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獵手 第九卷 峨眉天劍 第一章 解除封印
    「蜀中多仙山,峨眉邈難匹」。

    峨眉山又稱「大光明山」,因山勢逶迤,如溱首峨眉,細而長,美而艷而得名,山體南北延伸,宛若彎眉,其上峰巒交錯,互為屏障,山勢高峻逶迤,林木蔥鬱,蒼茫無際。

    峨眉山山脈挺秀,群山疊翠,谷壑幽深,岩石巧立,從山麓至山頂,長松亭亭,曲籐依依,清泉漱石,猿攀鳥語,「一日有四季,十里不同天」,素有「峨眉天下秀」之美譽。

    峨眉主峰萬佛頂海拔過千丈,鳥道盤空,石徑穿雲,此時,萬佛頂其上的雲端之中忽然閃出一頭金黃色大鷹,帶著呼嘯的風聲疾速朝萬佛頂上的日牙巖射去。

    「小雷,去找小風過來!」

    坐在金鷹腦後的鍾道臨一聲呼喝從五雷神鷹背上拔身而起,伸手一拉身後的斯影,帶著她朝旁邊斜竄而出,隨著身軀弧線的拋出,腳尖一點穩穩的站到了峰巔那塊巨大的日牙巖上。

    雷鷹聽到鍾道臨吩咐,甩頭發出一聲清鳴,緊接著拔翅而起,揮動金色巨翅圍繞著峰巔盤旋兩圈,這才「嘎嘎」怪叫著朝天池峰的方向滑翔而去。

    萬佛頂太子坪上的平整黃巖經過億萬年的風蝕日灼,透出一股岩漿般的火紅色澤,鍾道臨斯影兩人腳下火紅色的晶石巨岩依然如昔的屹立在峰頂至巔,反射著萬道霞光,巨岩外層晶瑩剔透,內裡卻渾濁如和田白玉籽料不透明,撒發出一種油脂光澤,就好像岩石中內蘊朵朵漂浮著的白雲。

    負手站立在峨眉至巔的鍾道臨看著腳下再熟悉不過的日牙巖,心中油然泛起一股落寞的悲涼,伸手扯了一把身旁的斯影,食指朝腳下石巖一點,沉聲道:「我跟你說過的白蛇姐姐就被恩師封印在此!」

    此時的斯影正在俯瞰著蒼茫的山川大地,被近在眼前的連峰雲海深深的震撼著,聞聲醒神過來,扭頭愕然道:「為何不把你白蛇姐姐放出來呢?」

    鍾道臨輕輕搖了搖頭,皺眉坐到了日牙巖上,無奈道:「師傅當年曾經說過,恩生於害,害生於恩,天之無恩而大恩生,期望白蛇能夠每日沐浴太焰光明洗去它的一身戾氣,如果現在解除此地封印,到底是對白蛇姐姐好,還是反而害了她呢?」

    「嗯!」

    斯影輕嗯一聲,收回了望向遠方的目光,學著鍾道臨收腿坐在日牙巖上,緩緩開口道:「莫非你是聯想到了九重天魔界大門的開啟對於人間所造成的福禍不成?」

    鍾道臨點了點頭,沒有回答斯影的問話,反而伸手指了指遠方,歎了口氣道:「當你置身於峨眉山至巔,當你眼前都是縮小了的大地山川,你的心境是否有什麼變化呢?」

    斯影隨著鍾道臨所指的方向看去,展露在眼前的儘是一片蒼茫大地,心胸不由為之一寬,似乎是想到了鍾道臨意有所指,眼中頓時蒙上了一層薄霧,雙目迷離道:「或許在小雷背上俯瞰大地的時候感覺更明顯,那是一種俯瞰蒼生,甚至是抽離世間的感覺,很超然,也很愜意,如果小雷能夠一輩子不降下來,我們一輩子生活在雲端,你說咱們是否能夠一直保持這種心境?」

    「呵呵!」

    斯影如此孩子氣的想法惹得鍾道臨一陣輕笑,大曬道:「可那畢竟是雲端,人總是要生活在陸地上的,就像魚兒離不開水,即使曾經站的高了,看得遠了,一旦回到紅塵中,依然會被紅塵俗事煩擾,就像剛才那樣,猛一看到縮小了的天地,你我爭勝殺戮之心隨之大減,可一想到自身,諸般煩惱也就一股腦的全湧來了!」

