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予蝶 第三卷:潮起 五十八,水火兩重天
    結果當夜,在夫人的一再堅持之下,老將軍雖然萬般不情願,竟也只能點頭應允我與項逸南的婚事。

    畢竟已經發出婚訊,反悔不得,而且據大夫們多方診察,也說我的手筋與嗓子並非不能救治,只是需要花費一些時日,只能待到大婚以後再從長計議。至於我的身世問題,那就更好解決,只要在大婚之前找一戶官宦人家收我為養女,那也勉強算是有了做正妻的資格。

    此事能得到如此圓滿的解決,就連項逸南自己也感到有些意外,似乎從未料到他一向疏離的母親會為他如此堅持。

    在出項府的路上,他一直撫著我腕上的鐲子,若有所思,沉默不語。

    直至快要步出項府大門之時,他才低聲打破這暗夜的幽寂,「方纔在家宴上,分家中有人勸我大婚之後盡快將以前的妾室接回府裡,不知你意下如何?」

    他突如其來的發問令我有些措手不及,萬萬沒有料到他會當真來問我的意願,但見他正抿唇垂眸看著我,幽深的鳳眼中卻隱藏著鷹一般的銳利,似在捕捉我每一瞬的表情,揣摩我每一絲的心緒。

    我突然覺得他這並非是單純的詢問,更像是在試探我。

    可是,他到底想試探我什麼?又想從我這裡得到怎樣的回應?

    我舉棋不定,只得遵從自己的內心,於是對他微微一笑,表示自己並不介意。

    可是他握著我的手卻微微一僵,眼中的銳利也漸漸黯淡了下去,抿著唇什麼也沒再多說,默然地送我上轎,然後轉身跨上他的戰馬逕自策馬前行。

    看來,我又走了一步錯棋……

    直到與我回到將軍府地臥房。項逸南還是一直沒有出聲言語。臉色也冷若寒夜。

    錯都錯了。我索性將心一橫。便也不多加顧忌。逕自走到妝台前坐下。新月滿月便走過來為我卸下滿頭地珠翠簪釵。

    明日一定不能繼續這樣複雜地造型。總是這樣地話。我地脖子肯定會得頸椎病!

    銅鏡中怎麼沒看見祈雨?不遠處傳來斟茶地聲音……哦。原來是在對項逸南獻慇勤……

    好罷。反正我現在又累又困。沒心情再哄他高興。不如祈雨你自己努力。

    正沉思著。突然聽見項逸南低聲問了祈雨一句。「你。叫什麼名字?」

    瞧項逸南這好記性,這孩子明明還曾跪在他面前為我求情,他竟然連人家名字都不記得……

    「回稟將軍。奴婢名叫祈雨。祈福的祈,雨露的雨,就是祈求雨露恩澤之意。」祈雨回答得小心翼翼卻又甚為仔細。言語間還有包藏不住的驚喜「祈雨……」項逸南只是沉吟。莫非他這麼快就想物色新妾?

    正好我的髮飾已被卸乾淨,我便望向紗幕重重的浴池,新月和滿月就心領神會地扶我走進去沐浴。我也正好藉機迴避,給他倆機會暗通款曲。

    嗯,做正妻,就得像我這樣賢惠才行。

    沐浴完畢,換上薄紗寢衣,新月用緞子將我地濕發輕輕托住,讓我走出紗幕坐回妝台前。

    桌邊竟然還有那個玄青色的身影。而祈雨靜立於一側,兩人悄然無語。

    他怎麼還沒離去?她可有抓住機遇?

    算了,我又何必這麼在意?她一心祈雨,我避猶不及。

    於是任由新月將我的濕發擦至半干,然後用緩緩梳理。滿月便為我在臉上塗晚間的面脂,我閉上眼睛,又是一陣茉莉花的香氣,與沐浴時的蘭草湯殘留在身上的清香混在一起,這樣的香味能拂去身體的疲憊與心中地積鬱。

    身邊的人突然沒了動靜。身後飄來一陣天澤香與百合香的混合香氣,這下香氣太多了些,混在一起只會讓人覺得鬧心……

    我睜開眼睛,發現侍女們都已經悄然撤離。

    項逸南立於我身後,站在銅鏡裡,正掂起我地一縷髮絲,微垂著鳳眼似在細細賞玩。

    我不知他待要如何,只能坐著一動不動,以不變應萬變。

    玩完我的髮絲。他又將手指插進垂順的長髮裡往下輕捋。終於開口發出冷清的聲音,但卻聽不出他此時的情緒。「我再問你一次,接回舊妾之事,你是當真不介意?」

    他抬眼望向銅鏡,我卻慌忙垂下眼去。

    既然表示不介意是走了錯棋,那我是不是該表示很介意?可我實在做不出那樣的表情,而且出爾反爾,反倒更令人生疑。

    這時他的手指已與我的髮絲糾纏在一起,拉得髮根有些吃緊……我不由得將頭微微朝後仰去,目光躲閃不及,只得與銅鏡中的他對視。

    「你地不介意,到底是因為體諒我,還是因為……你根本就不在意?」

    他略微俯身,用另一隻手撫住我的下巴,鳳眼中的情緒依舊捉摸不定,「嗯?告訴我,用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又不是真的能言語,你又何苦問我這麼微妙的問題?

