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丘之下火光漸黯。遙遠的東方,已露出一隙微白。此刻,碧色之月仍然半懸在西面的天空,華輝四射。
韶華凌河負著卓子,沿鐵索飛身而下龍丘。神龍之窟幽深不見底的洞穴,如黑暗中魔鬼的巨眼,窺視著龍丘之下的天之衡城,還有南方微波廣浩的龍湖。
「咦,賢人呢?」卓子最先發現仗劍守在神龍之窟的賢人,不見了蹤影。韶華凌河舉目四望,心裡微微一驚。因為他發現,原來的八具石人像,竟然已經移動了位置。
「在這裡!」卓子指著鑄戒者石人叫道。她掙開韶華凌河的手,便往鑄戒者奔去。賢人躺倒在爐鼎之後,一動也不動,只露出一截袍袖。韶華凌河大呼一聲:「卓子,不要動!」
他在神光一瞥間,已然看到鑄戒者石人原醚左手握著的石錘,已經換成了右手,而石錘竟然直指爐鼎之後的賢人!他展開御風術,如浮光掠影般直撲了過去。卓子天真爛熳,哪裡料到這危機四伏的廣場?她已經奔到了賢人的身邊,俯下身去查看,而韶華凌河如巨鷹一般,已飛至她的身後,想要去拉她的臂膀。
韶華凌河在施展御風術的時候,體內激發起的源力,如滄河逝川之水,狂湧不絕。空氣中似乎如平湖投石般激盪起一波波異動的濤瀾,然後迅速的擴散向廣場四周。那九具石人頭頂上暈暈欲滅的燈火,如流星墜入沉淵的最後一絢,猛烈的燃燒起來。
「不好——」韶華凌河已經拉起了卓子,但他立刻感覺到一種不同尋常的力量,如巨網一般從四面八方急湧過來,然後逐漸的收縮,像魚一般將自己給縛住了。
他抬起頭來,有些頭暈腦脹,連眼都難以睜開。卓子已經暈迷過去,剛才這突然而來的神秘力量,一擊之下,卓子已經抵擋不住了。四周的燈火,越來越暈黯如幽冥之光,石像也隨之猙獰起來,如魔界之幽魂,高舉厲刃獰笑著秘自己圍困而來,連鑄戒者石人,也笑如邪異無比,整個廣場,在剎那間似乎變成了世間最幽黯詭異的魔界,邪惡的力量如魚網一般,將自己緊緊的困在中間,竟是難以動彈。
韶華凌河知道自己落入了陷阱當中,看來修殤來甘露之塔的時候,已經移動了神龍之咒的陣法。可是世間到底有一種什麼樣的幻咒,竟然能夠擁有如此強大到與神龍之咒不相伯仲的力量,將自己給圍困住呢?
他乾脆閉上眼睛,將體內的源力默然潛運全身,待神智稍復,力氣漸生,這才重新睜開眼睛。幻像已經消失了,然後他試圖動彈一下都不可能,如此強大的幻力,實在太可怕了。
卓子仍然醋睡著,而腳下的賢人卻呻吟一聲,睜開了眼睛。他看到韶華凌河像鷹一般半懸在空中,大是好奇,問道:「韶華先生,您怎麼……怎麼停在半空中了……不對,不對……」
他想要搖自己的頭,但卻發現自己一動也不能動,這才有些驚慌。韶華凌河看著他驚慌失措的臉,淡定道:「賢人,你不能怕。你大師兄修殤改了這陣法,是嗎?」
賢人一怔,這才回想起剛才發生的事情來,臉上已是駭然失色。「大師兄為什麼要這做做?他……他劫持了師父,然後改變了陣法。神龍之咒失效了,他……他說他啟動了這個亙古未有的,據說是傳自明焰的摩羅之咒,他還說這個咒,專門用來對付你的……先生,我們該怎麼辦?」
「摩羅之咒?」韶華凌河心中一動。摩羅是最邪惡的魔王,但是神帝九子之中,只有明焰才叛變成了摩羅,這九尊石人像,怎麼能夠形成最邪惡的摩羅之咒呢?
