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盞花 第四集 悲歌篇 第七章 臨別囑托
    在床上沉睡的天雄忽然被一陣陣天崩地裂一般的爆炸聲吵醒。黑沉的睡意仍然困擾著他的意識,他艱難地從床上爬起來,奮力搖了搖頭,想要變得清醒一些,但是卻讓自己的頭腦更加昏沉一片。霹靂般的轟鳴聲仍然在遠處此起彼伏地響起,多虧了這響聲,天雄才能夠讓自己勉強保持一絲清醒。否則,在他身上糾纏不去的睡意會讓他繼續沉淪進混濁不清的夢境之中。

    「奇怪了,今天我好像睡不醒似的。」天雄從床上費力地爬起來,將身子軟綿綿地靠在牆上,用牙齒咬著舌尖,靠這一絲刺痛振作精神。他緩緩張開眼睛,發現在這間抵抗軍客房的桌面上,流星一隻眼單腳直立著,垂著腦袋睡得十分香甜,長長的口水掛在它的嘴角,讓它看起來十分滑稽。

    「這隻老鳥什麼時候能夠睡得這麼沉了?」天雄歎息著露出一絲微笑。他用手扶著牆壁,跌跌撞撞地走到客房的門前,用力把棗木製成的厚重大門推開。在客房的門外拴著的無鬃馬小秋,四條腿軟綿綿地跪在地上,優雅而光滑的長頸斜斜地靠在拴馬的柱子上,長長的馬臉隨著它響亮的鼾聲波浪般一起一伏。

    「哇,小秋的睡相怎麼會變得這麼難看了。」天雄踉踉蹌蹌地繞開小秋攤在地上的身子,朝著抵抗軍營房前的一條小溪走去。當他將一捧冰冷的溪水狠狠澆到自己面龐上的時候,在凜冽的寒意刺激下,困擾在他腦海中的強大睡意終於成功地鳴金收兵,緩緩退去。天雄長長地舒了口氣,將整個頭顱猛地浸入了溪水之中,用力搖了搖,然後猛地抬起頭,冰冷的水流一股股地趟入他的勃頸,後背,胸膛。他感到因為長時間的睡眠而變得僵硬麻木的四肢開始有了一絲活力。

    「我到底睡了多久?」天雄忽然開始考慮這個問題。在自己和落天雷元帥交談之後,虎騎軍的兩位副統領就把他帶到抵抗軍飯堂裡飽餐了一頓,飯菜極為豐盛,他很難想像在這麼艱苦的環境裡,他們是如何張羅到這麼豐盛的酒菜的。兩位陪宴的將軍不但言談風趣,而且慇勤勸酒,連和自己一道來的小秋和流星一隻眼都喝了不少。

    「在此之前,我有數個晝夜都沒有合眼,所以酒意一上來,大概就睡得沉了,難怪如此艱難才能夠從床上爬起身。」天雄用力一伸懶腰,環顧了一下四周。

    周圍抵抗軍的營房裡一片燈火通明,在不遠處的虎騎軍飯堂裡傳來一陣叮叮噹噹的推杯換盞之聲,似乎此時此刻的虎騎軍正在舉行一個盛大的宴會。

    「有熱鬧可以看嗎?這幫傢伙也不通知我一聲。」天雄好奇心大起,從地上站起身,大踏步朝著虎騎軍飯堂走去。

    依稀的燈火從虎騎軍營房裡透射出來,天雄側頭望去,發現很多彪悍的虎騎軍戰士正在仔細地整理著自己的衣物和兵刃。他們把一件件擦得珵光瓦亮的盔甲整齊地疊好,平放在床上,然後將打磨得寒光熠熠的刀斧長劍之類的兵刃高高掛在營房牆壁上的鐵釘之上。很多年長的虎騎軍戰士正在就著油燈昏黃的燈火用鵝毛筆寫著什麼書信。一位年輕的小伙子癡癡地坐在油燈之前,仔細地摩挲著一張絲綢製成的絲帕,撲簌簌地流下熠熠閃光的淚水。

    「發生了什麼事情?」天雄奇怪地想著。他很想推門進去,向他們詢問,但是此刻的這些虎騎軍戰士似乎不方便打擾。天雄猶豫了一下,聳了聳了肩膀,加快腳步朝著飯堂走去,希望能在那裡打聽到一些消息。

