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張口辯解,但舌頭卻不聽使喚,想要掙扎,卻渾身癱軟。
而生的神力好像也使不出來了,於是我倆稀里糊塗地就被眾人分別捆住,推攘間還弄亂了我們頭髮和衣衫,恰到好處地袒露出生的胸膛與我的肩,讓我們活像是被「捉姦在床」。
此時雖然身不由己,但意識已經清醒。
我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已經很努力地「討好」朱陽荻,很努力地偽裝自己,她又何必非要急於將我剷除?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差錯,不小心被她給看破?
她想除掉我就算了,她可以隨便下點毒藥就讓我從這個世界徹底消失,然後隨口編造一個病故的理由,誰也無法奈她何,她又何必非要把生也拉下水,還非得要師父親自發落?
唉,只怪我見識短淺,太低估了她的城府,與她相比,青箏那都算直率,祈雨那叫做爛漫。
如果上天再給我一次機會重來,我一定要在現代多啃幾本宮斗文,然後再穿。
可惜,怕是已經沒有機會再重來了,因為我已經被人押至朱雀殿,被迫跪在了我最愛的男人跟前,連頭都被死死壓住,不許抬起來。
只聽見朱陽荻在那裡慷慨陳詞,講述「捉姦」的前後經過,然後朱陽肅忿然提出要將「姦夫淫婦」處斬,方能挽回太子殿下的顏面。話音剛落,其他無關人等都紛紛附和。
直至殿內暫且安靜了下來,朱陽肅才裝模作樣地問了一句:「該如何發落,請太子殿下明鑒!」
然後響起師父極力鎮定的聲音:「在發落之前,是否應該先聽聽他們各自的供詞,然後再做判斷?」
朱陽肅義正言辭:「捉賊拿贓。捉姦在床。還需要什麼供詞?殿下莫非是不相信小女?!」
「不。伯父……」
可不待師父把話說完。朱陽肅就斷然道:「殿下既然肯叫微臣一聲伯父。那微臣就斗膽替殿下定奪了!來人。把他們拖下去。即刻處斬!」
果然。全然沒有師父說話地餘地……
難道又只能任人宰割?
難道這個世界就這般容不下我?
饒是我罪有應得也就罷了,誰會料到最終會死在毫不相欠的人手裡?
說來我已不是頭一回邁向鬼門關,但還是止不住地腿軟。在心中默默留下遺言——
對不起,范兄,你跟我在一起總是那麼倒霉,我還是只有那句話,來世我做你的毛驢,任你使喚任你騎。
對不起,師父,我說好要與你共同進退,如今卻拖了你的後腿。讓你為難……
朱陽荻,朱陽肅,你們等著。我今天要是做了冤死鬼,定會讓你們體會到什麼叫做真正的「涅」!
在即將被人押赴刑場之時,我極力抬頭望向師父,只求能再看他最後一眼。
只見師父喊著我的名字,想要衝上來,卻被眾人極力阻攔。
看上去,就像是不久之前地我,在玉關寺想要拚命挽留即將奔赴「地獄」的師父……
想不到啊想不到,我與師父的境遇。這麼快就被掉轉……
來世,來世我許給范兄了,那就再來世,希望我們能在春暖花開之時再次相見,兌現我們今生的誓言。
我終於被迫轉身,只能絕望地閉上眼——
原來蝴蝶,終究是飛不過滄海……
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悶響,像是什麼重物倒地的聲音,喧鬧的眾人突然變得安靜。就連押解我地侍衛也突然止步,不明就裡地往後看。
我也回首,卻見朱陽肅已隨一張檀木桌一起倒在地上,而師父正舉劍指向他的胸膛,一向與世無爭的臉上,竟頭一次寫滿了決絕與凜然。
他厲聲喝道:「朱陽肅,本王命你即刻放了他們!否則就先送你一程!」
這樣的威懾力,絲毫不遜於項逸南,令左右的侍衛都遲疑著不敢靠近。
那朱陽肅竟毫不抵抗。只是顫顫巍巍地從地上爬起身。又朝師父跪下去,俯身深深一拜:「微臣。謹遵太子之命!」
難道是我的錯覺?在他誠惶誠恐地俯頭下去的那一瞬間,臉上好像浮起一絲莫名的微笑……
但待他再抬首望向這邊,又恢復了平素的威嚴與沉穩,「聽見沒有?太子殿下有命,放了他們!」
身旁地侍衛應聲鬆開我與生的臂膀,還主動為我們解開繩索,動作比先前輕柔恭敬了許多。
此時又聽朱陽肅的聲音再次響起:「殿下若能隨時保持這種氣魄,想必入主皇都就指日可待!望殿下發憤自雄,率臣等早日奪回江山!」
話音剛落,周圍人都應聲隨他齊齊跪倒在地,齊聲呼喊:「望殿下發憤自雄,率臣等早日奪回江山!!」
呼聲在大殿內迴響不絕,激揚而又澎湃。
原來,我和生只是他們用來逼迫師父地棋子?
