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就像我們用青春導演的一齣戲,不能綵排,也沒有重播,演到了盡頭的時候,謝幕了更沒有鮮花和掌聲,最關鍵的——覺的不好,還不能再來一遍。
那天早上的事情是這樣的,我和猴子回來後,天還沒有亮,我們把兩個海綿扔到大炕上,誰也沒有費一句話,躺在海綿上很快失去了知覺,當我們被推醒的時候,天居然還是黑的。
睜開眼睛兩個黑影站在面前,猛的坐起身來。
開燈之後,老趙和老頭哥眼淚汪汪的看著我們,
「喪寧,一天了,什麼時候去買大餅卷雞蛋啊?」
「啥大餅卷雞蛋?」
我和猴子此時仍在半夢半醒狀態,晃了晃了頭,看著身下的海面墊子,努力把事兒捋了又捋。
「現在幾點?」我問:
「晚上7點了,我們一天沒有吃東西了,另外早上的時候河馬來過,從你身上拿走了車鑰匙,中午時候張揚來過電話,我接的……剛才河馬又來過了,說明天上午一定要去班裡,老鄒宣佈寒假安排……」
待老頭哥詳細地匯報完後,終於清楚了。準備起身,這才發現全身酸痛,腰直不起來,打算用手去撐著腰,卻連手也抬不起來,只能讓老頭哥與老趙一人摻一個,晃到文耀裡街口,一起哼哼地吃了一碗肉絲面,當然我和猴子是疼的哼哼。
第2天一早,班裡上座率真的達到了歷史最高峰,很多人我們感覺都是生面孔,估計他們也是這樣看我們的。
老鄒滔滔不絕地講了寒假注意事項。宣佈最後確定畢業設計選項的時間為3月27日。
之後地時間。離下課尚早。老鄒在班上挨個兒詢問大家的畢業設計準備情況,我們第一次感覺到他是如此的和藹。
問到我們時,一時間還真有點激動。可當他走到猴子身邊。卻忽然閃身繞了過去。
猴子大疑。老鄒為什麼無視自己?衝動和好奇心一時間湧上心頭。迅速離開座位,跑到老鄒面前。使勁地笑啊。
「鄒老師,你咋不問問我地準備情況啊?」
老鄒忽然一皺眉,嚴肅地說:
「左宗辰啊,一會下課了,你來下我辦公室吧。」
猴子垂頭喪氣地回到座位。看得出這次真的很是在乎。
我小聲關心了一下:
「咋了猴哥?老鄒約你單練啊?」
「蛋!我他媽最近沒犯事啊?難道張揚地事敗漏了,丫被雷子抓了?一晚上沒有抗住。把我給賣了不對啊,怎麼說喪寧你他媽才是主犯啊
「猴子,出來混總是要還的。」老頭哥面無表情地說。
「都他媽滾蛋,和喪寧睡一張床,那真不是一般的喪啊!」猴子表情複雜。
此後的時間裡焦躁不安的猴子,由於巨大地未知感,三魂已經少了七魄。下了課,幾乎是趔趔趄趄踱到導員辦公室。
站在寬敞明亮的導員辦公室,他雙腿就開始發軟,兩條並不算粗壯地腿。軟到不能支撐身體。大冬天的。他的手心就開始一個勁冒汗,他邊往褲腿上蹭。邊賊眉鼠眼地瞟視看著文檔資料的老鄒。
戰戰兢兢的一副委屈樣,憋了半晌才鼓起勇氣,擠著嗓子細聲問。
「鄒老師,有話您就說吧,我身正不怕影子歪,我沒有做什麼壞事。」
「宗辰啊,我說了,你別著急,學院領導商議,由於你全部課程不及格的太多,累計逃課次數也很驚人,領導一致決定,暫時取消你的畢業資格。」
猴子一聽急了:
「那我畢業設計過了呢?」
老鄒沒有說話,無奈地搖了搖了頭。
「……那……您忙吧!」
說完他張著嘴,低著頭,轉身離去。
