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華凌河與明光崇兩條身影,疾如飄風閃電,在龍丘之下飛縱神馳。光影如刀,那神帝九子之石像,在鋒銳的源力之下,如腐土敗革,紛紛碎mi。
天空仍然黯淡,滿天的烏雲,緊緊籠住了黎明。龍丘深處那神龍的巨吼,震顫著龍丘之下的每一個人。青豐無忌和賢人對望一眼,將卓子護在中間,生怕她受到那飛舞的源力和劍光的損傷。
兩支長劍,如流星撞在了一起,在龍丘的上空,迸射出最耀眼的光華。明光崇在半空中,踩碎了鑄戒石人,長劍上燃燒起妖異的火焰,「韶華凌河,如果你果真是神帝之子,那神帝的信仰,今日就到你而絕!」
他雙手合在一起,十指聚籠如火焰騰舞,向著天空綻開一朵血光四射的火焰,「咄——」
明光崇暴喝一聲,那躺在地上的琉璃幻杖,竟然凌空飛了起來,在天空中穿過明光崇頭頂上盛開的妖異火焰,猛然幻化成張牙舞爪的龍獸,向著韶華凌河飛撲了過來。
韶華凌河豎起長劍,奮然一射。長劍之光,如破曉之日,刺穿了層層陰霾,從龍獸張開的嘴吻中穿了進去。兩種源力在空中發生了猛烈的爆炸。等光焰和源力盡皆散去,長劍與琉璃杖的殘燼,失去了屏護,紛落如雨。
明光崇捂著胸口,劇烈的咳嗽起來。暗黑色的血,在嘴唇之下垂成了絲。「好,果然不愧為滄原第一擒龍師。」
烏雲逐漸散溢,曉光從東方的層雲間,放射出第一道金光,照在被邪惡玷染的龍丘之下。韶華凌河忽然覺得有種頭暈目眩的感覺,習慣於黑暗的眸瞳,被第一縷刺穿黑暗的陽光照住了,竟然一時之間,難以睜開!
明光崇突然身如鬼魅,與手中的劍光一道幻化了,疾如閃電般射向猶未睜目的韶華凌河。強勁的源力疾湧而來,韶華凌河根本來不及細想,長劍格在胸前,身軀往側裡微避。那劍光便從他的肩頭穿了過去,帶起一蓬箭也似的血,激射在已經失去了頭顱的白帝石人像上。
劍光中明光崇的人影,重新凝聚。而韶華凌河受到巨創,竟是難以站立,拄劍半跪於地。青豐無忌等三人大驚失色,一齊護在韶華凌河的身前。明光崇厲喝一聲:「擋我者死!」
青豐無忌和賢人想也不想,雙雙挺劍向前。三支劍激撞在一起,青豐無忌竟然握不住手中的劍,那劍刃碎成一截截,落得滿地都是。
「螂臂擋車,不自量力。」明光崇冷笑一聲,「韶華凌河,受死罷。」手中那焰光四射的長劍,逕直刺向韶華凌河的咽喉。
「父親amp;not;amp;not;——」卓子擋在了韶華凌河的身上,「父親,你不能殺他——」
「滾開!」明光崇厲喝一聲,臉上邪意盎然,劍鋒直指擋在面前的卓子的胸口。韶華凌河此刻已然源力流失,奮最後的餘力將卓子往旁邊推了一下。明光崇那凌厲絕的劍鋒,便刺落在卓子的右胸口,直透入背。
明光崇一怔,手臂如觸電般顫了一下,劍鋒停止了往前刺,而是從女兒的身體裡緩緩拔了出來,盯著女兒血如泉湧的胸口,似乎有些意外的神情。韶華凌河大慟,奮身而起,「你……你殺了卓子,你殺了自己的女兒!」
明光崇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然後緩緩伸出手去,在卓子血流如注的胸口摸了一下,顫聲喃喃而語:「我……我殺了我女兒?」
韶華凌河奮劍欲刺,卓子卻牽住了他的衣袖,低低的哀泣:「父親……我是卓子……」向明光崇伸出了沾滿鮮血的小手。
明光崇眼中血色翻湧,手中的劍掉落下地去,「你……你為什麼要擋我這一劍?你不知道你母親也是我所殺嗎?」
