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雨也停了,鳥在叫,白霧在飄,雖然精神好多了,但呼吸還是有點困難,鼻塞是預料中事,照樣可以上班。
她伸了個懶腰,覺得不但呼吸困難,連頭也稍稍暈了起來。一向擺在她臥房沙發上的大頭狗抱枕飄浮在白霧之中。
她愣了愣,定睛一看,看見有個男人窩在單人沙發上。
「咦?」連忙搗住嘴。
他怎麼又出現在她房裡了?
像在睡覺,睡得很沉啊。
他穿著黑色毛衣跟牛仔褲,顯然是昨晚他回房後換的,頭髮亂亂地垂在額面。他的頭髮好黑,帶點長度,明明看起來就跟她一樣像路人長相,但他渾身上下總給她一種慵懶的韻味,她皺皺鼻子,告訴自己那叫好吃懶做下的懶相。
他長手長腳的,塞在小沙發裡,真的有點勉強,尤其他又抱著她的大頭狗,看起來有點小驢,不,是非常驢……唇角忍不住偷笑。
忽然,白霧下的黑眸張開。
「妳醒啦?」他毫不優雅地打了個呵欠。
白霧愈來愈濃,好奇怪,她還以為自己半夢半醒,所以屋子裡充滿幻想的煙霧,但真的不對勁,她呼吸鼻塞,有點嗆……她張大眼,喊道:
「不對!」掀了被子,立刻跳下床,搖晃一下,然後奔進客廳裡。
濃煙幾乎熏了她的眼睛。她屏住呼吸,摸索著跑進廚房,聽見滋滋的聲音,連忙關掉瓦斯。開窗、探頭,呼吸,一氣呵成,順道淚流滿面。
「妳好得很快嘛。」
閒閒令人火大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她惱怒:
「我病好了,死在瓦斯中毒裡也沒有什麼意義。」老天,她差點就這樣不明不白地走了。等屋內空氣微微流通後,才轉過身瞪著倚在廚房門口的男人。「你、你在幹什麼啊你?」
「煮稀飯啊。」
「稀飯?」眼角被鍋裡黑漆抹烏幹掉的東西吸引,她傻眼了。
他慢吞吞上前隨便瞄一眼,下了個結論。「我的手藝跟其它人不太一樣,對吧?」
不一樣?就這樣?「你、你、你差點害死我們兩個了,你——」她餘悸猶存,週二美少女戰士睡衣下的身體微微發抖。
「有這麼嚴重嗎?」他聞了聞,噁心地皺起鼻子。「既然妳看起來健步如飛,早餐就交給妳自己負責了。」
早餐?外頭天氣很亮,亮到不像是七、八點。雙腿有點發軟,仍然跑進客廳看牆上的咕咕鐘。
她差點暈倒了。
「完了,十點了!」火速衝進臥房裡,隨便抓了件毛衣跟長裙就往浴室裡沖。
「妳跑這麼快做什麼?」他又慢條斯理地走進來,眸裡充滿興味,好像在說從沒看過她像火車頭一樣亂竄。「妳放心。今天早上我叫妳,妳也不理,我乾脆好人做到底,幫妳打電話請假了。」
浴室門立刻打開,她手裡還拿著牙刷,瞪著他。「請、請假?」
「是啊。妳不是病了嗎?病人應該休息,不是嗎?」
連成蘭被他擅自的行為震得頭好昏,不得不扶住門緣滑坐在地上。
「我……請假了……誰來代我?」
他看著她那顆沮喪到快垂到地上的小頭顱,恥笑:「妳當妳掌握全球經濟嗎?缺個一天,沒人會追著妳打。」
她的工作舉無輕重,任何人也可以替代她。只是,她會不好意思啊,平常拜託人家做件小事,她就要培養好久的勇氣,所以才會乾脆訂了學校便當,不用托人去買,也不必跟同事去吃飯。天啊,今天她要拿課表輸進計算機裡,還有好多好多雜事……眼角瞄到他很優閒地走開,都是這個人!都是這個人!
她的生活好像開始變亂了!
「咦,你要去哪?」看他要出門的樣於,是去買早餐嗎?