    飯堂中的虎騎軍戰士們人人手中都端著一盞盛滿美酒的酒杯。叮叮噹噹的碰杯之聲此起彼伏,絡繹不絕。但是和這些熱烈的推杯換盞之聲很不和諧的,是飯堂中的所有戰士很少有人大聲喧嘩,也沒有人高聲祝酒,甚至連歡笑勸酒的聲音也沒有。每一個人都默不作聲地和附近的戰士頻頻碰杯,然後仰頭將美酒一飲而盡。

    「天……天雄先生!」一個震驚的聲音忽然從他耳畔響起。天雄連忙轉過頭去,卻發現和自己已經十分熟絡的虎騎軍副統領龍彥將軍正目瞪口呆地望著自己。這個驚呼聲剛剛響起,正在飯堂內悶聲暢飲的虎騎軍戰士們不約而同地朝著天雄站立的方向望去,每一個人都停止了飲酒。

    「喂,龍彥將軍,你們……有什麼宴會嗎?」天雄好奇地四處打量了一下,問道。

    「沒……沒什麼宴會,只是大家聚一聚,喝口悶酒,如此而已。」龍彥將軍不自然地笑著,「天雄先生,你起得比我想像的要早啊。」

    「是嗎?」天雄沒有注意到他語氣中的驚奇和惶恐,笑道,「我們練氣的人比平常人容易驚醒。我是被雷聲吵醒的,最近有雷陣雨嗎?」

    「雷陣雨?哦,是啊,有的,有的……」龍彥將軍連忙說道。

    就著昏黃的燈火,天雄忽然看到龍彥將軍的左頸處有一個成火焰形狀的血紅色印記。在飄移不定的燈光照耀下,那猙獰而兇惡的火焰印記似乎在掙扎燃燒,給人一種妖異而恐怖的感覺。

    「龍彥將軍,你的左頸似乎有一個火焰標記,那是什麼?」天雄一指龍彥的左頸,奇怪地問道。

    「哦,這個……」龍彥將軍下意識地用手掩住左頸,驚慌地笑道,「這是……咳……我的一處傷口。」

    「傷口,昨天還沒有呢。」天雄奇怪地追問道。

    「哦,我們和神族遭遇過,打了一仗,才留下這個傷口的。對了,我們就是為了這個慶祝的。」龍彥將軍靈機一動地說。

    「噢?」天雄轉頭望去,看到周圍的虎騎軍戰士正配合著龍彥將軍的語氣,紛紛點頭。他敏銳地發現到幾乎所有人的左頸都有著和龍彥將軍身上一模一樣的赤紅色火焰印記。

    「古古怪怪的,他們有什麼瞞著我嗎?」天雄眉頭微微一皺,猛然計上心頭,揚聲道:「哦,原來你們是在慶功,好,算我一個。來我敬大家一杯。」說著,他來到一處酒桌前,拿起一杯剛剛斟滿的美酒,就要一飲而盡。

    「啊,天雄先生,」龍彥將軍高聲驚叫道,「這酒是劣酒,不適合你,來人,給天雄先生換一杯美酒。」

    「你們一定有古怪,到底怎麼回事。」天雄放下酒杯,大聲問道。

    就在這時,虎彪將軍突如其來地出現在飯堂之內。他大踏步來到天雄身邊,道:「天雄先生,落天雷元帥請你到指揮部去一趟。」

    昏暗的虎騎軍指揮部裡,落天雷元帥穿著一身筆挺的藍色元帥制服,胸前掛滿了五顏六色的英雄勳章,金色的掛帶從左到右斜掛胸前,金紅色的肩章在燈火下忽明忽暗地閃爍。天雄發現在他的左頸處也有一枚和所有人一樣的詭異火焰印記。

    「先生,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虎騎軍的戰士們和您一樣,讓我感到不對頭。」天雄焦急地問道。

    「如果你是人族的領袖,你如何對付神族的戰爭魔法。」落天雷元帥沒有理會天雄的問題,而是突如其來地反問道。

    「戰爭魔法?」天雄的眼前忽然閃現出神獄中大自然魔法師令人魂飛魄散的恐怖閃電魔法,黑暗法師凌厲的黑暗狙擊魔法,還有天都城牆上的火系魔法師殺傷力驚人的火焰魔法。他怔仲了半晌,搖了搖頭道:「如果是我一個人的話,我會想辦法潛入魔法師的附近,突如其來地偷襲他。」