    斯影深有同感,歎氣道:「說到底想逃避的人仍是你,畢竟大地山川是不會縮小的,只因你我站立的地點不同,反映出來的心境也隨之不同罷了,你不是說過如果能夠重新選擇,你寧願做一隻井底之蛙麼,如今怎麼又說起這些?」

    點了點頭,鍾道臨笑道:「我是在想如果腳下就是魔界的大門,白蛇姐姐就是小弟魔界的朋友,我是否會打開這扇門,畢竟打開這扇門後白蛇姐姐就能恢復自由之身,也了卻了小弟二十多年前的一場夙願,可真要是打開了這扇門,所能遇到的事情又決非我能夠左右,所以才很矛盾!」

    「那你最終的決定呢?」

    斯影雙眼一眨不眨的盯著鍾道臨的眼睛,追問道:「明天之所以比今天值得期待,就是因為明天對於我們是另一個未知,你既然猜不到明天會發生什麼,為什麼不認真的享受現在,活回自己?」

    「美人兒說的有道理!」

    鍾道臨聞聲哈哈大笑,目光堅定道:「師傅封印白蛇之時並未想過人間可能遭劫,人魔兩界一旦互換,生靈塗炭是一方面,單論白蛇所遇到的也不再會是師傅所希望的結局,我命由我不由天,既然人間的明日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就算是我師傅又有何資格可以安排白蛇姐姐明日的道路?」

    說罷,鍾道臨雙掌掌心平托向天,萬道金烏光焰彷彿被其雙掌吸收,鍾道臨一對手掌先是隱現紅光,緊接著晶瑩剔透的從內向外爆出強芒,刺人雙目。

    眼看手掌越來越亮,吸夠了太焰光明的鍾道臨一聲輕喝,手攬蓮花於胸前抱什虛抓,憑空在胸前形成一團光焰火球。

    驀的,鍾道臨采日之精華煉化而成的光靈符通體一亮,金黃色的光芒突然耀眼許多,眨眼籠罩了整個日牙巖,火紅巨岩彷彿受到了感應,騰的從內至外放射出奪目亮芒,整塊巨岩燒著了似的將周圍的空氣變得扭曲開來,升起了白騰騰的煙霧,將萬佛頂隱在一片朦朧中。

    受到了感應的鍾道臨翻身跳下日牙巖,雙掌猛摁在了日牙巖面之上,隨著掌心與巖面的合攏,「啪」的一聲爆出了一朵刺目的亮芒。

    一陣轟隆隆的悶響傳來,隨著鍾道臨跳下日牙巖的斯影抬眼望去,隨著鍾道臨手中的光靈符緩緩燃燒湮滅,面前的整塊「日牙巖」變得清水般透明了起來,再一刻,水晶般的巖面又緊跟著龜裂起來,「轟」的一聲爆響,整塊日牙巖轟然化成碎粉,現出了碎晶堆中的一條小白蛇。

    鍾道臨隱去法咒,雙手捧起在地上蜷縮成一團的小白蛇,苦歎道:「自古逆者貴,順著賊,姐姐當年憤世嫉俗,逆天行事,苦修人身,終小乘五百年道基,二十六年前被我師傅名頭所懾,期望得成金身,卻反落個自毀五百年道行的苦果,如今人間眼看就要面臨千年不遇的浩劫,今日不知晴陰,明日不料何果,臨弟不忍見到姐姐隨波沉浮,隨蒼生一起遭此浩劫,特解除此地光明封印,希望姐姐原諒弟自作主張!」

    白蛇自從十三年前自廢五百年道行後,早先的一切神通變化早已隨之消逝,如今白蛇雖然被鍾道臨解除封印,卻仍是毫無半分法力,只能任鍾道臨將它放到萬佛頂的岩石地表上,身子不停的扭曲。

    大概是白蛇心智未失,盤起身子,昂著蛇頭「嘶嘶」的對鍾道臨低鳴了兩聲什麼,而後就那麼的展開蜷起的身軀,扭動著朝山下爬去,眨眼便消失在鍾道臨的視線中。

    鍾道臨靜靜的看著白蛇離去,前後一言不發,直到目光中再也沒有白蛇的蹤跡,才悻悻然的朝身旁的斯影苦笑道:「你說白蛇姐姐會不會怨恨她這個不爭氣的弟弟多事?」

    「不,起碼按照你所說的,白蛇雖然五百年道行盡失,卻也安然的渡過了五百年天劫,你白蛇姐姐如今雖然法力靈通不再,但總歸遨遊人間界五百多年,根基與心智皆非世間普通獸類可比!」

