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木不太理解方圓的想法,在他看來這種外卡參賽的情形沒有什麼可爭執的,而且他所接觸的棋院人員看來也都還不錯,沒覺得有什麼不同人情的情況。因此木木對方圓笑呵呵道:「還有兩輪,到時候可別抽到我啊!我還想著多打兩場呢!」
木木是本屆比賽的種子選手,是坐等別人抽籤的那伙,所以才會有這樣開玩笑的話題。不過方圓也不敢妄自尊大也自開玩笑地說道:「當然是抽一個最強的才好,輸了也不跌面子。」
聞聽此言,木木不由撇撇嘴道:「假的。算了,你休息我走,預選賽結束後我再找你。」說著木木便瀟灑地走出了方圓的房間。
自始自終方圓也沒有詢問木木關於外卡消息的來源,木木也沒有多說,彷彿兩人心中有著足夠的默契一般。
木木離開之後,方圓略略想了一下,無論如何這個消息也算不得壞吧!看樣子自己今年能參加更多的比賽了。至於棋院方面的態度問題至少現在還沒有出現,等以後發生再說。
方圓的擔憂絕對不會是多餘的,不過現在一切還都沒有成為定局,後面的事情言之尚早,真的到了組織機構正是發出邀請的時候怕是不會那麼簡單。
放開心中包袱的方圓開始了他本屆預選的第四輪比賽,這一次他面對的是那位日本棋手。
日本棋手以本各派居多,下棋講究順暢自然。很少違背前輩們總結出來地那些東西,這樣的棋確實很有條理,但是在目前這種棋界大變革的時代便有些守舊的味道了,就好像當年的新佈局階段,他們地前輩們的對立面一樣。
這位棋手也不例外。棋風堂堂正正,對戰期間遵循常理,卻是正和了方圓的心意。方圓的棋特別之處就是揣摩,或者說引導。將棋局導向對自己有利地方向。他的這種下法面對當世高手的時候很是便捷,畢竟當世高手們都已經形成了自己固定的棋風,對行棋方向的思考便可以限定在對手認可的範圍內,就像兩位武林高手過招的時候,基本可以將懶驢打滾此類的招式過濾掉,高手們一定不屑於使用此類招法的。n然而在面對不熟悉的、正在向棋界更高地位衝擊地小選手或者是二線棋手的時候,反倒令方圓有些為難,對這些對手的時候他更傾向於大砍大殺的思路。從境界角度考慮,大砍大殺的棋略略有些流於下乘。不過境界這種東西是無法說清的,所謂大道至簡。這種簡略的思路未始不是一種高超的境界。
本局的比賽方圓可以說順風順水,很快便佔據了優勢,接下來便是日本教科書式地勝負手了,應對起來沒有太多的困難,到下午三點鐘的時候對手投子認輸,方圓沒什麼懸念地進入了最後一輪。
當方圓結束比賽的時候,他的下一位對手的人選還沒有完全決出,但石勇已經取得一定的優勢,盤面略好進入大官子階段。如果沒有特別的緩手,基本上P組的最後爭奪將在方圓與石勇間進行。
P組大致能順利實現中國棋手地勝利會師了,不過總體上看,中國隊形勢卻不太理想了。與前面兩輪相比,第三輪損失了一半的棋手,至於這第四輪比賽到現在的進程上看,相對來說非常的危險,除了P組,只有五位棋手看起來希望不小。
方圓在賽場上轉了一圈。看清大概情況後便獨自返回了酒店。
幾輪比賽過後,中國棋手只剩下十六人還在繼續搏殺,酒店的房間也一再變動,多半的原本同室地棋手都曾經換過人了,不過方圓不太喜歡這種頻繁地變動,彷彿自己的房間裡總有陌生人出入一樣讓他不舒服。所以在輪過後他就要了單獨地房間。雖然價格貴了一些,但打到現在倒是基本維持個收支平衡。
回到自己的單間其實也很鬱悶。.帶來的唯一的一本棋書都已經幾乎翻爛了,電視又看不懂,只有調到圍棋頻道解悶。酒店裡的電視倒是能收到不少的頻段,但由於全部是韓文,除了翻譯或許能看懂外,其他人只有乾瞪眼的份兒。而棋手們除了看電視便沒有別的消遣活動了。還好對於大多數棋手來說,有兩個頻段是不需要聽懂的,一個當然是圍棋頻道,另外一個是方有所不明白的遊戲頻道。