    「你是說暗殺嗎?」落天雷元帥冷然道。

    「是的,在他們出手之前了結他們,否則只有等死。」天雄由衷地說。

    「小伙子,如果每一個人族戰士都有你一樣的本領,我們說不定早就取得勝利了。」落天雷歎息一聲,緩緩說。

    天雄的臉微微一紅,道:「我沒有學過戰爭的策略。我……我會想辦法將我的功夫傳授給盡量多的人族戰士,也許會有用處。」

    「但是你說得不錯,」落天雷似乎對天雄前一句話沒有注意,「暗殺是好方法。雖然不光明正大,但是的確是好方法。只要能夠戰勝神族,無論多麼陰險狠辣的方法都應該去使用。我以前,實在太重視人族的榮譽了,我以為無論多麼艱難都應該保留人族最後一份尊嚴。但是,現在的人族還有什麼尊嚴,還有什麼榮耀。一切都已經粉碎了,一切都已經毀滅了。」說到這裡,他長長地吐了口氣,雙手扶住帥案,勉強支撐住無力的身體。

    「先生,人族還有轉機的,我們還有戰士,我們還有土地,我們可以和神族再次決一勝負。」天雄激動地說。

    天雷元帥將手指放在嘴前,制止了天雄激烈的話語。他拉開椅子,沉重地坐下身來,翹起腿,仰頭觀看著面前牆壁上畫滿了各種符號和曲線的羊皮地圖。

    「神族最喜歡的就是陣地戰,每到一處地方,他們都會讓魔法建築師們建立一片臨時防禦工事。然後靜靜等待著我們的軍隊衝出陣地邀戰。魔法師們就會躲避在堅固的防禦工事之後,在銀武士們的護衛之下,發動強大的戰爭魔法。想要暗殺他們,只有一個辦法。」落天雷元帥沉聲道。

    「什麼辦法?」天雄好奇地問道。

    「就是派遣熔岩地府的工程兵。他們可以在一天之內挖掘出一條長達三里的隧道,直通神族陣地的地下,名符其實的神不知鬼不覺。」落天雷元帥的臉上露出一絲詼諧的笑意,但是他灰白色的雙眼中卻漫溢著無言的苦澀。

    「熔岩地府的工程兵竟會有如此驚人的手段?」天雄被他的話語完全吸引住了,對於他的表情沒有留意。

    「妖精國度的戰士,那些神出鬼沒的豹語者們乃是世上最傑出的暗殺專家,只要熔岩地府的工程兵將地道掘入敵人的陣地,那裡就是豹語者們的天下,無論有多少名魔法師在那裡的集結,都會變成豹語者們匕首下的獵物。」落天雷神經質用手指敲擊著帥案,斷斷續續地說著。

    「這樣的話,魔法師的威脅就可以勉強解除了,剩下的就是敵人的騎隊和銀武士,還有牧師後勤隊。」在神獄裡身經百戰的天雄對於神族的兵員配置已經滾瓜爛熟。

    「矮人族的魔槍隊,唔……」落天雷元帥用雙手用力搓了搓面頰,眼中露出一絲疲倦之色,「我做夢都想擁有的軍隊。他們的水晶魔槍是克制神族無堅不摧的鐵騎兵的最佳武器。可惜,矮人族的財力雖然雄厚,也只能買到製作數萬隻槍的水晶材料。那些魔晶石更是稀有,每枚魔晶石只能夠提供兩次射擊所需要的能量。」

    「這樣的話,」天雄出神地思索著,「那麼魔槍隊的作用也很有限。」

    「是啊,真是可惜。」落天雷元帥站起身,來到牆壁上的羊皮作戰地圖面前,用手指著西南蠻荒的疆域,沉聲道,「如果能夠讓我找到地精商人的行蹤,這一切都有解決的方法。那些神通廣大的地精商人,他們到底躲藏在哪裡?以他們的經商能力,沒可能不知道大量出產這些稀有的水晶石和魔晶石的產地,也許在他們的貨倉裡早已經堆滿了這些救命的石頭,只是待價而沽。」

    「我在神獄裡似乎見過……」天雄的腦海中猛然竄出神獄中那個熱衷於勸他加入雜技團的地精商人。

    他的喃喃話語很快就淹沒在落天雷元帥接下來的長篇大論之中:「暗殺並不能完完全全地解決敵人的魔法師。如果敵人的白日金羽鷹隊和魔法師部隊混編,我們將要面對的就是高空魔法的轟炸。只要有一個大魔法師能夠成功地乘坐飛鷹到達我軍的上空,我們所要面臨的,就是成千上萬人的減員。想要抗衡神族的魔法,唯有去尋找秀人們的國度——忘憂國。傳說那裡有著破解任何魔法的神秘力量。」

