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凌舸,還在做事兒啊?」我背好包,給凌舸打了個電話。
「沒有,收工啦,你在哪兒?」凌舸聲音很大,他那邊有些嘈雜,好像是在很熱鬧的地方。
「我還在拍攝的地方,我們去棚戶區樓下會合,怎麼樣?」我是天生的路癡,除了幾個固定的地點,別的地方,哪怕說得再詳細,我也找不到。
「行,我這裡有點兒吵,我馬上過來。」凌舸掛了電話,在我憧憬接下來的大餐的時候,一張特大號臉孔出現在我面前。
「啊,」我嚇了一跳,是顧享,嘻皮笑臉看著我,「幹嗎湊那麼近,想嚇死人啊!」
「跟男朋友打電話?」他歪著腦袋,皮皮地笑著。
「關你什麼事兒小屁孩兒。」我笑罵一句,「晚上你幹什麼去?」
「孤家寡人能幹什麼,回去洗澡看電視咯。」顧享背起自己的大背包,拍拍裡面的裝備,「拍攝方面的一些東西,我還要好好研究研究。」
「除了搬道具你還兼職攝影啊,」真是有為青年,比起我這種人,有出息多了。
「感興趣就學習一下咯,下次給我做模特吧。」顧享算計地瞇起眼睛,這眼神有些熟悉。
「報酬怎麼算?」我也不傻。
「只要琳琅姐開口,哪能少了報酬,你要多少給多少,錢要是不夠,以身相許也行啊。」顧享大笑著往前跑,等我回過神來才發現被這小子佔了便宜。
「給我站住,叫你吃姐姐我的豆腐,不想活了啊你。」我同樣大笑著追打上去。
坐公車到街口,走進熟悉的巷子,看到棚戶區三樓天台上飄動著細長的繩子,沒有天藍的床單,但是有希望,在我昂著頭往上看時,就見天台上伸出一個毛茸茸的腦袋,是凌舸,他也看見了我,使勁兒揮了揮手。
「琳琅,你等一下,我找樣東西就下來。」他把手做成喇叭狀。
「知道了,你快點,我肚子餓癟了。」我拍著肚子嚷嚷。
「董小姐啊,好久沒見到你呢。」老太太不知從哪裡鑽出來,很是熱絡地跟我說話。
「啊,你好,我最近,最近……」我舉起右手沖四周亂指了指,說不出所以然來。
「你拍戲很忙吧,」老太太大著嗓門,她的耳朵越來越不靈便了,「我有看到你的劇照哦!」
「劇照?」我驚愕地瞪大眼,我怎麼不知道。
「你演情感戲很不錯哎,男主角很帥的,跟我老公當年一樣哦,不過配角好老又好醜。」她張開沒牙的嘴,很八卦地說道。
什麼跟什麼啊,我有些懵,不記得最近演過這齣戲啊,貌似我還演了女主角,怎麼可能嘛。
「哎呀,我都跟我那個衰仔外孫說,要留下董小姐的劇照呢,等董小姐成了大明星,就有價值啦,結果他不聽我的,拿劇照包了煎餃去工地了,唉,氣死老太婆了!」她癟著嘴碎碎念,我還是一頭霧水,幸好這時凌舸已經拿了東西下樓來,我趕緊迎上去,兩人東扯西扯往巷口走,這才擺脫了八卦老太太。
「翠翠婆又說什麼了?看你們談得蠻投機的嘛。」凌舸腋下夾了個小包,腰上換了一個新的腰包,哎喲,有錢就擺闊啦。
「唉,還能說什麼,我還不是掏乾淨耳朵聽她碎碎念,說話的一直都是她好不好,不知道哪裡聽來的八卦,牙齒沒了嘴巴不關風,噴我滿臉唾沫星子。」我抹了把臉,撇撇嘴。
「街頭巷尾聽來的,她聽力越來越差,都沒有人願意和她說話,今天逮到你,算你倒霉咯。」凌舸說完,摀住嘴吃吃笑起來,「一看你就像跟她志同道合的人啊!」
我沒好氣地瞪他一眼,「今天說得有鼻子有眼的,不像她平常瞎掰的風格呢,還說見了我的劇照,難道我的臉那麼大眾化?」我掰過凌舸的肩膀,「看看,看看,大眾臉容易走紅嗎?能看出誰的輪廓?章子怡?劉亦菲?」
