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店子門口,我看到顧享,很意外,他既沒有搖尾乞憐,也沒有痛哭流涕,一如從前溫和的微笑,反倒讓我不知該如何開口了。
「鑰匙,」我輕聲說道,將鑰匙遞給他。
「我說過,送出的東西不會回收的,」顧享的笑容很燦爛,卻也很執著。
我愣住,手不知該往哪兒放,「我不能隨便接受禮物,」我悶聲說道。
「你別多想,」顧享看著我,「幫助朋友完成心願,我覺得很開心。」
他一臉真誠,讓我覺得自己將鑰匙退回是一件忘恩負義的事。
「正因為是朋友,就更不能收下禮物,我回家的時間已經定了,車票都買好了,」我生怕他不信,趕緊往外掏車票。
「你不明白我的意思,」顧享按住我在兜裡亂翻的手,「這幾天我想得很清楚,我知道你要回去,因為對這個地方失望,但是我希望能給你在這個城市留一個落腳點,即便沒有我這個朋友在,即便你一個朋友都沒有,你再次回來的時候,也不會茫然地張望,不會無處可去。」
「我不會再回來的,」我固執地說。
「你會的,」顧享很篤定,他的語氣讓我難堪,讓我覺得自己的話很沒有可信度。
連我的話都不信,那我還說什麼,我轉過身,背對著顧享……ww,。
「你什麼時候走?」沉默了許久,顧享突然問。
「後天早上的火車,」我平淡地回答。
「我可能送不了你了,」顧享有著淡淡的憂傷。
「怎麼?」我轉過身,有些驚訝。
「跟你一樣,要離開了,」顧享看著我,友善地笑著。
「還是要走?」我還來不及說。韓競風已經問出口。
我差點忘了身邊還站著一個燈泡。
「放心啦堂哥,跟上次不一樣,別以為我老長不大。」顧享紅著臉,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韓競風。
老實說,我真不相信他一點事兒沒有,不過,他學會控制情緒了。這也算成熟一點點了吧。
「去哪裡?」我一說完立馬後悔了,又不追隨他走遍天涯海角,問那麼多做什麼,不管他出省還是出國,反正再不會見面了的。看看韓競風站在一旁,聽到我說話已經黑了臉,看吧,不喜歡我就算了,還生怕我纏著他堂弟。好像我就是個妖怪,哼!
「嘿嘿,加拿大。你會去看我吧。」顧享又變得和藹可親,連之前的憂傷都已經消失不見。
我垂下腦袋,不接話茬。小說網
「是去學習,不過兩年而已,我想多學點東西,媽媽也同意了,」顧享吹了聲口哨。
「姑媽同意了,我怎麼不知道?」韓競風在一旁發出不和諧的聲音。
「你這麼忙。就沒跟你說,」顧享捶捶韓競風的胸口,「堂哥,你常飛國際路線,記得順路看看堂弟我。求學的時候很辛苦呢,要帶我去打牙祭!」
還說自己不是小孩子。切,我偷偷翻個白眼。
「還有你啊琳琅姐,加拿大地楓葉糖味道不錯,下次帶給你,」顧享有些賴皮地從我手中拿過鑰匙,「看看玫瑰花怎麼樣了,你可要好好照顧哦。」他拍拍我的肩膀,轉身用鑰匙開門。
還好,一室玫瑰依舊芳香,顧享進了店子,趕緊挽起衣袖拿噴壺去澆花。
美麗的花朵,讓我的心情莫名好轉,這份還不掉的禮物,還真是幸福的麻煩呢,要不,等我回去了,就轉給凌舸?既然是我的私人產業,我應該能自行處理吧,樓上不是有休息室?正好,讓他搬離棚戶區,也算是我對哥們兒地一點心意。
「你不會再回來要回吧?」看著花朵上滾動的水珠,我站直身子,看到在花叢間忙活的顧享。
「我有那麼缺德嗎?太小看人了!」顧享不服氣地說道,「堂哥你說對不對!」
韓競風自打進門摁亮頂燈以後,就一直冷眼旁觀,享受慣了的大少爺,就是比一般人懶。
「你不來幫幫忙嗎?」我皺起眉責怪道,顧享說白了以後,我心裡的壓力也沒那麼大了,反正大家都打算分道揚鑣,就快快活活地珍惜相聚時光唄。
韓競風白我一眼,沒有搭理我。
「真是地,」我小聲嘀咕道,算了,既然已經是琳琅的花店了,我就辛苦點。
「大功告成,」顧享從花叢中跳起來,興奮地脫下工作手套,「花都整理好了,琳琅,如果你要回家,也要把花和店子托付給值得信賴的人哦。」他大聲交待。
「遵命,大股東!」我笑瞇瞇地看著他,顧享也看著我淺淺地笑,這樣信賴的笑容,讓我感動,也讓我為之前的殘忍愧疚。
「還別說,我畢業之後地全部積蓄都在裡面了,所以,你要好好經營,這可是我的血汗錢,等你將來成了富婆,一定要分成給我,記得轉告你托付的人,不准偷懶讓店子垮掉!」顧享地孩子氣顯露無遺,他是將自己的難過都隱藏起來了嗎?
「放心,虧不了你,」我伸手做了一個勝利的手勢。
從花店出來,再次由我鎖上門,不過這回沒了上次的沉重與無賴。
「謝謝你的禮物,上海留給我的最後一個回憶會很美好,」我將口袋裡的鑰匙串取出,將鑰匙認真串到鑰匙環上。
「那我的願望就達成了,謝謝你曾經幫我,」顧享是誠心向我道謝。
「我沒幫你什麼,」我搖頭否認,比起他送我這個貴重禮物,我就算做了什麼,也是微不足道地。
「呵,不早了,去吃頓便飯,就當是臨別時的晚餐。」顧享興奮地提議。
韓競風沒有反對,我們就這樣一路殺到附近的大排檔,在韓競風皺眉看著桌面上的油膩的時候,我和顧享抓著豬腳賣力地啃著,腳邊地啤酒瓶越來越多,頭很暈,可是這種感覺,即使有離別的傷心在不時撞擊著我地胸膛,我還是覺得好幸福。
臨走時發生的事件,意外連連,還以為將糾纏不清,卻沒想到能完美結局,雖然我和顧享在離開上海時沒能夠與自己喜歡的人一訴衷腸,雖然我們都選擇將真實的心情埋藏起來,不過,在我們說著酒話互相打鬧的時候,這些遺憾和心事都被拋諸腦後,我們只想讓對方知道自己很快樂,喝完最後一罐啤酒,將空的易拉罐扔在韓競風腦袋上,看著他敢怒不敢言的表情,我和顧享放聲大笑。
笑過之後,累極趴倒在桌上,怎麼辦?看著顧享的笑容和韓競風皺起的眉毛,我竟然開始期待下一次的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