    斯影大概是看出了鍾道臨心中的矛盾,鮮有的勸慰道:「經過此番劫難後,今後修煉法術定會事半功倍,你不是經常把福禍依伏掛在嘴邊麼,既然是因為怕無法預料到將來而解除封印,又何必為了將來之事煩心?」

    鍾道臨聞聲點了點頭,歎氣出聲道:「但願今後還能跟白蛇姐姐有再見的一天,

    話雖然這麼說,畢竟鍾道臨心頭仍有一股揮之不去的落寞,從當年偶遇白蛇得聞天地大道,到如今再登峨眉,一晃就是二十多年的時光悄然而逝,如今的鍾道臨再也無法保持當年無為灑脫的心境,隨著接觸外界的越多,心靈越是感覺疲累,不由羨慕起兒時純真無邪,無憂無慮的心境。

    不知道外界的險惡,自然也就不需為外界心煩意亂,或許這就是成長的煩惱,或許是他自身拋不開的原因,不管是什麼,總之鍾道臨在一刻真的羨慕起了那些無憂無慮的孩子,如果人間之人到老都能一直保持一顆赤子童心,在人跟人的互相影響下,沒有了猜忌,沒有了殺戮,沒有了謊言,也許缺少了慾望的碰撞在物質上會極度匱乏,可起碼在精神上,人間早成極樂世界。

    想到這裡的鍾道臨突然一下子明白了過來,了然頓悟了宗教之所以能千年不滅,之所以能成為引導眾生的法門,因為那是一種能夠影響到人最高精神層面上的利器,無形無相,卻又跟萬千信徒的內心形影不離,儘管沒有面對面的殺戮跟征服,卻是最能影響人類行動的本源力量,也比普通的刀槍棍棒厲害得多,可怕的多。

    從漢代佛陀一葦渡江到中土傳教至今,中土域外那麼多強盛一時的王朝土崩瓦解,可佛教仍舊歷經千年歲月,強盛而不衰,信徒如今已逾千萬之眾,一代代從最深層次的精神形態影響著黎民百姓的生活方式。

    道教,伊斯蘭教,天主教,儒教,印度教,錫克教,佛教,耆那教,波斯襖教,基督教及梵天婆羅門等等不外如是。

    歷經諸般輪迴的鍾道臨越想越是心驚,每個教宗對宇宙本源力量的理解不同,自然信奉不同的神靈,無數的教宗派別通過自認為是天地至理的宗教理念再去影響世人,受此影響的諸多門徒分歧越大也越是危險,溫和的教派還好說,一旦若干個信奉極端教義的廣大信徒間彼此衝突,自然不會比戰場上拔城奪寨所受的傷亡少,恐怕所受波及的人群將以億萬計,影響也深遠的多。

    說到底,人類一切的爭端仍是思想之爭,鍾道臨一下子明白了關伊所說的「宗教文明的衝突遲早毀滅人間」的真正內涵,因為這是一個佛陀三嚴與太上三清都改變不了的結局,一個必死的人類結局。

    宗教帶來了思想之爭,思想之爭帶來了赤裸裸的戰爭,戰爭是把雙刃劍,鍾道臨不得不思考以往戰爭帶來殺戮跟鮮血的同時,也孕育著新的活力,從生產工具的青銅到鐵,農耕普及了鐵器而導致產量大增,運河的開鑿官道的修建可以使皇朝大軍迅速的抵達各地平叛,同樣也促進的商貿跟航運的興起,這樣的例子舉不勝舉,新事物的出現往往首先運用於戰爭,同樣也影響著民生,可宗教呢?

    宗教太雜太亂,一個單單的佛教就衍生出了幾十個佛教的旁支,藏傳佛教,中土佛教,天竺佛教等等等等,各自間互不同屬,互不服氣,像佛教如此溫和的教派內部都有這麼大的分歧,整個人間百千種宗教的思想碰撞,又能給人類的未來帶來怎樣的未知?

