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東就像從人間蒸發了一樣,一個晚上沒有出現。
杜子璇原本是想一個人離開的,但是她的鑰匙還在包裡,包還在秦東的車裡。於是落了一個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的場地。
倒是顧成婷興高采烈地帶著她四處閒逛著,這是什麼什麼財團的幾公子,這是什麼什麼企業的大小姐……難得顧成婷有這份心,杜子璇也不太好推脫,只是面帶笑容的點著頭。
原本她就不是什麼大小姐,也未曾見過太大的世面,所以這已是她的極限了。
直到音樂響起,顧成婷拉著歐陽其跳舞時,她才有了一點喘息的機會,她偷偷地轉到一個沒有人的角落,拿出了手機。
「對不起,你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杜子璇的臉不由自主地沉了下來,秦東到底去了哪裡了呢?是不是發生了什麼意外?
因為突生的這個念頭,她匆忙地從大廳趕了出來,偌大的停車場,已然沒有了秦東的黑色奧迪的行蹤。
她突然覺得有點冷,像一個被大人拋棄的孩子一樣,孤獨,充滿涼意。
一件衣服適時地披在了她的肩上,停車場不是很明亮的燈光給她一種視覺上的錯覺。
「秦東?」
「很遺憾,不是。」顧成旭冷冷地背過身,「在我還沒有放棄想做紳士的時候,請你速度地挽起我的手臂。」
「什麼?」杜子璇膽顫心驚地看著他。
「哼,我不吃人。我可不想讓第三個人看到我們孤男寡女地在這個幽暗的地方,我想說沒事,人家也不會相信啊。」
「你——」杜子璇氣惱惱地瞪了他一眼,直接從他身邊溜開,率先衝進大廳。
顯然,這個連貫動作早在顧成旭的預料之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只是隨意地垂下胳膊,尾隨在杜子璇的後面跟了進去。
杜子璇和顧成旭進去的時候,一段舞曲正好結束,所以從舞台散下的人群就是不想關心他們也不得不不湊巧的把目光掃過去。
顧成旭的代名詞是:花花公子。
而現在杜子璇的身上就披著花花公子的外套。就算不多事的人也好奇地多瞅了他倆幾眼。
「你沒打算站在這當口,被大家的目光射成刺蝟吧?」顧成旭靠前一步。不容杜子璇回話,他直接打了一個手勢,一個侍者及時走了過來,接走了披在杜子璇身上的外套。
「好了,現在,我們要像正常的社交禮儀那樣,來一曲優雅的慢三。」
一個優雅的邀請動作,在杜子璇作出反應之前,已經相當流暢地把她的手抓在了手中。
杜子璇尷尬地踩了幾下他的腳,他乾淨地笑著,看不出任何的不妥。甚至故意地他把臉緊緊地貼在她的頭頂上,不明所以的大肆地為一對神仙眷侶拍手叫好。
但是,這只是他的表象,就像杜子璇理解的那樣,他絕非是那種用眼睛和耳朵就可以輕易讀懂的男人。
「杜子璇,我必須警告你,歐陽其是顧成婷的男朋友,換言之,只有顧成婷才能永久地成為站在他右側的女人。你或是其他的女人都不可能擁有那個位置。」
這次是故意的,杜子璇惡狠狠地踩了他一腳,開口的時候是滿臉的譏諷,「你是在否認你妹妹的聰明才智容貌,還是直接高估了你妹夫的實力?在我眼裡,他和你妹妹站在一起,都已是癩蛤蟆和白天鵝的絕版組合了。我自是不會參和在裡面的。倒是你,呵呵,你是那麼好心的人嗎?」
「我當然不是那麼好心的人,自從那次之後,我就對你的身體念念不忘。你難道不以為我這麼好心,其中的一部分理由或許是因為你?再或許我在貪戀你身體的同時,不小心愛上你了呢?」
杜子璇本能地一僵。
「哈哈哈,」顧成旭愉悅地笑了起來,「你不會那麼單純地認為我說的是真話吧?」
遠遠地,一雙眼睛直直地停頓在這兩個人的臉上。眼神越來越深,越來越暗。
——你就真的這麼喜歡他嗎?
念頭閃過,不由自主地一用力,「砰」手裡盛著的高腳杯,四分五裂。
「其,你怎麼啦?沒事吧。」顧成婷不安地拉過歐陽其的手。
懊惱地他的手甩了開去。顧成婷一臉難堪的驚詫。
有一絲不忍,歐陽其止住想走的腳步,輕輕地舒了一口氣,「沒什麼事,這是哪家送來的杯子,是用來傷人的,還是用來喝酒的?我去洗一洗,包紮一下。」
鮮血已經從他的手指間淌了下來,但是他的臉顯露的完全不是疼痛,而是怒意。
難道只是單純地因為破碎的酒杯嗎?顧成婷看了一地的碎片,急急地跟了出去,跨出兩步,又轉過身特意地關照了一下侍者,「去查一下,是哪家送來的酒杯。」!!!!
