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問吹簫 正文 第二十八章 怎麼辦?
    李密看著魏征出去,沒有再開口。心裡卻是百味雜陳,明明自己才是上司,為什麼在魏征面前卻總是有矮人一截的感覺,自己也沒說什麼難聽的,其實要硬趕徐茂公離開並不難,只要自己以魏公的身份下令就行了,徐茂公畢竟名義上還是自己的部下,他不會公然抗令的,自己就是不想把事情做絕才來找魏征的,拐彎抹角提出自己的想法,他魏徵用得著擺出來一副正氣凜然的樣子嗎?好像自己做的多麼過分,偏偏自己還就莫名心虛,在魏征面前總覺理虧

    李密搖頭歎息。其實還有一點,是他在心裡也不願承認的,他李法主羨慕,甚至是嫉妒徐茂公,徐茂公能和魏征,單雄信,秦叔寶等人打成一片,能得到他們的全力維護,同樣是從千年後來的,「為什麼我就不行呢?」李密茫然。

    *

    「玄成這邊。」魏征才走出文學館沒多遠,就聽見有人刻意壓低聲音喊他。

    尋聲看去,見一旁街道的轉角處有人探出半個身子,神秘兮兮地向他招手,正是程知節。

    魏征走過去,這才發現這邊不是程知節一個人,而是一堆人。

    魏征看去,王伯當表情尷尬,徐茂公淡然自若,謝映登和秦叔寶眉頭微鎖,羅士信忿忿不平。

    魏征苦笑:「看來你們都知道了。」

    「是我說的,大伙本來想邀你一塊聚聚,走過來正好看到魏公進去,大家一商量,覺得這麼多人都進去讓魏公看見不太好,所以派我一人進去找你。事先聲明,我可不是故意聽你和魏公說話,只是聲音傳到我耳朵裡,我也沒辦法。」程知節一臉無辜,「可這事既然跟茂公有關,我想他有權知道,我就和他說了,本來我是想跟他單獨說,可士信見了起哄,說大家都是兄弟,幹什麼還偷偷摸摸,所以大家就都知道了。」

    羅士信更無辜:「我哪知道知節說的是這事。而且,要說不對也該是說這話的魏公不對。」羅士信這些日子正和徐茂公討論兵法戰術,受益頗多,李密卻在這會兒提出讓徐茂公離開,他羅士信第一個就不高興。

    王伯當欲言又止,憑心而論,他也覺得是魏公不對,所以說不出為李密辯解的話。其實從李密剛上瓦崗山時,他就感覺到兩人間的氣氛很微妙,可他又不知怎麼化解李密和徐茂公,一邊是自己敬如師長,一邊被自己視為手足,夾在中間,讓王伯當真的很苦惱。

    看了看大家的表情,徐茂公覺得自己有必要說點什麼,輕咳一聲,他言道:「我覺得魏公沒什麼惡意,不然他可以直接下令讓我走,也不用通過玄成兄這麼婉轉的提出。」這也是他心裡的想法,看起來李密並沒打算和他撕破臉。

    「那你真要回黎陽去?」秦叔寶問道。那樣一來,他們這些人雖然表面上不好說什麼,但和李密之間的裂痕會越來越大

    「當然不,」徐茂公微笑,「魏公只是問問,又沒有真的下逐客令,我這時要走了,豈不變成我小心眼了。」

    「就是,就是。」程知節連連點頭,「你又沒吃魏公的,也沒住在他府上。真要趕你走,也該是玄成這個做主人的來趕。」

    魏征白他一眼:「怎麼說到我身上了,真要說誰小氣,也不知是誰昨晚輸了一個月的伙食費,怕人要帳,偷偷溜了。」

    眾人大笑。

    比起這邊的其樂融融,金墉城外的十多里處暫駐紮在那兒的秦王營中卻是一片愁雲慘霧。

    殷開山正在營帳中焦躁地走來走去,見房玄齡進來,忙問道:「怎樣,聯繫上你那位同族的叔叔了沒?」

    房玄齡沮喪地搖頭:「我叔叔根本不在金墉城內。」

    「什麼!?!他不是李密的心腹嗎?這時候怎麼會不在李密身邊!?」

    「還不是因為竇建德。」房玄齡長歎,「我也是好不容易聯繫上房家留在金墉城的家人才知道的,我叔叔為魏公去招慰竇建德等人」

    「那不是今年二月的事嗎?」還沒等房玄齡說完,殷開山就急著插嘴。這件事他也清楚,今年正月時候,竇建德與朱粲、孟海公、徐圓朗等各地的首領一起派使者來見李密,共推李密稱帝,被李密婉言謝絕。作為回訪,(當然,也是拉攏,試探眾人),二月時,李密便派房彥藻、鄭頲等人各地招慰,可這一來一去用得著三,四個月嗎?