「我去隔壁。」他頭也沒回的,也沒有打算回房拿外套。
「去、去隔壁?」
「我餓了,我記得隔壁還有餅乾可以吃。」
「等等!等等!」赤腳火速衝出臥房,幾乎要撞到他了。「隔壁在開狂歡派對,我、我說過在我的屋子裡,不能有、有不檢點的事發生。」光想起昨天他衣衫不整地回來,就覺得很噁心,她死也不要跟新聞裡的「轟趴」扯上關係。
他居高臨下注視著她,很簡單地說:「我沒錢。」
「什麼?」
「我餓了。」他攤了攤手。
她動了動嘴,有點不甘心,小聲地說:「我去煮。」
「錢拿來,我去買我要吃的好了。」
要錢要得這麼理所當然。她回房拿來錢包,低聲說著:
「你早點找到工作想買什麼都方便。」取出一百元,他很厚顏地拿走,真的很有小白臉的資質啊。
「表叔,你記得帶鑰匙,我不開門的。」她追到玄關。
他抬眼隨便看她一眼,嘴角似笑非笑地掀了掀,好像在嘲笑她膽小如鼠。
她、她是在保護自己啊!每次隔壁鄰居一失戀就會邀來一堆男女開轟趴,她下班後,絕不踏出門一步,以免慘遭像昨天一樣的騷擾。
「你、你是男生,當然不怕!」
黑得發亮的眼瞳鎖住她一會兒,他嘴角一抽,笑著走出去。
那種笑,根本是堂而皇之地恥笑她很沒有用了。
「有、有什麼了不起的?」對著鐵門抱怨,然後對著玄關的長鏡,學他嘴角一抽,模仿他的調調,細聲細氣地說:「你再好吃懶做下去,遲早被人包養。」
語畢,薄薄白嫩的臉皮頓時發紅起來。
光說刻薄話,她就已經很心虛了,看見鏡裡她跩得很僵硬的表情,她深深覺得自己這輩子跟痛快罵人是無緣了。
憑著一股絕不要在浴室裡被人救出去的信念,強忍頭昏眼花鼻塞外加雙腿發軟的症狀,迅速在他回來之前洗了個戰鬥澡——雖然從浴室裡爬出來的時候,他已經蹺著二郎腿在客廳裡吃著「早餐」,為什麼這個男人不中規中矩點買套燒餅油條回來呢?
奶油麵包、巧克力麵包,果醬麵包……她嚥回反胃的口水,閉著眼選了個麵包,然後服了一包成藥,花了一小時擬了「感謝稿」,培養二十分鐘的勇氣才撥了教務處的電話,耳邊彷彿響起他的嘲笑聲,她就是跟人溝通不良啊!去了三年的麵包店,從來沒有遇過店老闆特價過,他回來沒找半毛錢,算算卻多送了一個甜麵包。
掛完電話後,她躲在自己房間裡看著美少女戰士的錄像帶,三年來她沒請過假,也不知道請假要做什麼才好,索性把今天當成星期六,重複看著千遍也不厭倦的收藏品。
看了三卷之後,牆上的咕咕鐘已經到下午兩點了,她在冰箱只剩蛋的情況下,煮了香噴噴的雞蛋粥,開了兩個罐頭,把豆腐乳跟麵筋鋪在她排了一個鐘頭、中途還被好幾個人插隊的來店禮卡通盤子上。
「準備開動了。」她雙手合十,看著那鍋熱騰騰的雞蛋粥,遲疑了下,移向那扇沒關的客房門,暗惱地歎了口氣,強迫自己走向客房。
「表叔,你要不要一塊吃飯?」她小聲地問,裡頭沒有響應。她小心翼翼探頭,看見他很隨意地倒在床上,連被也沒蓋上。
他好像沒有什麼樂趣,房間內沒有計算機沒有任何值得停下注目的東西,書桌上擺著發皺的煙包,地上是當早餐的麵包紙袋……一、二、三個,全被他吃完了啊。
地上還有一本書,她拾起來幫他擺在桌上,轉身要再喊他時,他已經張開微微發困的眸子注視她。
她嚇了一跳,結結巴巴:「你醒來了啊,要不要吃午飯?」
「午飯?」聲音有點沙啞。
「我、我煮了稀飯……」
「不要。」他背過身。
