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森身為「宏化堂」堂主,手握道教財政大權,他極力反對此事,小雲估計八成和錢財脫不了關係。榮城話音一落,一直在昏昏欲睡的榮森,立刻站起,對小雲施了一禮,道:「掌教真人,本教每年的收支相抵之後,雖是略有盈餘,但積蓄卻算不上太多!用以擔負浣花鎮和竹山縣兩地的租賦,已經頗顯吃力。如果將這種辦法在各地推廣開來,不出兩年本教的家底就得全部賠上!我們倒無所謂,但本教還有數千弟子並不具備辟榖之能,屆時讓他們吃什麼?喝什麼?總不至於靠喝西北風就能活下去吧!」他情緒激動,面色鐵青,講完這番話後,呼吸稍顯急促。
小雲尚未發話,榮城搶先喝斥道:「七師弟,你這是在同誰講話?居然敢用這種語氣!還不趕快向掌教真人認錯?」榮森雙眼上翻,就似沒有聽到,直挺挺的立在原地,沒有任何表示,廳中的氣氛立刻緊張起來。小雲心知肚明,如果這個舉措是由木榮春提出,估計無人會反對。而榮森反對此事,倒也不是故意為難自己。八成是擔心自己年輕識淺,未經深思熟慮做出的決定,會使道教蒙受重大損失。榮森此舉,實有輕視自己之意!想到此,見榮城還要繼續訓斥榮森,向他擺了擺手,對榮森道:「七師兄不必發怒,有話盡可慢慢講來。我知道師兄反對此事,全是出於一片公心,並未摻雜任何私意在裡面。用心堂皇正大,小弟十分敬佩!七師兄請坐!」
榮森至少要比小雲年長五十多歲,見小雲心胸豁達,並不計較自己失禮一事,聞言之後感到有些不太自在。心中怒氣漸漸散去,緩緩坐下,將手一拱,道:「掌教真人,我也並非完全反對此事!只是希望能夠拖到今年秋收之後,通過調查和核算收支,如果真能取得預期成效,屆時再將此舉在各地推廣開來,也不算遲!但是如果半點成效也沒有,本教又何苦多此一舉?此事不做也罷!」微一停頓,又道:「教內的人都知道,我榮森天生就是一個倔脾氣!方才言語冒犯之處,掌教真人不要放在心上!權當榮森是在放屁!」說完將手再次一拱,雙瞼下垂,又恢復先前昏昏欲睡的模樣。
廳內諸人聽他說得滑稽,不禁失笑,氣氛立見緩和。小雲略一欠身,道:「七師兄言重了!從方才言語中就可看出,師兄虛事周詳,老成持重之處,確非雲某所及。大師兄當年對師兄委以重任,可謂慧眼獨具,實為本教之福!」作此評價已經極高,但榮森就似沒有聽到,仍在半睡不醒。小雲暗暗點頭,榮森精神內斂,決不在瑣事上浪費一點精力,可謂有道之士。但為了節省精力,竟然連雙眼也懶得睜一下,不免有些太過。榮森作為「宏化堂」堂主,日常負責核算財政收支,日日銖錙必較,時間一久就養成了這種近乎吝嗇的節約習慣。想至此,將聲音提高幾分,道:「六師兄和九師兄也對反對此事,但不知兩位的理由是什麼?」
榮松首先站起,道:「回稟掌教真人,我和七師弟的觀點完全相同。此事弊多利少,還是以不做為好!愚者百思之得,請掌教真人細細體察!」施禮後,坐回原位。他面皮青灰,不透半點血色,加之身材枯瘦,小雲心知他的「甲木初陽劍」於施展之際,威力必定十分可觀!榮沛隨後站起,道:「掌教真人,我雖然也反對此事,但看法和兩位師兄不盡相同!」小雲微笑道:「願聞其詳!」
榮沛道:「六師兄、七師兄反對此事,是出於財政方面的考慮。我個人以為,以本教的強大實力,擔心財政入不敷出,實屬多慮。七師兄認為在今年秋收以後,如果此舉能夠取得預期成效,則可以將這種做法推廣開來。我的觀點卻恰恰相反,如果此舉沒有取得成效,反而可以推廣開來。後果無非是使本教的經濟蒙受一定損失,並不會影響到本教生存。但假如此舉已經收到預期成效,如果按七師兄之見,將其在各地推廣開來,則會使本教面臨覆亡之險!」他的觀點頗為新奇,又是首次當眾講出,聞言之後,舉座皆驚,不知他出此驚人之語,到底有何根據。
小雲不動聲色,道:「九師兄此話何意,尚請明言!」榮沛正要作答,感到後背發癢,將手伸入領後用力撓了起來。抓撓半晌兒,並未搔到癢處,更覺奇癢攻心,不禁為之齜牙咧嘴,神情極為滑稽可笑。眾目睽睽之下,他並不理會,迅速將衣服脫下。裸著上身跑到牆角,將脊背貼在牆上使勁蹭了起來。一邊蹭,一邊發出輕微的呻吟聲,雙目微閉,似是感覺十分舒適。廳內諸人和他交往已久,知他為人一向不拘小節,此刻並不感到驚訝,反而面含微笑看他出醜露乖。
小雲這還是首次見到舉止如此乖張、顛狂的出家人,不禁為之愕然。榮沛在牆角磨蹭一會兒,才將衣服穿好,回歸原位將手一拱,侃侃而言:「掌教真人之所以要為浣花鎮和竹山縣的百姓墊付租賦,用意無非是想讓他們生活的好一些。但不知掌教真人是否想過,讓百姓過上富足安康的生活,原本是朝廷和各地郡守、州牧的職責所在。本教這樣做是否有越俎代庖之嫌?此番舉措,如果行之於一時、一地,因影響範圍有限,原無不可。但如果想長時間、大範圍的推行此項措施,卻是萬萬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