「我……我知道……」卓子的手仍然向父親執著的伸著,「您只是被問天之策迷惑了,我知道您是愛我和母親的,對嗎?」
明光崇枯乾修長的大手,被卓子的小手抓住了。韶華凌河撕開卓子的衣襟,左手用力壓住了她胸口的劍瘡,右手五指攢而向上,默念了一個幻咒。嗤——
卓子的胸口,立刻被凝上了一層寒冰,血流暫止。青豐無忌和賢人,再也顧不得眼前大敵,紛紛撕下衣襟,替卓子包紮劍瘡。「卓子,我教你一個激發源力的幻咒,可以激起你體內源力的自生。」
卓子卻猶然不知,將有些失魂落魄的明光崇拉近了,將他的手在嘴唇上輕輕一吻。明逃崇如遇鬼魅般渾身一顫,臉上的肌肉不斷的扭動變形,似乎有某種未知的力量,要從體內噴薄而出。
「父親,您還記得我小的時候,您和母親帶我去江邊看那滿江雲錦似的帝女花嗎?」卓子咧開嘴唇,燦爛一笑,如花之將萎。明光崇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您說,我就像江中漂浮的一夕開放的帝女花……」卓子流下淚來,「我知道您就在長老的眼睛裡,您能夠看到您的女兒,對嗎?」
卓子的臉,緊緊的帖著明光崇戴著雲戒的手。她的淚水,緩緩流下,滴落在那枚碩大的白雲神戒之上。如水珠滴落在炙熱之鐵上,奇跡竟然發生了。
那只戒指竟然嗤嗤嗤的蒸騰起一圈圈的白霧來。淚珠浸潤過那黯紅色的血跡,再緩緩掉落在明光崇的手掌上。明光崇「啊」的輕呼,猛然往後一退,身體裡似乎有一種力量如欲掙脫而出,不斷的扭曲抽搐著。
「看他的戒指!」賢人一聲驚呼,指著明光崇大拇指上揮舞的雲戒。那道黯紅色的血跡,竟然奇跡般的融解消失了,而整個戒身,彷彿蛻去了邪惡的幽暗之色,重新恢復了華熠和光潤。
而明光崇望天張開了嘴,在搖搖欲倒之間,一道漆黑的長影,從唇顎深處噴薄而出,在空中幻化成一張臉。而他的軀體,終於仰面躺下,緊閉著雙眸,一聲不息。賢人跑了過去,撫起了青陽長老的身體,大聲叫喊:「師父——」
韶華凌河鬆了口氣。眼前這黑影和幻化的人形,正是明光崇的亡靈之影。而令人驚歎的是,卓子的眼淚,竟然蝕解了連天之甘露都無法消解的邪惡詛咒,讓她父親的亡靈,得到了解脫。
「父親……」卓子對天空中幻化的人形,露出了笑臉,而眼淚猶自殘留在臉頰上。
亡靈之影在天空中逐漸的開裂和消解,唯若有若無的聲音傳來:「卓子,請原諒父親,我將隨你母親而去……你才是……」
卓子向著天空父親的影子招手,而她的臉色卻越來越蒼白。失血過多和失去調理,讓她的氣息越來越弱。而韶華凌河與青豐無忌,卻是使盡了手段,仍然無可奈何。
「韶華凌河,一定要救活她……」明光崇的亡靈之影,終於在天空中消散成雲煙,不知所蹤,唯留有卓子凝固在臉上的笑容,如一夕開謝的帝女之花,凝影於時光之中,永不零落。
青豐無忌悵然不語,而韶華凌河已自黯然垂淚。他們都不精於幻道,沒有起死回生的力量,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卓子死去卻是毫無辦法。
突然間,從漆黑如墨的雲層上空,彷彿有極細極亮的光線透下,那是從南方龍之山脈的背後傳來,照在了龍丘之下。墨雲彷彿受到一種神秘力量的牽引,不斷的翻湧糾纏著,然後匯聚成一張天空巨臉,向著龍丘張開了大嘴。
韶華凌河仰起了頭,艱難的吐出了一口氣,「是焰摩大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