    「先生,我聽說您已經和秀人國取得了聯繫,並和她們進行過談判,是否有這樣的事?」天雄好奇地問道。

    「我從來沒有見到過秀人們,更沒有找到秀人國,只是在妖精聚集的七日林莽邊緣找到了能和秀人們通話的傳音石。他們對於人類的要求你也許已經有所耳聞,只有我們奪回霞都,他們才會加入我們的聯盟。」落天雷元帥用沉重的語氣說道。

    「這是強人所難的要求。」天雄憤然道。

    「哼。敵人的騎隊使用獨角獸作為坐騎,能夠和這些兇猛而高貴的靈獸所抗衡的,只有獸人族的狼騎兵,和牛頭人族的閃電犀兵。尤其是牛頭人族的犀兵,傳說他們有摧枯拉朽的強大力量,可以將一片山巒踏成平地。但是,牛頭人族是一個和秀人族一樣神秘的民族,沒有人知道他們部落的確切位置,只有一些模糊不清的傳說和他們隱約相關。」落天雷摩挲著西南蠻荒的地形圖,滿懷感慨地說道,「即使我能夠找到牛頭人族部落又能怎麼樣呢。十年了,我在西南蠻荒四處奔走,沒有一個種族願意幫助我們人族。我們這些人族的元帥們在他們眼中就彷彿瘟神一樣,避之唯恐不及。秀人國和獸人國只知道對我們提出無理要求。矮人國和熔岩地府彷彿空中樓閣,我派出的探險隊尋訪了十年都無法找到他們的行蹤。地精商人們一個個都彷彿夜裡的精靈,只有妖精才能夠找到他們的行蹤。而妖精聚集的國度深藏於七日林莽之中,呼……,七日林莽,該死的七日林莽。」

    落天雷元帥用手輕輕敲擊著西南蠻荒地形圖上七日林莽的位置,語氣中滿是化不開的苦澀:「那是被天神詛咒的叢林。修煉成精的樹木每隔七日就會移動位置,你所通過的叢林每隔七天就會變成完全不同的樣子。你所做下的標記,畫下的地圖,有效期只有七天,該死的七天。人族探險隊不知有多少隊員就這樣活生生迷失在七日叢林中,直到現在也找不到返回的道路。」

    「總會有找到他們的方法,先生,請不要灰心。」感受到落天雷元帥語氣中的絕望之情,天雄心中微微一痛,急切地說。

    「即使找到他們又如何?我能勸服他們加入抵抗神族的聯盟嗎?我能讓他們為光復人族的土地而戰嗎?他們會不顧自己國家和部落的安危而參戰嗎?」落天雷元帥狠狠地一拳砸在地圖上,「即使他們願意參戰,這些桀驁不馴的傢伙願意聽從一位人族領袖的調度嗎?這些各種各樣的軍隊沒有統一的調度又如何抵抗得住神族配合默契的兵團作戰。」

    一口氣說完這許多話,落天雷元帥似乎感到一陣筋疲力盡,他轉回身,將整個人癱坐在帥案旁的木椅上,用手用力地揉著額頭,沙啞著聲音道:「沒有希望,完全沒有希望。我的眼前一片漆黑,那是一片漆黑的海洋,無邊無際,沒有盡頭,我最後一分精力已經耗盡,我想我堅持不到看見海岸線的那一天了。」

    「落天雷元帥!」天雄震驚地叫道,「您是人族最偉大的領袖,最傑出的將領,如果您放棄了,人族的希望將會從此消失。」

    「挫折已經擊敗了我,絕望之情已經佔領了我的心房,它像毒藥一樣侵蝕著我的靈魂,我的意志已經永遠沉淪。」落天雷元帥的話語彷彿從一隻來自地獄的遊魂口中發出一般呆板而苦澀。「我太累了,需要休息,需要很長時間的休息。」

