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鮮飾品啊,新鮮飾品啊,與日本韓國同步上市,本季最受歡迎的各式首飾髮飾……大家過來瞧一瞧啊……絕對是女生自用,贈送女生的佳品!」
在一所校園附近的街道口,一個女人擺了一個地攤,脆嫩嫩地嚷嚷著。
她的聲音多少給她賺了一點回頭的人氣。
應該是個漂亮女生吧?!被她聲音吸引,路過的學生好奇地回轉過頭。可是映入他們眼簾的是一副異常誇張的大彩邊眼鏡。
原本就不是美女,可能是長時間暴曬的緣故,皮膚粗糙黝黑。三分靈氣的眼睛現在又被大眼鏡遮蓋著,與暴露的頭髮混搭在一起,顯得相當不倫不類。
這樣的女人,能有新式好看的飾品才怪。
有女生促狹,明明已經走過了,可回頭瞧著她的臉,偷偷捂起嘴。忍不住,又折回身,想近距離地再仔細觀摩一次。覺得自己的動作表情太過招搖,便偷偷地躲到了同伴的身後,推著同伴從同伴的肩頭小心地望著她。
可能因為被這樣的目光洗禮過多次,她見怪不怪地擺正姿勢,聲調越發的脆嫩高昂,「快來看啊,快來看啊,貨物不多,打折出售,先到先得哦~~~」
終於第一叢好奇的人已經扭捏地擠到了她的面前,而後,越來越多的人靠了上去。
原本清淡的攤位面前,一下擁擠不堪。
那個脆嫩嫩的聲音,由之前的高昂一下轉變為麻利:「瞧這個啦,多適合你啊,還有這個……算了,看你長得漂亮,姐姐喜歡,直接再打個折好了……好,好,你也一樣啦……」
旁邊飾品攤上稀落的幾個人,一下被這邊的熱鬧吸引了,也義無反顧地衝了進來。
一旁的攤主,瞅著熱鬧的這邊,臉上忍俊不禁地浮出了一絲慈笑。
這女孩,看樣子還真是一塊做生意的奇料呢!
終於攤位前擁擠的人群慢慢地變稀了。完成最後一樁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買賣,女孩的嘴角咧得大大的,與鼻樑上的鏡片形成活生生的「三足鼎立」。
「大媽,我們退場。」
一旁擺攤的大媽,接連嗯嗯了幾聲。忙不迭地從小凳子上站了起來。邊收拾攤子邊忍不住嘀咕,一個女孩子怎麼可以自毀形象至此呢?瞧瞧你,瞧瞧,那麼俊俏的一個丫頭,現在都什麼樣子了?
女孩壓根不理會她的囉嗦,把包往背上一背,利落地湊過去,把最後的幾件東西扔進大媽的包裡,順手拉上拉鏈,一骨兒也背到了自己的身上。
「呀呀,你也夠累的了,子璇。來來,我來背。」
「你背著能走得快嗎?我們還得火速去夜市搶個地盤。昨天那個死胖子把我氣死了,東西那麼多還搶眼地擠到我的腳邊。哼哼,大媽,今天你好歹也要幫我頂住,再怎麼樣也不能讓他靠近……不行,就你心慈手軟地,人家三聲大媽你的耳朵根子就軟下去了,還是我來,我一定不讓她擠進來。」
她一個人嘰嘰咕咕了N久,回頭,看著已落後她五六米遠的大媽,摸著腦袋嘻嘻地笑了一下。
之前,一直不知道自己還有這個潛力,原本,自己也可以是一隻打不死的小強啊。
杜子璇有一瞬的閃神,但很快,笑容又如火如荼地盛開了。
「大媽,你是不是太累了,要不夜市你就不要做了,我一個人來。」
大媽慈愛地看了她一眼,輕輕地搖了一下頭。要累的人再怎麼排隊也排不到她那兒啊,子璇比她累多了。每天早早地起床,像風一樣地跑出去採購,回家還有分類,為了貪圖便宜,有些款式落後的還要進行改裝。然後趕場之餘,還要不停地踩點觀察。
「大媽,今天我在西郊公園那附近,又發現了一個風水寶地。」因為大媽剛才地掉隊,杜子璇有意識地放慢了自己的腳步,「但是,那邊攤位不多,所以明天我先過去試試,你還在老地方開業就可以了。」
怕是不是因為西郊公園的攤位不多吧?剛出來的時候,就是沒攤位,她也死皮賴臉外加耍嬌裝傻,也會搞上一個。還不是因為路途遠,怕自己走累啊。
五十開外的人了,這福氣怎麼突然就冒出來了呢?
當年連自己的兒子都指望不到,現在卻突然冒出這麼一個善解人意的女孩……
突然像想起什麼事似的,她艱難地吞了一口唾沫。
「子璇,你的家人?」
杜子璇難堪地頓了一下,「呀呀呀呀,大媽,你又來了,我不是對你說了嗎?我沒有家,現在你就是我的家人。」
是個離家出走的孩子嗎?唉,這麼懂事的孩子也會跟家裡鬧彆扭嗎?家裡會擔心的啊。
她皺了一下眉,半懊惱半掙扎了許久,這個孩子的老家在哪裡呢?
當日,她遇到這個孩子的時候,是她從夜市回來,對面碰上還沒有說話就暈了過去。她把她帶到自己的小蝸居裡,洗了臉,煮了菜粥。
怕有什麼不妥還偷偷地打開她的錢包,查看了身份證。
名字倒是記得很清楚,杜子璇。地址好像是一所大學,但還沒看清楚的時候,她就醒來了。菜粥吃下,竟然賴著不走了。
唉,要是當時看清地址就好了。
至少可以先打個電話聯繫一下,省的家裡的人著急。當年自己孩子離家出走的時候,自己的心堵得多慌啊。
算了,算了,想這些做什麼呢?
大媽挺了一下腰板,捋過額前的一小撮頭髮。
「子璇,我們——」
她的話突然就卡住了。
彩色的眼鏡下面,那雙遮去風采的眼睛裡,隱隱地滲出她沒有看到過的光澤。
那丫頭是在難過嗎?
她究竟經歷過什麼事?為什麼一沉寂下來就滿目憂傷呢?
大媽定定地看著她,但是突然地,杜子璇的臉帶笑容地轉了過來。大媽難堪地調整自己探詢的目光,尷尬地不知道說些什麼。
然,杜子璇卻像什麼也沒有發生一樣,咯咯地舉起右臂。
「我是誰啊?打不死的杜子璇啊!」
明明是玩笑似的口號,可是聽入大媽的耳朵,沉甸甸地壓到了她的胸膛之上。
為什麼那麼輕鬆的聲音,溢出來的卻是鋪天蓋地的憂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