「你不吃飯,會肚子餓的。而且、而且,我絕對不會再借你錢去買零食吃!」
他慢吞吞地轉身坐起,睨了她一眼,妥協道:「媽,妳煮什麼我吃什麼。」
她臉紅,回到飯廳,咕噥:「誰要當你媽?」誰要跟他一塊吃飯?要不是怕他餓死在她屋子裡,誰會理他?這個男人真的很不會照顧自己耶——偷覷跟在她身後的表叔,他正伸著懶腰,毛衣跟著往上提,露出很結實的胸腹,她趕緊拉回視線,幫他盛了一碗粥。
他勾過椅於,坐下。對她喜歡把菜鋪在同一個盤子裡沒有什麼特別的意見,吞了一口雞蛋粥,他露出很嫌惡的表情。
沒看見沒看見,她什麼也沒看見,鼓起勇氣用很假的聊天語氣問:
「表叔,你會用計算機嗎?」
「不會。」勉為其難再吃幾口。
「那、那你是什麼科系畢業的呢?」看他從盤子周圍夾麵筋,她暗自吸了口氣,還是當作沒有看見,自行從盤子中央夾菜。
「忘記了。」
「……表、表叔,你要不要買份報紙,方便找工作?」
「不必了。」
「你心裡沒有打算嗎?總不可能一直這樣下去吧?」
「是啊,這真麻煩,是不?我以前的女友就肯努力去工作賺錢養我。成蘭,妳要不要養我?」
「誰要養你!」
他眼裡微染笑意:「妳發什麼抖?很生氣嗎?可是妳的聲音好小,我差點以為蚊子飛過我耳邊呢。」
「你、你不要太過份。我也是為你好,你找到工作,就有薪水,你要做什麼都方便。」
「也是。沒有錢,就得每天吃妳的雞蛋粥,我會反胃。」
她閉著嘴,忍著氣發不出聲音來,悶頭吃著粥。
「小心消化不良啊。」他的筷子突然把沾著豆腐乳的麵筋,故意撥到她好不容易吃出一張趴趴熊的盤中央,很惡劣地笑道:「妳這種把菜混在一塊的惡習,也只有我才能忍受。」
「要、要你管!」
「我是不想管。」他勉強吃下一碗,放下碗筷。「對了,晚上吃什麼?」
晚上還要餵他?有沒有搞錯?
他看見她瞪大的眼睛,攤攤手笑道:「我沒工作啊,難道妳要我喝西北風,餓死在這屋子裡?」
「……飯,蛋炒飯。」她咬牙。
他一臉失望。「算了,不用叫我了。」
「你還要睡?」她吃驚。
他聳聳肩。「我昨天晚上看護一個病人嘛。」
她聽了好心虛,原本可以跟他盡量沒有交集的,偏偏自己很沒有用,欠了他一份人情……以為他要直接回房繼續睡他的大頭覺,突然看他繞過桌子走到她面前,伸手摸向她有點愣住的額面。
她動也不敢動。
「還有點熱,不過也死不了人了。成蘭,以後妳乾脆帶兩把傘出門好了。」帶點恥笑的調子。
她不敢抬頭瞪他,只能氣在心裡,等他優閒回房之後,她臉微微發熱。
「真討厭……」手抖什麼?她也真沒有用。剛才差點嚇住她了,靠得這麼近……其實他的人還不錯,真的就是嘴巴壞了點,如果沒那麼壞,和平相處絕對不是不可能的事。
看見盤裡的菜被他撥得亂七八糟,她悶著氣,又把跟豆腐乳和成一塊的麵筋一條條夾回盤邊,露出中央的趴趴熊後,才滿意地繼續吃著她的雞蛋粥。
近傍晚的時候,她閒著無事,索性拖地掃地,清理屋子,提前把週日的習慣完成。沙發上的男人——那個比她更閒的人,睡了一覺後,移師到客廳看電視,他看得不是很專心,因為她聽見他不停按著遙控器。真可憐,他比她還無聊,除了跟隔壁玩轟趴,他跟她一樣沒地方可以娛樂。
在台北工作三年,除了往返學校外,她很少出門,寧願借片子回家看,也不太願意跟人擠看電影,連跟同事出外吃飯,也只有在三年前新職員進學校那一次的歡迎會,除此外,她要主動出門,只會去——