因為男女主角的離場,原本熱鬧的舞池漸漸地清冷了下來。
顧成旭一下子轉換成主人的位置,溫文爾雅地與每一個客人打著招呼。杜子璇也就混在撤退的人群裡急流勇退。
不是他沒看到她逃跑,只是面對一屋子的客人,他心有餘而力不足。只是眼睜睜地看她驚慌失措地逃了出去。
難道自己真的就那麼可怕嗎?
顧成旭無奈地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冥思苦想了許久。
杜子璇無奈地望了一眼精緻的小包包。秦東記得給她放化妝品,放手機,卻忘記放錢了。沒錢打的,自是要走回去了。
只是哀怨地望著自己的兩條腿,她竟然有一種想扁人的衝動。
「死秦東,明天讓我看到你,看我不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
不死心地她又打了一次秦東的電話,裡面的女聲還是沒有一點創意地重複著這句死氣沉沉的話:「對不起,你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她再一次大面積大範圍地詛咒了秦東一次,然後無奈地望著路燈下拉伸得長長瘦瘦的影子,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應該怎樣回家呢?最重要的是,就算折磨死這雙腳,走上幾個小時到家,只是沒有鑰匙怎麼辦呢?
遠處幾個酒鬼東倒西歪地走了過來。
杜子璇沒有心思跟酒鬼磨蹭。為了防患於未然,她直接來了一個五千米衝刺。酒鬼倒是被她晃過去了,但是腳脖子也順便晃悠了她一下。劇烈的疼痛讓她直接靠在路邊就坐了下去。
起先只是腳疼,讓她覺得有些傷心,然後想到因為秦東的突然失蹤她才會腳疼,就很難過了。再加上一長串想忘記又被今晚激活的記憶,「哇——」的一聲,她就像失控的機器,完全忘記了顧慮,大聲地嚎哭了起來。
因為幾近凌晨,行人不多。當然也有三三兩兩好事的,駐足停頓了下,但瞧著沒有陣雨收尾的跡象,站了一會也就不了了之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哭累了,舒暢了。杜子璇才扭了一把辣椒鼻站了一起。
這也奇怪。海哭一頓竟然把這些天的壓蒙在心底裡的晦氣全給沖走了,甚至,腳也好像沒有想像中的痛了。
於是,她得意洋洋地吼了幾聲歌,人模人樣地向家的方向走去。
沒有輪子我還有腳,沒有鈔票,我還有氧氣……
杜子璇的心情就那般好了起來。!!!!3
歐陽其左手還包紮著白色的砂帶,在黑夜裡異常地扎眼。
原本他是不準備來的,但是洗了澡躺到床上之後,他還是忍不住地翻身坐了起來。
他需要一個理由,一個可以讓自己信服的理由。就為了這個說不清出於什麼目的的理由,他驅車來到了她的樓下。
燈是暗的,窗是開的,窗簾還是她原本的喜歡,細碎格的花紋,有風吹過,呼啦啦地飄動著。說明,她還沒有回家。
那是她的習慣,到家後第一件事就是開燈關窗。
而今夜——
他不安地看了一眼手錶。凌晨兩點。這個時候都不知道回家的女人還指望她是怎樣的好女人呢?
氣惱地,他點了一支煙,發洩般地狠狠吸了一口。煙霧裊裊之餘,他恍惚又看到了顧成旭一成不變的笑臉……
賤女人!
他懊惱地拍了一下方向盤,扔掉煙頭,直接發動車子揚長而去。
「杜子璇,你不再是我歐陽其認識的女人。」像是毒咒般的,他的臉異常的陰暗著,「如果你再如此放蕩不羈地出現在我的面前的話,我一定讓你生不如死!」
歐陽其看不見自己的眼睛,那一刻他的眼睛裡住進了一個吞噬著鮮血的惡魔。
而車子依然疾馳著,路過某個路段的時候,似乎隱約聽到了一個女子的哭聲。那股哀怨的聲音糾結在他的心上,有些難過。但是他不是好事的人,蜷曲的影子一晃而過,他的車子已遠遠地劃出了一段距離。
自始至終,他都沒有認真地看坐在路邊的那個女人。
很多年以後,當他遙遙地看著杜子璇恬淡如雲的笑臉時,他突然有一種難言的悲愴,如果那天他看到了路邊的她,只要輕微的一眼……那麼以後,還會發生那麼多讓人難過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