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奇默然半晌,歎道:「我們世居於焚天魔鼎之中,想不到滄原人類的擒龍術,竟是高至如斯!」
姬雨靈左手牽著左小仙的手腕,右掌輕托著辟玉邪珠,向天而舉,臉色帶著一種淡定的虔誠,嘴裡念動著一句幻咒。
那辟玉邪珠緩緩升起,在天空中華光四射,喑喑作響。姬雨靈朱唇微動,一繼繼細如幽魂般的聲音,在那山谷中飄蕩。她手掌在左小仙的頸部一拂,左小仙只覺得一股寒冰入骨的源力,像刀鋒一般切入了自己的脖子裡,顎骨不由自主的張開了,那辟玉邪珠便嗖的一聲,鑽入了左小仙的嘴裡。
左小仙突然啊的一聲,只覺得一道火炭一般的熱力從喉間直竄了下去,在肚子裡迅速的消融擴散,散入四肢百骸之中,所到之處,身體彷彿被炙出煙來一般,極其難受。
「你……你給他吃了什麼?」莫奇在那崖壁上飛落而下,身姿輕靈如鳥,重新將落於地上的琉璃細杖握在掌中。
姬雨靈哈哈大笑道:「燕空雪,老祖將他的身體給了你,可是你卻要將你的靈魂,重新奉還給老祖!老祖的神魂凝聚於這顆辟玉邪珠之中,他將借助你的身體,重返人間!」
左小仙從身體裡似乎爆裂出無數道血色而灼熱的光芒來。他的額頭湮沒在大片血光之中,激轉流動著,一張若隱若現的臉,在他的腦門上張開了嘴,似乎在咆哮掙扎,彷彿欲掙出他腦門的禁錮一般。左小仙只覺疼欲裂,抱著腦袋摔倒在地。他的一點點自我意識,逐漸的削弱,眼前似乎有一張巨大恐怖的血臉,將自己的意識和力量,一點一點的吞噬了進去,但身體裡修煉的御女神經的源力,卻逐漲凝聚起一個一個的漩渦,將那張血臉給包裹了起來。
他不明白自己體內為何有如此巨大的變化。似乎體內的御女神經的源力,能夠自動引發出一種力量來,克制那逍遙老祖掙獰的血臉對自己的吞噬一般。此時,那三個藍衣人已然變色,莫奇澀然道:「是逍遙……你……原來你並沒有死……你不敢在燕空雪進入焚天魔鼎之前佔據神之命定者的身軀,只不過是怕你的邪魂在焚天之火的鍛燒之下重出原形。」
姬雨靈嬌笑不已,得意之極:「正是如此。這一切都盡在老祖的掌握之中!恭迎老祖重掌人間!」
莫奇面如死灰。左小仙摔倒在地,痛苦的掙扎著。那張血色的巨臉在他腦門若若隱若現,發出厲吼之聲。
突然,那一直呆坐倒在地,雙腿殘疾的羅侯卻沙啞著嗓子道:「只怕未必。」
那附在左小仙額頭上的血色巨臉,終於停止了掙扎和扭曲,似乎喘了口氣,發出枯澀的聲音來:「為何……為何……」
姬雨靈也吃了一驚,重新扶起左小仙來。羅侯淡淡道:「靜心凝慮,息心止欲,源力自生,神魂安定。燕空雪,用你自己的力量去抵抗,去吞噬逍遙殘存的神魂和源力侵蝕。」
姬雨靈驚道:「羅侯,是你!你教授了他抵抗老祖侵蝕的秘訣!」
左小仙聞言端坐於地,開始靜心潛運御女神經。從四肢百骸之中都似乎生職無數源力的漩渦,流經於身體,彙集於腦門,將那辟玉邪珠所幻化的灼熱血臉,一點一點的剝離吞噬。那巨大的血臉開始驚謊失措的扭曲叫吼,但被窒固於左小仙的腦門中,非吃他即被他吃,竟被一點一點的剝離出一片片碎臉來,消失在左小仙源源不息的自生源力漩渦當中。
羅侯淡然自若,渾不顧姬雨靈手執匕首走近身來,「逍遙本欲以御女神經的正解傳給他,而他本身所修習的正是反解。本來一正一反,自然可以融合為一。可是,他的計謀因我而改變。」
「雨……雨靈,快放我……放我出來……」
那附於左小仙腦門上的血臉扭曲呼叫著,陰森可怖。姬雨靈提起匕首,便往左小仙的腦門上刺去。只要殺死左小仙,才能夠釋解已被囚於左小仙體內的逍遙老祖的神魂。羅侯倏伸十指,攢聚如火焰之狀,向著天空張舞,嘴裡輕輕吐出如幽魂般的細音:
「奪兵——」
姬雨靈掌中的三枚匕首,竟然憑空躍起,嗤嗤嗤的射入旁邊的絕壁之中。姬雨靈驚然回首,只見羅侯冷冷道:「姬雨靈,你擅作主張,讓姬風柔髮動政變,你與燕空雪經過烏森林向焚天魔鼎進發。莫非逍遙從未提醒過你關於老夫幽居於烏森林中的事實嗎?」
「老祖曾吩咐過我,在進入烏森林之前,先放火焚燒烏森林。他……他並未提及你與他之間的恩怨。是我……是我忽略了你……」姬雨靈顫聲道。
「逍遙忌憚老夫,因此才不讓你涉險,讓你直接焚燬烏森林。他的御女神經乃老夫所授,他那點計謀,又豈能逃脫老夫的眼睛呢?」羅侯哈哈大笑。
慘號之聲越來越淒厲,而那張臉卻越來越小。姬雨靈雙掌發抖,細密的汗珠從光潔如玉的額頭上直滲了出來。羅侯乃是一個身體殘疾,連走路都不會的半朽之人,可誰卻能夠想到,他竟然還能有如此精深的幻道,輕而易舉地便將姬雨靈的匕首給奪去呢?
羅侯五根枯瘦的手指勾了一勾。莫奇手中一輕,那支琉璃細杖,已脫手飛出,落在羅侯的掌中。「守墓人,老夫身體殘疾,面目全非,因此你們全都不認識我了吧?」羅侯盯著莫奇。
莫奇駭然失色:「你……你是御女宮的創始者羅侯。我族中的長老曾經無數次警告,你在四十年前一敗之後,定會再次捲土重來。」
那血臉的慘呼之聲倏然而止。左小仙的臉一陣紅一陣白,轉過數種臉色,長長地吁了一口氣,睜開眼睛,腦門上已是密汗涔涔。他一躍而起,拍了拍雙手,喜滋滋道:「前輩,搞定這老鬼了。」
姬雨靈臉色大變,十指突張,長袖一拂,那崖壁上深入石中的三支匕首撲的躍了出來,朝左小仙凌空襲來,厲聲叫道:「燕空雪,你吞噬了老祖?」左小仙叫了聲「媽啊」,眼看那三支匕首已撲面而至,衣袖亂拂,擋在臉前,暗想這下完了,剛死裡逃生,卻又頃刻送命,當真衰之大矣。豈料他此刻源力大進,隨意一拂,力量充盈,竟將那三支匕首給震飛了。姬雨靈微噫一聲,張開手心一看,匕首擦過手掌,拖出一條血痕來。
羅侯微笑道:「燕空雪,你用老夫暗授的方法吞噬了辟玉邪珠,此刻逍遙的所有源力,已經盡歸於你了。」左小仙拱了拱手,笑道:「托福托福,那全是前輩你指導有方的功勞。」
莫奇凝視著羅侯,冷冷道:「燕空雪,你莫要得意得太早。羅侯才是你真正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