    「我這不是沒說完呢,」房玄齡也懶著分辯,接著說道,「竇建德當時就好言厚禮把人安撫回去了,可今年五月時,陛下不是稱帝了,我叔叔就坐不住了,他在魏公面前可是為竇建德說了不少好話的,可最近乘金墉城和洛陽相互對持,竇建德的小動作不斷,我叔叔不放心,就主動請求再去竇建德那邊看看…」

    房玄齡話說的含糊,但殷開山也聽清楚了,李密是被李淵給騙了一次,有了警惕性,不想再被竇建德用同樣的招術再騙一次,才派房彥藻去的…

    「那房大人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回來?」不敢去想陛下是不是自作自受,殷開山只好把注意力繼續擱在房彥藻的行蹤上。

    「沒有。」房玄齡搖頭,「我們根本不知道我叔叔現在走到哪兒了,外面兵荒馬亂,也沒法聯繫,我看我們還是不要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比較好。」他實話實說。

    不過有一點,房玄齡不敢說,他心裡覺得,如果房彥藻真的知道李世民被擒的消息,反而更不會著急回來趟這混水,這也是房玄齡不敢出動大隊人馬找他的真正原因,他怕把房彥藻嚇得躲起來

    「那我們只有把希望寄在馬三保身上了,希望他到長安能搬來救兵。」殷開山不斷歎氣。

    房玄齡點頭:「好在我們已經打探到秦王殿下被囚牢中,看來李密一時還不至於對他下毒手,只是苦頭難免」

    和殷開山對視一眼,兩人同時搖頭歎氣。

    *

    長安,

    皇城

    兩儀殿,

    「什麼,你說世民在金墉城內!?」李淵猛地從龍椅上起身,眼前一黑,又坐了回去。

    一旁隨侍的裴寂和李元吉嚇得不輕:「陛下(父皇),快傳御醫!」

    「不用了,朕沒事。」李淵穩住心神,擺擺手,止住一干人等的大呼小叫,把視線重新放回龍書案前跪著的兩人身上。

    正確說,是放在馬三保身上。

    馬三保衣裳齊整,卻仍掩飾不住他滿面的焦灼和惶恐,在看看他旁邊同樣一臉憂色的長孫無忌,李淵緩緩開口:「這事還有誰知道?」

    「稟陛下,除了秦王妃,就是現在殿中的這幾人了。」回話的是長孫無忌,他口中的秦王妃就是他的親妹妹,也是李世民的正妃長孫氏。

    馬三保是先回秦王府,見的秦王妃和長孫無忌。兄妹二人一商量,這麼大事不能不告訴皇上,但這事該不該張揚出去,會不會傷了秦王的顏面,不利於解救秦王,一時間兩人也不好判斷,只好先帶馬三保進宮,由李淵定奪。當然進宮前馬三保先整理乾淨了,否則光看馬三保那滿臉汗水,滿身塵土,狼狽不堪地模樣,就能讓人猜到秦王那兒出事了,而且還決不是什麼好事…

    李淵默然不語,按道理,人質被綁,綁匪就該開出條件來,可李密那邊毫無動靜,就像什麼事情也沒發生一樣,讓他不知從哪兒下手…

    「李密敢抓二哥,就是不把父皇您放在眼裡,兒臣願領兵前去,掃平金墉城,救回二哥。」李元吉躍躍欲試。終於有他表現的機會了,真要由他救出二哥,二哥以後還敢仗著軍功在他李元吉面前抖威風?

    「此計不妥。」沒等李淵開口,裴寂就率先否決,「李密手中有秦王為質,只要他把秦王押到城頭,我軍必定軍心大亂,這仗如何能打?」

    李淵點頭:「裴監(1)言之有理。」

    見李淵贊同自己的話,裴寂接著說:「我看我們還是派人跟李密接觸一下,看看李密那邊有什麼條件,暫時示弱也無妨,救出秦王要緊。」

    看到李淵被裴寂說得表情鬆動,長孫無忌趕緊表示:「微臣願往金墉城,救出秦王。」這事交給別人辦,他還真不放心。

    「也好,那無忌你就去一趟。只要能救出世民,朕准你便宜行事。」到底是父子情深,李淵實在不忍心兒子在金墉城受難。

    「謝陛下。」長孫無忌感激不盡,有了李淵的「便宜行事」這話做尚方寶劍,救秦王就多幾分希望了。

    「那我也要去。」李元吉急道。父皇也太偏心二哥了,他又不是不知道長孫無忌和二哥的關係,要是李密獅子大開口,長孫無忌就敢把李家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給賣了,不行,他李元吉一定要去看著。

    「你去幹什麼。」李淵並不同意,他已經陷進去一個兒子了,可不想再給李密送一個去,「登基大典已經結束,你要沒事就回太原去。」李淵起兵時,李元吉負責留守太原,這次李淵正式登基,李元吉被封為齊王,他才從太原趕到長安,參加受封。

    「父皇知道你們兄弟情深,你擔心你二哥,可你二哥久經沙場,都落在李密手上,何況是你。再說,太原是我們李家起兵的根基,你要守住了,就是大功一件。」感覺剛才自己語氣沖了點,怕這個小兒子覺得委屈,李淵緩下聲音哄他。李淵和正妻竇氏共生了四男一女,四子玄霸早夭,竇氏也病故了,對剩下的三男一女,李淵是同樣的疼愛。

    李元吉口中喏喏稱是,心裡並不服氣,一樣是抵禦外敵,大哥李建成的表現可出色多了,他北去防範突厥,竟然順便收服了羅藝,那羅藝的名氣可不亞於李密,幽州鐵騎更讓人垂涎,宇文化及,竇建德等都曾向他示好,羅藝卻不屑一顧,偏偏李建成一去,就和羅藝甚為投緣,那羅藝話裡話外都有意向大唐稱臣。由此可見,大哥的能力比二哥強多了。

    李元吉心中的天平更倒向李建成這邊。

    注(1)史記,李淵對裴寂倍加寵信,向來不直呼其名,而稱之為「裴監」。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