猴子後來回憶說,其實當時走出老鄒辦公室,他就沒打算再要畢業證了。以他的性格不會去求任何人。早晚都是一樣的結果,就應該瀟灑點,於是在教學樓乃至校門口的那段距離裡,他嘴裡不停地哼著歌;儘管如此,當他出了校門,起風了,歌停了!一股委屈心酸地感覺還是鑽到他心裡來。
回到巢穴,我們大夥兒都在議論老鄒今天這堂課的真正目地,誰也沒注意一旁六神無主,飄來飄去的猴子。
直到,猴子在飄的過程中,一頭撞在牆上,才引起我們的極大關注。
「怎麼了?」我問。
「老鄒說,即使我畢業答辯過了,學校也不讓畢業。」猴子故作堅強地笑著。
「**!為什麼啊?」我問。
「喪寧,看來你要管我們三個人的生活了。」老頭哥一聲歎息。
「我說什麼來著,這就是兄弟,這就是兄弟們的命,喪寧你也別得瑟了,咱4個弄點什麼事業啊?不要畢業證了。」老趙異常認真的說。
「事沒有你們想像的那麼糟,對了,猴子,哥們這兒還有3百多,走,咱晚上去看看老鄒,我覺得老鄒人還不錯,即使上面出問題,他也能幫幫忙,別瞎愁,聽哥們的…」我換了件衣服,拉著猴子就出門。
「喂,回來記得帶個大餅卷雞蛋啊!」老頭哥喊著。
出了門,猴子笑了笑:
「我覺得沒必要,走,去網吧陪哥們打一晚上遊戲吧,家裡的速度上不了戰網。不就一畢業證嗎,不要就不要了。」
「別想得那麼灰,怎麼說也要有個結果,我只想聽聽老鄒真實的想法到底是怎麼樣。走了,去佳匯買點水果,就當快畢業了看看他。畢竟這學校也只有老鄒讓我看著順眼。」
「試了也沒用。還不如去網吧。」
猴子雖然表面上很是勉強。或許在我的勸說下,還是萌芽出僅有的一絲不太大地希望。於是。跟著我,在佳匯買了點冬天稀有的水果之後,直奔燕大小區。
找到老鄒所住的17棟301室,我們沿樓梯間扶著欄杆慢慢走上去,逕直來到老鄒家。
開門地恰好就是老鄒。看得出他對我們地到來並不意外。
「鄒老師,快畢業了。我們來看看您。」
「進來吧!」
進門後,猴子坐在那裡一言不發。
老鄒的妻子連忙給我們倒了熱茶,
「天夠冷地,快喝點熱茶。」
「謝謝您,師娘!」
老鄒看了我一眼:
「左宗辰找我,我知道為什麼。怎麼龔寧,你也有事?」
「鄒老師,我想問您,為什麼左宗辰畢業不了。如果他都畢業不了,那我估計咱專業不下10多個不能畢業。這個就是學校希望看的嗎?」
老鄒一聽。愣了一下:
「龔寧啊,不是老師為難他。的確是系裡開會決定的……」
沒等老鄒說完,我乘勝追擊:
「據我所知,好像只有左宗辰一個人享受了這樣的待遇啊!我記得我高三畢業地時候,心灰意冷,很想早早進入社會,但我媽和我說,我太小了,社會太複雜,還是先去大學吧,那裡乾淨、平等。而如今呢,我再次迷茫了,我們系是封建的王朝地嗎?系主任叫誰死,誰不能不死,還有沒有天理而言,如果不給他畢業證,那我希望也要給他個交代,至少叫他看見,與自己相同或是不如自己的人一起死,那樣左宗辰賴不了別人,只怪自己沒有混好。」
「龔寧啊,你冷靜……」
「鄒老師我還沒有說完,我只想說,大學四年,對我來說學到了很多東西,但不是老師給我的,是我自己經歷或是身邊的朋友帶給的,我可以說大學只教會了我怎麼做人。四年時光不短,我們一生能有多少個四年,現在我們即將離開了,我真不想看著我身邊的朋友帶著遺憾離開,換句話說,不僅僅是他,是我們一個群體。我承認,我們根本不是廣義上的好學生,也知道學校或系裡有明文的規定,我更知道我一個毛孩子和您這樣一個有著幾十年的教育工作者講道理,簡直是自不量力,但我要求不多,我只想不帶著遺憾離開燕大,不想很多年以後,我連這個地方都不願意回憶!」
