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雲無法查明此事真相,出了軍營後,心裡一時沒了主意。思考一會兒,化身銀虹,飛抵皇宮,告知一名把守禁宮大門的衛兵,自己要面見「正統」皇帝。衛兵轉身入內,良久方才返回,聲稱「正統」皇帝已前往「太廟」祭祀祖先,眼下不在宮內,大約申時前後才能回宮。
小雲心裡冷笑,今天既非初一,也非十五,更不是國祭日,「正統」皇帝前往「太廟」做什麼?自己和景略是故交,天下無人不知,如果景略有難,自己肯定是要出手相助。估計「正統」皇帝八成就在宮裡,只是他已經想到自己此番前來是要替景略說情,他才故意躲起來,不想和自己見面。今天午時景略就要被斬首示眾,他宣稱申時才能回宮,又不給自己絲毫說情的機會,可見他是鐵了心非殺景略不可了!
小雲心裡湧起怒火,只要有自己在,不論是誰都休想動景略的一根毫毛!自己並不想和朝廷為敵,更不想使道教和朝廷反目成仇,但如果「正統」皇帝執意要殺景略,雙方只好刀兵相見了,至於後果如何,已非自己所能預見。
距行刑開始的時間仍有半個多時辰,「鎮國門」外的法場已是人山人海,至少有四五萬京師百姓提前趕來,準備親眼觀看景略被斬首示眾。今日執行處決任務的「監斬官」正是最近被封為「齊王」的柳誠志。景略在軍中素有威望,又是道門掌教紫微的故交,加上朝中也有不少官員同情他,柳誠志擔心有人劫法場,竟統領了三萬大軍前來監斬,處決一個人犯竟如此興師動眾,在國朝歷史上乃是首次。三萬名重甲士兵分佈在法場四周,負責維持秩序和擔任警戒,阻止閒雜人等靠近和出入,百姓們只能在五十丈開外觀刑。
景略身戴重枷,手足套有重約五六十斤的鐵質鐐銬,站在法場中央的木質高台上。他的腰桿依舊挺得筆直,並不因枷鎖的重壓而有絲毫的彎曲,週身上下可謂體無完膚,全是嚴刑拷打留下的創傷,此時所有的傷口仍在往外滲著鮮血。但他的神情一如往常,仍是十分平靜,雙目凝視前方的叢林,目光中只有少許的悲涼和無奈,縱使面臨死亡,縱使肉體承受了前所未有的折磨,也絕不能使他生出一絲的畏懼和痛楚,他就像是用鋼鐵鑄就,縱使粉身碎骨,也絕不搖尾乞憐和奴顏婢膝。
旁觀的百姓不明真相,以為景略真的是因「謀反」才被朝廷判了死刑,起初他們不是在大聲咒罵,就是在肆意嘲笑景略不自量力,法場之外人聲鼎沸,極為嘈雜。但只一會兒工夫,景略的錚錚鐵骨和視死如歸的大無畏氣勢,就折服了在場的每一個人,眾人先後閉起了嘴巴,喧嘩聲愈來愈小,最終泯滅,法場內外已是一片死寂,氣氛轉為肅穆。
柳誠志坐在監斬台後面,在看見眾人的反應後,他心裡感慨良多,暗暗尋思「獨孤景略精於排兵佈陣,武藝出眾,已得孔居易真傳,原本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但可惜的是他為人不識大體,毫不理會人情世故,只是一味的堅持所謂的『原則』和『正義』,不論他人出於什麼原因,只要犯了錯誤,或是觸犯了他的原則,他必將之繩之於法,或與之反目。古語說得好,『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誰也不能保證一生都不犯任何錯誤,誰也不能保證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都符合他所堅持的『正義』,如此一來,還有什麼人敢和他共事?他既不能為我所用,來日必將成為我的攔路虎和絆腳石,唯有殺了他才能永絕後患!但他毫無私心,忠心為國,又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一代良將,殺了他不免可惜,只是眼下也已顧不得了!」
時至正午,柳誠志傳令行刑,四名士兵飛身躍上木質高台,使出吃奶的力氣,方才將景略強行按倒。赤裸上身的劊子手上前兩步,掄起鬼頭刀,全力劈向景略的後頸。小雲出了皇宮後,一路飛往「鎮國門」,恰於此時飛抵刑場上空,高喊道:「刀下留人!」擔心劊子手一旦收勢不及,景略不免成了刀下鬼,說話的同時他屈指彈出了一縷太極之氣。「砰」的一聲,鬼頭刀在距景略後頸不足三寸的位置,憑空炸裂,化為了粉末,形勢險到了極點。
人群騷動起來,幾萬名士兵不知發生了何事,正在猶豫觀望,柳誠志畢竟反應機敏,大喝道:「有人要劫法場,大家不必理會,趕快將人犯處決!」幾萬名士兵如潮水一般湧向法場中央,紛紛登上木質高台,準備將景略亂刀砍死。
小雲歎息一聲,說道:「同朝為官,何必相煎太急?」他如一片紅雲飛抵景略身前,兩隻寬大的衣袖上下翻飛,「砰」「砰」聲響個不停,已經登上高台的幾百名士兵無一倖免,被他一一擊昏,已無人能再上前一步。另有幾千名士兵正要躍上高台,見形勢不妙,只得轉身後撤,和仍在繼續向前湧來的其他士兵撞在了一起,亂成一團。
小雲背負雙手,緩步繞高台走了一周,目光中泛起濃重的殺機,猶如寒冰利劍,森寒無比。所有的士兵在他的注視之下無不心裡發毛,再次紛紛後撤,相互擁擠衝撞,隊形愈加混亂,儘管如此,他們仍是拚命後退,眨眼間高台的四周已露出了一大片空地,至少有七八十丈方圓。
小雲見威懾已起到預期效果,轉身回到高台中央,此時才看清景略的神色已極為憔悴,並且週身是傷,不禁心裡一酸,目光轉為柔和,說道:「嶢嶢者易折,皎皎者易污,滾滾紅塵,滔滔濁世,竟容不得你一人潔身自好!既如此,你不如跟我走吧!朝廷的官不做也罷!」說完,伸出雙手準備去除景略身上的重枷和鐐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