賢人突然大叫起來:「先生,你看這些石像,怎麼都變了?怎麼都變得這麼猙獰可怖?簡直都變成了魔鬼!這不是神帝九子,這不是!」
「賢人,你冷靜點。這是你眼中的幻像,不是真實的。」韶華凌河說道。
卓子幽幽的醒轉過來,滄藍色的眸子咕嚕嚕一轉,便看到了如鷹翔鶴舉的韶華凌河,懸掛在半空中,便忍不住咯咯咯的笑了起來。韶華凌河只能苦笑,心中概然,這小姑娘真是不分輕重,完全不知險惡就在身邊。
「卓子,你不要動。我們現在中了魔羅之咒,脫不了身。」韶華凌河打斷了她的笑聲。卓子的笑容在臉上凝固,然後便看到了賢人一張哭喪的臉。她似乎明白了是怎麼回事,想要點點頭,但身體卻像石化了一般,竟然不能夠動彈分毫,這才有些驚慌之意。
「凌河哥哥,你能夠想辦法救我們,對嗎?」卓子瞪著眼睛問道。韶華凌河苦笑不已,突然,他將目光投在神龍之窟口,笑容也凝固了。然後,他說道:「是的,有人能夠救我們。」
「先生,你看我師父出來了——」賢人的眼中突然亮了起來。
青陽長老,彷彿大病初癒一般,拄著琉璃杖,站在龍丘之巔的甘露之塔前。他突然躍起,如流光掠影般從龍丘之巔飛下,落在了神龍之窟口。
「凌河,多虧你在雲戒上施了伏魔咒,才趁其不意,擒住了被妖魔附身的修殤。」
韶華凌河淡淡一笑,「全賴長老的妙計。可是……」
青陽長老呵呵大笑,蒼須飛揚,「凌河,你在怪我有些事也瞞著你嗎?修殤被明域的邪惡力量佔據了軀體,而他自己的靈魂,卻被禁錮在一個盒裡。你是明域焰摩大帝的敵人,因此他威脅我,若不將你擒住,便要毀去修殤的軀體。」
「修殤告訴我,你的靈魂被困住了,要我用雲戒來換。想不到他其志並不在此,殺了我,便可以讓明域少一個敵人了。書盒在我懷中,我現在動不了……」
「修殤是我大弟子,視如已出,我迫不得已,才答應了他的要求,用這個幻咒困住了你。請原諒。」青陽長老眼中已泛淚光。
韶華凌河淡然一笑:「做大事者不拘小節,我豈會見怪。現在最重要的是修殤已經被擒住了。書盒就在我懷中,請長老自取。」
「如此得罪了。」青陽長老走近韶華凌河,一隻手伸了進去。彷彿碰觸到極厚極濁的物質,在韶華凌河的四周流動著,卻強勁的阻隔了青陽長老的手。他的手穿過了這層幻界,從韶華凌河的懷中,取出了那本淡黃封頁,用兩隻玄銅鎖鎖住的書冊。
青陽長老退開後,雙手捧書,眼中現出喜悅之意。
「待此間事了,我定當向你陪罪。」青陽長老微一屈身。「我代修殤謝謝你。」
「長老是天之衡的首席幻道師,掌握著神龍之咒的秘密。可是這摩羅幻咒,卻是滄原至邪的幻咒,長老能解開這個摩羅之咒嗎?」
青陽長老微有詫異,「你好眼光,竟然能夠看出這個邪惡的幻咒,是摩羅之咒。它和神龍之咒,其實為一反一正,都是以神帝九子像,按摩羅珠法則排布,但其中的變化之數難以窮盡,共有三萬多種變化。據說當年明焰要和無憂祖師爭高下,他們便打了一個賭,看誰能夠研習出世間最強的,足以擒龍誅神的幻咒。於是兩人按摩羅法則,計算了十天十夜,各自計算出了自己認為最強的一個幻咒,然後一比較,卻發現原來他們的幻咒,其排布規則完全一樣,只是順序剛好相反,正好形成至正至邪的最強幻咒。佔據了修殤身體的妖人來自明域焰摩大帝座下。焰摩大帝號稱火焰之子,正是明焰的傳承者。他能夠從明焰得到這個摩羅之咒,正好用來對付你。」
「長老能解否?」韶華凌河問道。
青陽長老點了點頭,「我畢生研習神龍之咒,都未能參透其中的變化之道。修殤以摩羅之咒困你,卻讓我霍然而悟。要解開摩羅之咒,是非常艱險之事。如果計算稍有差誤,移動石人位置和順序出錯,則有可能對中咒之人造成巨大的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