「啊啊啊!」突然間,她小聲叫了起來,丟下拖把。
原本半倒在沙發上的賀時貴回過頭,看見她又像火車頭一樣跑進臥室去了。
「真的是最後一天了,最後一天了。」她自言自語,拿著錢包衝出來,又及時煞住,猶豫了會兒,走到玄關從門眼中偷窺。
鄰居的鐵門是拉開的。如果這個時候坐電梯,會不會很不幸地跟對門撞個正著?昨天的經驗她是餘悸猶存啊。
這個時候公車擠滿人,她一個人又不敢坐出租車……忽然想起沙發上還有一個無所事事的人。她慢慢回頭,看著那個覺得她很無聊,所以早就繼續按著遙控器的表叔。
這個表叔,佔據客廳一下午耶……
「表叔……」她小聲叫。
「嗯?」
「你、你要不要出門走走?」
「不要。」
「……你整天悶在家裡……」
「隔壁還在開派對嗎?」
「是、是啊。」
「妳不敢出門?妳要去哪?買晚餐?」
「不,我、我是想……」想趕去百貨公司集點數,換原子小金剛的贈品。這種話說出來,他一定又要嘲笑她。本來今天想下班趕過去的,平常她是根本不上百貨公司,只有換卡通來店禮的時候才會勉強去跟人擠,這是她唯一的興趣啊。如果有他在,她就有膽子坐出租車,然後也不必被人插隊又不敢吭聲,他的毒舌夠讓任何人掩面羞愧逃離了。
「表、表叔……」見他的頭顱開始消失在沙發頂上,知道他又要打瞌睡了,她心一急,脫口:「表叔,你陪我上百貨公司買東西,好不好?」
「不好。」他頭也沒回。
「那、那百貨公司……百貨公司樓下有蛋糕店,我買一條請你吃,好不好?還是你要吃餅乾?那裡的手工餅乾也很甜……」
那顆頭迅速又浮出沙發。
她心跳了一下,看見他動作好快地轉過來,黑眸微亮地瞪著她。「我都要。」
「好、好啊。」差點以為看見搖尾討好的大狗狗……看錯看錯了。
「那還不快點。」他是行動派的,立刻走向玄關,完全不復之前懶懶的樣子。
「等等、等等,很冷,要穿外套……」她暗惱地跺腳,趕緊跑進客房,隨便抓了一件他的外套,臨走之前,看見下午那本書改擺在床上,好像是他睡覺時打發時間的讀物。
客房內,其實沒有什麼書籍,就算有,也是乏人問津規矩地排在桌上。原來,他喜歡看這種小孩子閱讀的神話故事啊。
她沒再多想,趕緊追出去,鎖上門後,跟他一塊等著電梯。她眼角不住偷覷對門鄰居……電梯快來電梯快來。
「妳是要去買什麼?」他隨口問。
「我……我去買大衣。對,我是要去買大衣,今天最後一天特價。」對,到時候,買了大衣,拿了發票集點數,她就裝作不能浪費,有東西換就隨便去拿一下,大衣要挑多少錢的才能換到她想要的沭浴組……正在偷偷計算,忽然發現他正盯著她看。
兩人並站時,她才發現他足足高她一個頭,他本身就屬於修長斯文體型,穿著價值不菲的黑色外套,看起來帶著幾分優雅。當然,只要他別說出惡毒的話來,算是有點氣質的,他的前任女友真疼他,在他身上砸下重金,難怪他這麼懶得找工作——她實在忍不住了,結結巴巴問:
「你、你老盯著我看幹嘛?」」
「我在想,有的人一說起謊來,不但臉會紅,連眼眶裡都好容易積水。」
她用力睜大眼睛,看著他,很心虛地說:「我是感冒,鼻塞。」
「我有說是妳嗎?成蘭,妳連考慮都沒有就自行跳進來承認,我都開始覺得欺負妳是一件很不道德的事。」
「我跟你,又沒仇,你幹嘛老欺負我?」
「因為妳臉上就寫著『快來欺負我』啊!」他很理所當然地說。