    鍾道臨不敢想,也不想費神的去思考如此紛亂的思想之爭,他之所以從魔界回來後就決定入藏,不單是為了聚集九鼎,裡面更深層的原因正是基於擔心宗派之間的思想之爭,遲早將會毀滅整個人間而做出的決定。

    宇宙的本源力量疏歸同途,各大宗教派別的思想中一定有一個真正的支點,九鼎分佈這個大球的四面八方,鍾道臨也想趁著聚集九鼎的同時,真正的去探索這個本源力量的唯一支點,那才是人類得以億萬年平安繁衍下去的關鍵,也正是他所苦苦追求的天道至極。

    一陣熟悉的狼嚎聲清晰入耳,使得正在思索下一步如何走的鍾道臨漸漸舒展開了眉頭,抬眼望去,就見從山下疾速竄來一道銀影,以極快的速度朝萬佛頂閃來,輾轉騰挪間一匹威武的雙頭銀狼已經穩穩站立在了鍾道臨身前,渾身的銀毛在日光下油光閃閃,本是陰森冷酷的雙眸在看到鍾道臨的一霎那閃出了某種柔光,兩個腦袋上的鼻頭蠕動間,疾***狼飛身竄到鍾道臨腳下,伸出兩條大紅舌頭就朝鍾道臨懷裡拱。

    「呵呵,來,讓我看看,小風你可瘦了!」

    鍾道臨看到這匹當年詭計多端的狼王如今卻像個溫順的小狗朝自己懷內拱,高興的摸著它腦袋上的銀毛朝身旁的斯影介紹道:「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小風,看來這些年受了不少委屈,怎麼眼淚汪汪的,快過來讓你老哥看看!」

    斯影看到一身銀毛的疾***狼也大感有趣,歡喜的就要伸手學著鍾道臨的樣子來摸摸它的頭,誰知風狼見到這個從未見過的女人要伸手摸自己腦袋,「哦」的一聲站直了半臥的身子,凶光閃閃的盯著斯影,齜牙咧嘴的嚇唬著。

    「啪!」的一聲拍肉的輕響,鍾道臨一巴掌扇到了疾***狼的毛腦袋上,擰著它的耳朵笑罵道:「幾年不見你脾氣倒是見漲,怎麼也學會小黑擺架子了,你眼前這娘們可是連我都惹不起的人物,你又不是母狼,摸你幾下還嫌吃虧呢?」

    「嗚嗚~~」

    小風委屈的晃了晃腦袋,任命的把腦袋伸到了斯影的面前,見這個女人摸自己的時候挺溫柔,不像鍾道臨那樣摸兩下總要揪自己幾根毛那麼粗魯,也就安心得瞇著眼趴在斯影腳下,讓剛才還嚇了一跳的斯影大為歡喜,毫沒有計較剛才鍾道臨語氣中的不敬,一邊摸著小風油滑的銀毛,一邊感受著左手心被小風舌頭舔的癢癢的感覺,笑瞇瞇的直樂。

    在斯影懷內的疾***狼猛然間又是昂首一聲狼嚎,毫無徵兆的突然站了起來,渾身毛髮驀的一下子豎起,扭轉狼頭緊盯著山下看,四目噴火般的現出了深刻的仇恨,奇怪的是臉上卻有些無奈之色,也不知道發現了什麼。

    鍾道臨也注意到了小風的異常,略一動念就知道怎麼回事了,低頭朝山下一看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好傢伙,叢林間,小樹旁,山巖後,唧唧喳喳的不知道怎麼突然蹦出來那麼多猴兒,漫山遍野的眨眼圍了上來。

    這些猴兒可能在長期的拚鬥中積累了豐富的鬥爭經驗,基本上沒有赤手空拳的,在一些提著粗枝木棍的壯年猴壓陣下,先是一大群拎著岩石碎塊的小猴兒「唧唧唧唧」的朝疾***狼齜牙咧嘴的衝來,尚未近身就朝鍾道臨這方向兜頭蓋臉的一陣狠砸,緊接著一隊隊拎著棍棒的壯年猴在幾隻老猴的指揮下兵分三路朝疾***狼衝來。

    剛投擲完石塊的眾多小猴也不休息,就那麼漫山遍野的「唧唧唧唧」亂蹦著開始就地取材,碎石,土塊,枯枝…見什麼拿什麼,無數碎石枯枝又間不容髮的朝疾***狼猛扔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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