    見我微皺著眉沒有反應,撫住我下巴的手指也逐漸用力,「別讓我失去耐性!」

    我乾脆閉上眼睛。

    耳畔又響起他清冷的低語,微熱地吐息中散發出些許酒氣,看來方才趁我沐浴時他又多飲了幾杯,「看來……都不是。而是你根本就不喜歡我,不願與我在一起?!」

    這句話說得咬牙切齒,令我背心竄起一股寒意!

    他的指尖朝我疤痕未消的頸脖輕輕滑去,帶著熟悉的死神的氣息,「對不對?」

    我已經不敢動彈,這種感覺喚起曾經那些恐怖的記憶……是我太掉以輕心,最近被他日漸溫柔的假象所蒙蔽,卻忘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他用掌心輕覆住我的頸脖,像要隨時用力握緊。他深深地吐了一口氣,似在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你為何不搖頭否定?就這麼想死在我手裡?還是說……就算是死,也不肯對我付出真心?!」

    我只是咬住下唇,極力不讓自己顫抖戰慄……但他地手指卻開始戰慄,聲音微微顫抖,「你睜開眼睛……看我一眼……你若是再這樣無動於衷下去,我真想立刻就殺了你!」

    求不得,就想要親手毀滅?我怕我睜眼看著你,會更激起你殺我地決心……

    他放開我的頭髮與脖子,用雙手在我臉上摸索,薄唇吮住我地眼睫,用舌尖與牙齒輕輕撕扯著,動作的輕柔卻令他的喘息更加激烈,「我不相信你會對我一點也不動心,你只是在因為以前的事跟我慪氣,對不對?」

    是我騙你在先,是我罪有應得,所以你要怎麼懲罰我都可以,不必再猶豫。

    突然間,我被他騰空抱起,「你若是執意不肯睜開眼睛,那就只好問你的身體……」

    我只得驚恐地睜開眼睛……殺就殺罷,最好能痛快點地將我了結!

    果然,這樣的眼神根本激不起他的憐憫,反倒更讓他失去理智,轉眼就將我扔到床上去,扯掉我身上的紗衣,僅剩肚兜與紗裙。

    他俯身過來,攥住我的手腕,野獸一般地撕咬著我的肚兜與身體……疼痛刺激著我的淚腺與神經,我將雙眼閉緊,下唇被咬出了血腥,仍然一動不動地忍受他的肆虐。

    一般野獸都喜歡追逐和撕咬活動的東西,越是掙扎逃離就越會激起他的攻擊性和佔有慾,然後徹底喪失理智,如今只能期望我這僵硬死寂的身體能令他喪失興趣……

    還未扯下我的紗裙,他就已經顫抖到潰不成軍,覆過上身來撫住我的臉,吮著我臉上的眼淚和唇上的血腥,從喉中發出無助的低吟,「你知道這不是我想要的你,你為何……就是不肯給我一點點真心?!小蝶,小蝶……我到底哪點讓你不滿意?怎樣才算是你的如意郎君?我該怎麼做……才能得到你的心?你告訴我,你快點告訴我……不要逼我殺了你!」

    他見我依然毫無反應,便由威脅轉為猜忌,「你的心裡……莫非還在惦念著九王爺?!你說,我到底哪點比不上他?他給不了的東西我都可以給你!你即將成為我的妻子,我不允許你心裡還惦著別的男人,情願殺了你也不允許!!」

    我閉著眼歎了一口氣,只好咬咬牙,伸出雙臂抱住他,用手掌輕撫著他的背頸,睜開眼卻是滿目的憐憫——

    你明知道我不能言語,又何必這樣折磨彼此?不如安靜一些,不要像個小孩一樣任性,看見有沒吃過的糖果就非吵著要去嘗試……其實那個糖果,也許不見得有多好吃。

    他突然怔住,身軀僵直,但鳳眼中的怒火卻漸漸平息,狂躁的野獸竟然變得溫馴起來,將臉埋進我的頸窩,雙手伸進我腰後的空隙,令彼此的上身緊貼在一起,胸前原本劇烈的起伏也緩緩降低,轉為均勻的喘息……

    我們一直保持著這個相擁的姿勢,周圍的空氣似乎也變得安靜,恢復了慣有的秩序。

    他身上的天澤香與百合香,我身上的蘭草香與茉莉花香,也許還有曼陀羅花香,加上枕間散發的合歡花的香氣,許多香氣混在一起,原來也不是那麼鬧心,感覺就像躺在晴空下的山坡上,花草滿地,芬芳撲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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