    「先生!」天雄猛地站起身,還要說話,此時指揮部的大門忽然被一把推開,龍彥和虎彪兩位將軍齊刷刷地走入屋內,同時立正敬禮。

    「元帥,所有人都已經集結完畢,只等您下最後的命令。」虎彪洪聲道。

    「知道了,你們先出去,讓部隊稍息等待。」落天雷元帥擺了擺手,道。

    「是!」兩員將軍同時沉聲應道,轉頭走出了門。

    「先生,要和神族作戰嗎,我希望加入你們。」天雄連忙說道。

    「你跟我來!」落天雷元帥的話語中透出一股不容質疑的權威。

    虎騎軍駐紮的盆地西側是一片經過精細佈置的墓地。墓地上密密麻麻豎立著上千座製作簡陋的墓碑。在這些墓碑的中心,有一座用白色的大理石砌成的精緻墓碑,在墓碑周圍放滿了已經乾枯的不知名的白色花朵。落天雷元帥小心翼翼地捧著一隻用白色野花做成花圈,神色肅穆地來到墓碑之前。他仔細地將花圈端端正正地平放在墓碑的正前方,接著將自己的軍帽脫下,緩緩放在墓碑的旁邊。然後,他單膝跪下,輕輕將身子微微傾斜,俯下頭去,輕柔地在墓碑頂端親吻了一下。

    「阿蘿,這是我最後一次來,因為我再也忍受不了……」他用令人無法想像的溫柔語氣輕聲道,「我想念你,非常想念你。」

    「這應該是他妻子的墓碑。」天雄被落天雷話語中所蘊含的柔情所深深地震撼著,「原來落天雷元帥可以用這麼溫柔纏綿的語氣說話,如果我把這些說給人聽,必定沒有一個會相信。」

    「過來,孩子。」落天雷元帥和藹地朝著天雄輕輕一招手。

    天雄連忙點點頭,用最輕柔的腳步走到墓碑面前,緩緩單膝跪下,深恐自己沉重的腳步驚動墓中沉睡的人們。

    落天雷滿意地朝他點點頭,輕輕拍了拍了他的肩膀,對著墓碑輕聲道:「阿蘿,以後保護小霞的使命,就會落在這個少年的肩上。他是個靠得住的小伙子,心地善良又有大志,小霞在他的保護下,會很安全,很幸福。」

    「先生……」天雄沒想到落天雷元帥會說出這一番話,微微一愣。

    「孩子,你曾經答應過我照顧小霞,現在不會反悔吧。」落天雷微笑著說。

    「不會。我許下的承諾一定會兌現。」天雄微微挺起胸膛,斬釘截鐵地說。

    「好,作為小霞的父親,我由衷地感激你。」落天雷轉過身,輕輕打了個響指。

    一名虎騎軍的戰士靜悄悄地從一旁漿果樹的陰影裡走了出來,手中穩穩地端著一個托盤。托盤上擺著一個酒壺和兩枚酒杯。

    落天雷輕輕站起身,從戰士的手中接過酒壺,為自己和天雄各自斟了一杯美酒,道:「孩子,這一杯酒,是我這個做父親的感激你為我的女兒所做的一切。」

    「先生太客氣了。」天雄誠惶誠恐地接過落天雷遞過來的酒杯,仰頭將酒一飲而盡。

    「這第二杯酒,就祝願我們這一次的進攻可以將該死的神族一個不留地趕出西南蠻荒。」落天雷再次斟了一杯美酒,遞到天雄面前。

    「先生什麼時候要和敵軍交戰?天雄希望能夠和你們一起上戰場。」天雄仰頭將酒一飲而盡,然後急切地問道。

    「哦,孩子,這是只屬於我們虎騎軍的戰爭,你不方便介入其間。」落天雷元帥和藹地微笑著說。

    「為什麼先生……」天雄感到莫名其妙,還想要追問幾句。突然之間,他感到頭昏目眩,眼前本來清晰的景物一瞬間變得模糊不停而且飛速地轉個不停。

    「這酒裡有藥?」天雄雙腿一軟,跪倒在地,勉強支起頭,艱難地開口道。

    「孩子,酒裡放的是西南蠻荒的離塵草,可以讓你美美地睡上一覺。等到你醒來的時候,一切都已經解決了。」落天雷元帥的眼中露出一絲悲愴之色,輕輕歎了一口氣,轉身彎下腰,將放在墓碑旁邊的軍帽撿起來,撣了撣土,端端正正地戴在頭上,然後大踏步地離開了墓地。他瘦削的身影在天雄模糊的視線中漸漸化成一條輪廓不明的黑線。他感到落天雷元帥孤零零的背影既孤獨又憔悴,彷彿一位筋疲力盡的旅人即將在滿是泥濘而沒有盡頭的崎嶇道路上緩緩倒下。

    「先生……」天雄雙手奮力支撐著地面,將半邊身子緩緩撐起來,向前狼狽地爬了幾步,終於抵受不住不斷襲擾的睡意,頭一偏,昏迷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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