你的臉寫著很欠扁!她內心默默地回道,卻不敢把這句話說出口。好希望今天晚上能夢見他,從他背後偷襲他——忽地瞄見對門一陣喧嘩,然後男男女女魚貫走出來,她趕緊躲到他的身側,看見他們也在等電梯後,拉著他的袖子,小聲說:「走樓梯好了。」
噹的一聲,電梯門打開了,她聽見他說:「電梯都來了,走什麼樓梯,我可不想走到一半,還得扛一個病人上樓。」
才說完,她的腰間突如其來地被他的手臂環住,隨即整個人騰空,帶進電梯理。
他、他……受驚的情緒還來不及發酵,就看見男男女女擁進電梯裡,她立刻面鏡思過。
淡淡的酒味跟體味在電梯裡混合成一股奇異的臭味。她盡量縮在角落,她身後的男人伸手抵在她兩側的鏡面上。
她心跳微微加快,藉著鏡面偷覷自己。她的臉好紅啊,雖然一白遮三丑,但有時候真討厭自己的皮膚這麼白,一臉紅就很容易看出來。抵在她兩側男人的雙手,當然就是她那個保鏢表叔,認也認得出來他昂貴的外套。他就站在她身後,身體微微彎著,配合她的身高。
他的臉……靠得有點近,神色有點不耐煩。在近距離之下,她注意到他的睫毛又黑又長,她發誓她不是刻意去研究他的長相,而是她有點驚訝,明明他的容貌平常,但五官在細看之下,卻有點出入,他的眉毛好黑、頭髮好黑,黑得發亮,黑得帶點慵懶,連眼睛都——他突然張開眼睛,從鏡中對上她。
她心虛地立刻拉開視線,薄薄的臉皮竄紅。拜託,鏡子裡的臉別再紅下去了,連她都覺得很丟臉。
「你、你別靠這麼近。」她聲音好小。
「小姐,我也不想。電梯這麼擠我也覺得很煩,還是妳要我讓開?」他無所謂問。
「不不不。」她趕緊拉住他的袖角。「這樣就好這樣就好。」跟異性接近屈指可數,她是寧願跟這個毒舌派的表叔大眼瞪小眼,也不想聞其它男人的體味。
他雖然嘴壞,但人還算馬馬虎虎的好……「你、你又在幹什麼?」她頭沒洗乾淨,還是有異味傳出來,這樣子聞她?電梯怎麼還沒到一樓?她很尷尬耶。
「妳身體有股甜味。」
哪有?她臉紅。拍馬屁也不用在這種時候用這種方法拍吧?她跟他還沒那麼熟……
「很像是我早上沒吃到的那個花生麵包。」他懷念地說。
「……」他沒吃到的原因很簡單,因為那個麵包被她很勉為其難地吃掉了,現在他還念念不忘,這個男人對甜食的執著真的太可怕了……見他又要開口,好怕他說些令她覺得好尷尬的話,電梯裡都是人耶……趕緊對著鏡面豎起兩根細白的手指。
他微微愣住,注視著電梯內的鏡子。
她小聲地說:「兩條蛋糕,如果你稍微……一點點就好,忘掉你的麵包。」話才說完,就看見他的眼眸一亮……
之前果然不是她看錯,一提到甜食,他立刻搖身一變,變成一隻搖尾可愛的小狗,不,是大狗狗。
明明老是一臉嘲諷,又跟她一樣平凡的長相,為什麼可以露出這麼可愛的表情?老天爺真的太不公平了。
電梯門忽然打開,同棟的住戶又擠進同一間電梯裡,他沒有動,雙臂卻微微緊縮,壓縮了她身處的空間,他雙掌抵在鏡面,十指攏縮,看起來正好碰觸鏡中她的頰面。
她心跳有點快,暗暗氣自己莫名其妙的緊張,乾脆垂下視線不看他算了。
「哎啊,妳流鼻水了,好醜。」
她嚇一跳,趕緊搗住鼻子,鏡裡的自己很正常啊……對上他的眼神,他正惡劣地笑,那笑容讓她好想立刻到夢裡從他背後打一拳以洩恨。
可愛?是她想錯了!
他根本是可惡!可惡到極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