明珠子早已是晶亮泛光,若不是顏老虎在眼前礙手礙腳,老早撲上去親錢箱了。寧婧表現也好不到哪去,平常接觸的財政報告,都是些枯燥數字,如此直觀的衝擊,也屬首次。唯獨韓由美神色不改,畢竟富家女見慣花慣,習以為常。
一名帶眼鏡、留小鬍子,貌似智囊軍師的中年傢伙,冷靜地從提包中抽出一份材料,放到秦江面前。
「這裡共計五百萬,老虎哥給你當啟動資金,你的佣金,是利潤的百分之一,不過有個前提,如果一個月內,不能賺回百分之十五,老虎哥將撤出本金,而且你必須支付未能盈利的那百分之十五金額,還有,不明文協定,如果你虧掉本金超過百分之十五,無法償還的話,就拿你的小命來填吧。願意的話,就在上面簽個字吧。」
「不要秦江。」趙美麗、寧婧二女,異口同聲制止。聽聞拿秦江的小命作擔保,貪錢的忘了鈔票的誘惑,怕事的也忘了強權淫威。
果然是高投資,高風險,秦江犯難了。
原本只想傍著顏老虎賺些錢,豈料他看似粗鄙,鐵算盤卻打得異常精明,還開出諸多不利於己的硬性條件。
一千萬,要月賺一百五十萬,談何容易,投資建廠、經營事業,這些都離自己太遙遠,不在合能力範疇之內。自己能憑借的,只有半個夢對於股市的預言,可是,半個夢有著諸多的不確定性,誰知道它會不會如期而至,給自己提示?倘若一個月裡,連個屁也沒夢到,那時候怎麼交差?
這裡面需要太多的幸運因素,幹不幹?
恐怕由不得我,顏老虎不是什麼衣冠楚楚的正當投資者,他撕破嘴臉那刻,真不讓人待見。
咬咬牙答應他,或許,一個月後,就可以還掉外債,輕鬆無憂地享受生活,也或許,半個夢沒有任何昭示,一個月後,我被填埋在建築地基下,為建設繁榮社會添磚加瓦,人生從此GAMEOVER
那頭秦江還在琢磨,顏老虎就有點不耐煩了,眼簾細瞇,掩住隱隱而發的精光。「小老弟,你再猶豫就不厚道了,提出資助的是你,現在磨嘰的也是你,讓老子大老遠扛錢來,耍人嗎?不幹?行!按約定,今兒連本帶利你還我二十一萬,外加五萬塊辛苦費和違約費,老子拍拍屁股走人。」
顏老虎以為,放出去的話,如同潑出去的水,道上混的,講究一諾千金,說了就得做,否則那叫侮辱人,沒有口齒的傢伙,是要付出相應代價的。
秦江抓耳撓腮,連腸子都在泛苦,真是請神容易,送神難,怎麼又多出五萬塊辛苦費了?刮錢也不是這麼個刮法啊,別說,一時半會兒,我還真給不起,簡直是強迫兼自願嘛。「能讓我再考慮考慮嗎?」
「還考慮個屁啊,別人背債,你見我發過善心嗎?做人要懂得把握機會,你既然相信自己有本事,我也相信你有本事,那還有啥顧慮?難道你昨天說的,是隨便糊弄我的?!」說到最後,顏老虎額面青筋隆起,若真是那樣子,今天就不能善了。
「不不不。」秦江連連搖手,苦笑不已。惹了小流氓,他們最多捅你一刀子,惹了高利貸,不但捅你刀子,還要讓你舉家不寧,由不得秦江輕視。「忽悠誰,我也不敢忽悠您啊,就是裡面框框條條太多,您看,還用我小命做籌碼,我能不在意嘛。」
「行,給你半小時考慮。」顏老虎再度癱沙發裡,喝他的啤酒,抽他的大煙。
趙美麗湊到秦江耳邊說:「別答應他江江,如果無法完成那要命的協議,你的下場會很悲哀,我說,人生不只有錢而已,我還有幾萬塊積蓄,你拿去湊湊,還清他的債務算了,以後咱好好過日子,慢慢還朋友的錢就是。」
秦江左耳進右耳出,沒搭理她,只在一旁焦頭爛額地思索。
倘若有了顏老虎的海量資助,再有半個夢的預示,錢,可以像滾雪球一樣,一生二,二生四,只會越累越多,還清五十萬圓債務的期限,也會呈幾何級數縮短,錢能生錢這道理,還是懂的。
如果厚臉皮借趙美麗幾萬塊,一次性償還顏老虎的債務,也不是不可以,但,那意味著往後自己將不再有額外收入,剩下親朋好友的那三十萬人情債,光靠杯水車薪的工資,扣除日常生活支出,每個月存下多少還債的錢為好?一百?兩百?Shit!何年何月才能還清?!
這大概要奮鬥一輩子吧?難道我一輩子都要掙扎在錢窟窿裡?捧著笑臉、搖著屁股,四處鑽營、兼職,看見好吃的只能使勁嚥口水,一年四季穿著該死的工作西服,遇到漂亮妹妹不敢追把,簡單的請人家吃一頓宵夜也得斤斤計較,頭疼發熱要看醫生,小妹上學,婚禮人情送紅包
困窘、乾澀、惆惋、遺憾都將是生活的主旋律
秦江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
日!我也有目標,有想要做的事,希望過點正常的人生,過些朝九暮五的單純小日子,夜生活偶爾聲色犬馬一下,週末假日去旅旅遊,碰到對胃口的漂亮妹妹,可以肆無忌憚吹口哨,而無需太顧慮荷包
想到這裡,秦江抓過筆,毅然在協議上簽下自己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