師父屹立在他們中間,臉上凜然的神情漸漸褪去,如夢方醒,終於扔掉手中的劍,逕自穿過跪拜的人群,快步走過來將還在怔忡的我抱緊,口中喃喃地念著我的名字:「予蝶,予蝶,予蝶……」
心中的紛亂與恐懼終於漸漸平息,我在師父懷中長長地鬆了一口氣——還好,師父還是我認得的那個師父……
從此,師父就奠定了身為太子的威嚴,儼然成了涅山宮地新主人,只要是他的命令,下面的人都不敢不從。
有權不使,還任人宰割,那是傻子。
師父雖不愛權,但他也終於醒悟——有時候,千萬句好言相勸,也比不過冷冷地掃上一眼。不然就鎮不住這幫形同匪徒的傢伙,更不可能保護我。
於是他執意將我留在了朱雀殿,不僅朝夕相守,即使有時與朱陽肅等人議事也要我陪在身邊。
而那朱陽肅,雖然面露不悅,但也不會多言。他心裡大概還在竊喜。竊喜師父終於有了身為太子的自覺。真是難為他的一片「苦心」了。
生雖然完全不記得自己的酒後醉言,但自從歷經了這麼一場劫難,終於打定主意要習武了。師父便讓朱陽肅挑了個高手教他,他就終日泡在校場,誠心誠意地學了起來。
有時候天氣晴好,秋高氣爽,師父若有空閒,我就會拉著師父一起去校場找生,看他習武。順便練練我久違的射騎,活動活動筋骨。
而師父既然來了,就不能讓他光是看著。我便讓他也去學一些簡單地防身術,就算可能學無所成,也可以強身健體。
但師父持劍地樣子,唯有上次救我的時候看起來很帥,平日都顯得有些笨拙,而且總是分神,生怕我拉弓的時候不小心從馬背上摔下來。
所以每當我射完一箭,再一回頭,幾乎總能看見他那被定格的傻姿態。每次都能笑得我差點人仰馬翻,然後策馬過去告訴他:你若真不想讓我摔下馬,最好還是認真點學比較好。
當然,除了我以外,誰也不敢笑話「太子殿下」的笨拙。大概在別人眼裡,我早已成了恃寵而驕,禍國殃民地典範……
對了,還有那朱陽荻,事後也曾當著師父的面。端著燕窩來朱雀殿向我「誠懇」地道歉:「我們這都是為了激勵太子殿下,萬不得已才出此下策,還望妹妹不要見怪。不過,看來殿下對妹妹果然不是一般的心疼,妹妹也該為此感到高興才是。」
是啊,我真高興,不如你自己也去鬼門關多走幾趟試試?
我皮笑肉不笑地說:「賤妾怎敢責怪姐姐?這次能令殿下再次顧念舊情,賤妾還得好好感謝姐姐才是。」
說著我便褪下腕上的金鑲玉鐲子,雙手呈給她:「這鐲子。是殿下地生母姜昭儀賜予賤妾地。雖不算貴重,卻是她老人家專門傳給兒媳的寶貝。既然姐姐才算是她真正地兒媳。那賤妾就借花獻佛,替她轉送給姐姐罷,還望姐姐不要嫌棄。」
朱陽荻趕忙將鐲子接過去,對師父媚笑道:「既然是殿下母妃所賜之物,我又怎敢嫌棄?那就多謝妹妹割愛了,我一定會當作護身的寶貝,時時刻刻都戴著!」
我正中下懷,在心裡竊笑:你最好時時刻刻都戴著,這鐲子雖是個贗品,但上面所散發出來地濃郁香氣,卻是我精心選了幾樣上好的香花與藥草,足足浸泡了七日才得來的。
這些香花與藥草,說來也不過是月季,百合,薄荷之類地凡物,只是混在一起,就能讓人興奮得晚上睡不著覺。當然還有一些神秘配方,偶爾能吸引幾隻毒性不大的小蟲子。
如何,比你的麝香更有創意罷?好歹我也是跟冷腹黑混過的。
想來你心思那樣重,就算沒有這鐲子,怕也每夜睡不好覺罷?也許有一天你會發現這鐲子的奧妙,但到那時我早已和師父遠走高飛,杳無行蹤了。
我本不想害你,可你非要害我斷子絕孫,那我就只能讓你每夜不得安眠。
畢竟生的那本《論語》教導我說:以德抱怨,何以報德?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子都這麼曰了,所以,也請你不要怪我。
昨日有事未更,今天會補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