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曹後的體貼入微竇線娘是心存感激的。
不過,她還是不習慣身邊有人轉來轉去,尤其是青琴她們那樣的。
她身邊原來的四個宮女,對公主的身手和脾氣多少都瞭解一些,一幹完份內的活就會「消失不見」,還竇線娘眼睛和耳朵的清靜。
可青琴她們六個卻不一樣,亦步亦趨不算,只要她稍稍皺眉或者歎氣,甚至說話聲稍微大點,她們就會花容失色,像幾隻受驚的小兔子一樣靠在一邊發抖。
所以說,竇線娘和青琴她們開始相處的那段日子,是彼此都不太適應的。
直到青琴她們發現這裡的宮殿與她們以前生活過的皇宮真的不同。
這裡的大王,不會喝醉酒後,用色迷迷的目光打量她們,不會莫名其妙的發怒,讓人將她們通通拉下去處死。
這裡的王后,不會整天將自己裝扮得花枝招展,就算為了什麼擔心,在丈夫面前還要強顏歡笑。
這裡的公主,不會弱不禁風,對花流淚,讓她們小心翼翼。
這裡的大王,眼中只有他的王后和子女,大大咧咧,卻讓人覺得踏實。
這裡的王后,從不喜塗脂抹粉,連身上的衣服都是自己親手織出來的粗布縫製的,卻神態安定,滿臉幸福。
這裡地公主。英姿颯爽。一身好武功。巾幗更勝鬚眉。
這裡。真地是不一樣地地方。
難道。她們終於碰到了好人?生活重新有了希望。大家地性情也都開朗了不少。宮裡也常常能聽到姐妹們地歡聲笑語了。
青琴走進竇線娘地寢宮。發現裡面掌著燈。原來竇線娘已經回來了。
「公主沒去魏先生那兒?」青琴有點奇怪。
以往公主每次去魏先生那兒學習,不讓人三催四請是不會回來的。
原來青琴還擔心竇線娘總往那邊跑,孤男寡女會惹人閒話,後來發現不但竇線娘不在意,竇建德也不介意。
不過忠心耿耿的小丫頭還是擔心公主吃虧,可公主身邊老資格的宮女都很放心,別看魏先生是男的,可他是讀書人,手無縛雞之力。公主卻是女中豪傑,真要有什麼,誰欺負誰還不一定呢!
經過洗腦的小丫頭終於不擔心了,所以她現在這麼問,純屬好奇。
「碰見討厭的人,沒心情,所以回來了。」竇線娘一臉掃興的表情,但她清楚青琴她們已經不害怕了。
果然,青琴只有好奇:「討厭的人,誰惹我們公主討厭了?」她忽閃忽閃地眼睛寫滿了八卦的意圖。
竇線娘哼了一聲,並不回答。心裡稍稍有點後悔,她把這些女孩子慣得太「無法無天」了。
青琴當然不會真的追根究底,她走到燒得正旺的炭盆邊,又添了幾塊炭,然後走到窗邊,看窗子是否關嚴了。
「啊」她突然小小的驚呼一聲,「真的下雪了?」窗外,夜空中,大大小小的雪花爭先恐後地落下。
「下就下吧,有什麼好驚訝的?」竇線娘奇怪,冬天下雪很常見的。
「可今天傍晚明明都晴了,還真讓徐安說對了。」青琴笑道。
「徐安,逍遙居那邊的?」竇線娘問道。
「嗯,他說不用掃雪了,晚上還得下。」提起那邊的人,青琴臉上有點發紅。
不過竇線娘沒注意到,因為她突然想起另一件事:青琴現在當差的地方應該是逍遙居而不是紫玉宮。
自從竇建德把徐茂公的父親做為人質,安置在逍遙居後,曹後考慮到老人上了年紀,便從自己的寢宮抽調了兩個宮女過去照顧,不過這樣一來,曹後身邊就只剩八個人了,她又不願意再找旁人替換,說不熟悉,使起來不順手。
竇線娘也不是不懂分寸的人,原先兩邊都是十個侍女,還沒什麼的。現在王后身邊的宮女比公主身邊的還少,這像什麼話?何況曹後又快臨盆了。
所以竇線娘主動提出要派自己身邊的宮女去逍遙居,曹後見她實在堅持,只好派青琴換回自己身邊的秋蘭,這下,兩邊人數又平均了,竇線娘才安心。
而現在,青琴又出現在紫玉宮,不會是曹後偷偷又把人換回來了吧?