老鄒聽完我的話,喝了一口茶,並沒有發火:
「龔寧啊,說地不是沒有道理,但我只是導員,而且我帶完你們就退休了……我還是希望不管怎麼樣,左宗辰你還是認真地把畢業設計做完,為自己!」
老鄒的話一出,始終不說話地猴子,站了起來,
「鄒老師謝謝您,那我們走了,您多注意身體。」
說完給我一個眼神,我跟著站了起來,和老鄒說了再見後,跟著猴子出門。
剛下了半層樓梯,老鄒追了出來,手裡拿著我們的水果:
「東西拿走吧,老師……幫不了你。以後我這裡隨時歡迎你們,但絕不能帶任何東西。」
老鄒說話的時候,明顯帶著一絲淒涼。
我趕忙阻止:
「鄒老師,我們就是來看看您的,沒多久,我們也就離開秦皇島了,您拿著吧,我們的心意。」
「東西拿走吧,宗辰啊!」
「啊?鄒老師」
「我不知道你們入學的時候有沒有看學校的校訓?」
「從來沒有聽過。「厚德、博學、求是!不過我覺得龔寧剛才說的一點很應該加上,就是做人!我覺的很有意義。宗辰,既然已經來了這裡,還有半年就離開了,不要去管結果,好好做你的畢業設計,最後的日子裡去享受一個好的過程,也不枉自己曾是大學生,對你人生也是很有意義的。」
說完老鄒把水果交到我們手裡,轉身回屋。
我和猴子拎著水果,走出燕大小區,從南門上了河北大街西段向東走,回文耀裡。
「猴子想什麼呢?」
「你渴嗎?」他問我。
「有點,你呢?」
「走,去燕大醫院門口,化悲痛為食慾,拚命狠狠地吃它大半,剩下的回去餵豬!」
「蛋!大冬天,馬路牙子上陪你啃水果?你找拉肚子呢啊!」
「嘿嘿,今天有點上火,走吧!真著涼就當省錢買下火藥了。」
倆人蹲在燕大醫院門口,開始就著北風吃水果。
忽然他問我:
「你覺得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水果嗎?」
「恩…….對!」
「要是在暖氣旁邊吃味道更佳!」說著我打了個冷顫。
「除了水果呢?」
「啊?你他媽到底要問什麼啊?」
「你覺得咱老鄒怎麼樣?」「什麼怎麼樣?」我故意裝糊塗。
「我今天才發現,老鄒是個好人!」說完猴子笑了。
「你什麼打算?」
「目前來看,殺怪是我生命中的唯一!」
「操!那沫沫呢?」
「對哦,你記住我畢不了業的事,千萬別和她說,後天她就參加研究生考試了!有時候,不知道太多比什麼都知道幸福。因為看不見的,起碼不用操
「**!猴子今天你說話很哲理啊。」
「嘿嘿,你根本就不瞭解我……」
「其實,哥們覺得你畢業有戲。」
「說實話,我下午知道消息的時候腦子很亂,不過我覺得,以我的性格不會因一個畢業證而屈服,但哥們還真沒有黑子那股勁!你說我現在怎麼辦?」
「每跨出一步都需要勇氣,不論結局是成功或是失敗。最關鍵的是要開始慢慢地適應並且學會享受其過程,叫自己樂在其中。」
「嘿嘿,那陪哥們去網吧,再享受一把!」
那晚,天上很多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