「飛你的頭,沒睡醒啊?」凌舸不客氣地敲一下我的腦袋,「那老太太的話你真可以當耳邊風,不過我這裡倒是有樣東西,你肯定感興趣,找到吃飯的地兒再給你看。」他神秘地笑笑,拽著我的手到巷口,一輛出租車正好亮著空車的牌子,凌舸揮手攔下,兩人鑽進車內,他說了一個地名,好像那兒的東西不便宜呢,我沖凌舸使個眼色,他回我一個安啦的表情,我這才放下心來。
來上海都快十年了,貌似第一次進這種地方呢,我看著大氣典雅的飯店裝飾,捏了捏凌舸的胳膊,「還是別那麼奢侈吧,小飯館裡花個兩三百,可以吃得很豐盛了。」
「咱就奢侈那麼一回行不行,琳琅,我是沒賺過多少錢,其實,我是個對生活質量要求很高的人,就是你常說的品味不錯,有小資情調。」凌舸還不忘貧嘴。
我苦著臉跟在他身後,服務生將我們領到一個靠窗的位置,凌舸很紳士地請我落座,又將單子遞給我。
「琳琅,你輕鬆點兒,人總要享受享受的,花自己賺來的錢有什麼錯?沒有誰規定我們只能去大排檔。」他伸長手臂拍拍我的肩膀,讓我放鬆。
「我就是覺得你賺點兒錢不容易,」想到他拍照時被富人家的狼狗咬破牛仔褲,滿頭大汗跑回棚戶區,還是我逼著他去打的針。
「別那麼沉重,這樣的女人老得快哦,」凌舸揉揉我的頭髮,惹來我小聲的抗議,「等下吃飽了,我有好消息告訴你,讓你看看哥們兒我多仗義。
一客黑胡椒桂花**煎小牛排,一份聖誕樹沙拉,看著自己面前並不多的食物,我大概能猜到花了多少錢,這頓大餐吃得並不是很美味,因為心裡時時在想,同樣多的錢,夠吃一星期叉燒喝一星期啤酒了。
吃到尾聲時,我催促著凌舸將他放在桌上的小包打開,並沒有什麼驚喜,只是一張報紙,還有幾張照片,效果並不是很好,但是勉強能看清楚裡面的人物。
這不是我嗎?我指著報紙上的自己目瞪口呆,那個頭髮有點凌亂、摔倒在地的女人不正是我董琳琅?難怪翠翠婆說看到我的劇照,這張在宴會上被狗仔隊拍到的照片醒目地排版在娛樂報紙的首頁,她不認識字,只知道看圖片,聯想到我的工作,自然而然會以為我是因為在表演中表現優秀,才上了報紙頭版,難怪這回見到我,菊花一樣的老臉上,笑容都顯得親和了許多。
「怎麼回事兒?這是上回生日宴會的照片!」我抬頭詢問凌舸。
他將最後一塊小牛排放進口中,滿足地咂咂嘴,「我說,你現在怎麼這樣,有事兒也不跟我說,上次拍這照片的時候我根本沒注意到是你,那時候記者多,我光顧著摁快門兒,後來不是有一小青年打架嗎?大家搶那個新聞去,我都沒注意到離開的女人是你,誰想得到啊?你不曉得,等我一回去把照片弄出來,鼻子差點氣歪了,你竟然讓別人扇你耳光。」
「這件事情我不想再提,都過去了,」我拿叉子戳戳盤子裡裝飾的蔬菜。
「那可不能就這麼算了,欺負娘家沒人啊,你董琳琅不是一天到晚把尊嚴掛在嘴邊上嗎?才一個多月沒跟你待一塊兒,你變化怎麼那麼大?」凌舸有些不滿,一個多月前如果遇到這種事兒,比較激動的那個人應該是我,好像,我真的有些變了,卻說不上自己變在哪兒。
「我沒說不記仇啊,只是不想被扇了耳光的糗事讓別人天天提,多沒面子,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以為我會放過那個腦滿腸肥的劉豬頭。」我恨恨地說道。
「劉豬頭?他什麼時候姓劉了?」凌舸拿過報紙,看看下面解說的文字,有些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