「你怎麼在這兒,今晚當值的應該是霜兒吧?」竇線娘想了想才問,她總是記不住該輪到誰當值了。
「是霜兒妹妹,不過今天不是下雪嗎?她出來時不小心扭傷了腳,便托我替她。」青琴解釋,誰讓這六個從隋宮來的宮女中,她膽子不是最大的那個,年紀卻是,只好多擔待點了。
「霜兒受傷了,怎麼樣?看過郎中沒有?」竇線娘一聽便急問詳情。
「天色晚了,沒有找郎中來。再說只是稍微扭到,有些紅腫,用熱水敷一下,明早就好了。」青琴詳細說明,有這樣的主人,是她們的福氣。
竇線娘不放心:「我這裡有藥酒,給她塗上會好些的。」她從一邊的抽屜取出一個瓷瓶,好在她是練武的人,身邊不缺這些傷藥。
「我和你一起去看她。」竇線娘說。
這讓青琴怎麼敢答應?「我替霜兒謝過公主,這藥,還是青琴給霜兒就行了。」
「我和你一起去,有什麼關係?」竇線娘不解。
「公主鳳駕,怎麼可以去奴婢住的地方?何況外面正在下雪。」青琴可擔不起。
「哪有那麼多事?我哪有那麼嬌氣?」竇線娘有點不高興了,「何況,外面已經黑了,你敢一個人回去嗎?」她故意壓低聲音嚇唬人。
青琴愣了愣,本來她今晚當值是不用回去的,所以沒考慮這點,可要是送藥,就必須得回去,看了看外面,黑漆漆的,她還真不敢逞強。
「所以,還是我送你吧,這兒離你們住的還有一段距離呢。」見目的達到,竇線娘很得意。
「那公主把斗篷披上,奴婢去拿燈籠。」青琴只好妥協。
竇線娘繫好斗篷,又把牆上掛的佩劍摘下,跟著青琴出了紫玉宮。
「公主小心腳下。」青琴邊走邊叮囑。
「知道了。」竇線娘是習武之人,腳步要比一般人更利落,眼神也比一般人更好些,所以…
竇線娘一把拉住青琴:「等下,你看那邊…」
「?」青琴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好像,好像,有個影子快速閃過…
「公…公主…」那會是什麼?!青琴有些發抖。
「別說話。」竇線娘卻很鎮定,她低聲告訴青琴,然後又把燈籠迅速熄滅,拉青琴躲在暗處。
那個影子時有時無,卻是向她們這個方面而來。
「來得正好。」竇線娘話裡帶著笑意,悄悄拔劍出人鞘。
青琴緊張地看著她,不明白為什麼這時候公主還能這樣輕鬆?
影子漸近,青琴也看出來了,那是個黑衣蒙面人!雖然蒙著面,但身材高挑,明顯是個男人,之所以時隱時現,是因為他似乎不熟悉這裡的路徑,走走停停
「你待著別動。」竇線娘小聲叮囑,自己卻拿著劍悄悄走過去
「看劍」竇線娘一劍刺過去。
「」青琴無語,公主你既然是偷襲,就不要喊出來啊
竇線娘的警告聲是和劍一塊送出的,那蒙面人反應卻是很快,一側身躲過,竇線娘的寶劍順勢橫掃,那人抬手,手中的劍擋住竇線娘的寶劍,這一交手,那人看清了竇線娘的樣子,一怔之下卻停止反抗,「線娘,是我。」他說。
竇線娘刺過來的一劍硬生生停住,「是你!?」她咬牙切齒,長劍如雪,仍指著那人。
「是我。」那人摘下面巾,露出一張十分年青英俊的面孔。
「你來幹什麼?」竇線娘冷言冷語。
那年青人的聲音卻熱得像火:「我來見你,線娘,我必須見到你,你誤會我了」
「是不是誤會又能怎樣?」竇線娘苦笑,將劍緩緩放下,「你和我,難道還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那年青人急道,「線娘,你跟我走吧?」
「你說什麼!」竇線娘驚訝地看著他,「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青琴望著這一幕,心裡也隱隱明白了一些,她躲在暗處,一時也不知是出去好還是不出去好?
沒等青琴決定出不出去,沒等竇線娘決定走還是不走,就聽到遠處人聲喧嘩開來,不少人高喊著:「有刺客!抓刺客!」然後,火把一個個被點燃。
竇線娘臉色變了:「是不是你驚動了哨卡?」
「我不問人怎麼找到你?」那年青人倒是毫不畏懼,見竇線娘不高興,才又補上一句,「放心,我只是把人打昏了。」
一定是昏過去的哨兵醒來示的警,青琴和竇線娘都明白了。
「不行,你先找個地方藏一下。」走是來不及,竇線娘當機立斷,她回頭找人,「青琴」
這下青琴不出來不行了。
「你先帶他去我寢宮,我去把巡邏的人支走。」竇線娘吩咐她。
「是。」
兩人剛要分開行動,就聽那邊喊到:「大家分開行動,先去保護大王和公主。」然後火把快速分成兩隊,一隊往竇建德和曹後住的政和宮去,一隊往竇線娘住的紫玉宮去,這下回寢宮也不容易了,三人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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