方圓曾經試圖看一下遊戲頻道的內容,因為幾乎所有的棋手都會選擇這個頻道解悶。不過可惜的是無論方圓如何努力,他還是無法理解點上上動來動去的那些東西,最後只能不了了之。
四點鐘之後,棋手們陸陸續續返回了酒店,結果比方圓離開的時候的預想略好,幾名一直劣勢的棋手在最後階段反超,令爭奪本賽入場券的棋手還是保持在四分之一的水平,總計有八名棋手。
這樣的結果令領隊還算滿意,唯一遺憾的是必須有一對國內棋手死磕,實際上能進入本賽的棋手最多只有七人。當然這只是最好的結果,實際上是不太可能的,下到最後一輪,棋手之間的水平相差非常有限,甚至可說大體相當了,誰勝誰負很難事先判斷。按照概率來說,能有一半人,也就是四人進入本賽應該是比較合理的情況。
晚上,領隊組織大家最後的八名棋手召開了最後一次準備會議,而後便要求大家早些休息,以最飽滿的精神狀態應接隨後的比賽。貌似諄諄教導之後眾人便依著吩咐散了。不過方圓卻沒有得到清閒,別人不管是不是真的休息了。至少是沒人打擾地,可方圓前腳才進入房間,後面領隊就跟了過來,無奈之下方圓只好將領隊讓進房間。
進門後方圓看看桌子旁的飲水機略帶歉然地說道:「不好意思,這水我可是不敢喝。也就不請您喝了。」
領隊趕忙笑道:「小方你不用客氣的,我過來是瞧瞧你有什麼困難沒有,有什麼事一定要吱聲啊,雖然你不是我們棋院的在冊職業棋手。n不過既然出來了就要代表國家的,總不能讓我們地英雄受到委屈是不是?」
若說方圓對此言的感覺,大概只有用兩個字來形容,那就是「虛偽」!面對如此虛假的言辭方圓不由得心中不快,臉色冷談下來輕輕道:「下期而已,可別稱什麼英雄,當不起。而且我也沒有什麼困難可言。」
領隊似乎沒有感覺到方圓的態度轉變一般,反倒笑呵呵地說道:「太謙虛了,小方這個英雄絕對是當之無愧啊!要我說,大家學棋多年。不就是為了為國爭光嘛!所以只要能出來比賽地棋手都堪稱英雄二字。你看,無論我們走到哪裡,我們都是代表中國的,個人榮譽就是國家榮譽,像你們這些棋手們的每一舉動都為國家爭取到了更多的榮譽,怎麼就算不得英雄呢?」
方圓皺了皺眉,伸手請領隊坐了,他不想在這些無聊的問題上跟這位領隊爭執,實在是太沒有意義了。方圓也不喜歡此人的打擾。見他剛剛坐下,便徑直問道:「領隊還有別的事情?」
領隊倒也不生氣,打了個哈哈道:「事情是這樣的……嗯……領導們很重視棋手的成長。為了給棋手們創建一個良好的研究環境,每一屆地領導都下了大功夫,都有創新。你也看到了,現在的聯賽辦的紅紅火火,對其手的個人成長起到了多麼大的作用!還有各種杯賽和錦標賽,這些都對棋手的成長起到了極大的促進作用……」
方圓皺眉道:「抱歉,打斷一下。領隊的意思是……」方圓倒是不相信領隊到這裡來就是為了給上級領導歌功頌德,必然還有什麼隱諱的事情要談,不過這樣東拉西扯卻是方圓所厭煩地。
領隊面色不變,沒有因為方圓的隨意打斷談話而不高興,依舊笑呵呵地說道:「各級領導都很關心你的成長啊!認為你是最近幾年來少見的擁有很高天賦的棋手,為了你的成長。領導們經研究認為。可以為你破一次例,直接晉陞職業棋手。這樣你就可以參加各種職業棋手才能參加的比賽了,如果有機會還可以參加到國家隊裡面,對你將來的成長可是有著不可估量的作用啊!」說完刻意一笑,眼神中似乎充滿了勉力地味道,頓了一下才繼續對方圓說道:「協會主席還特別交代過,說,特事特辦,出天才不容易,更是要抓緊培養。很重視啊!」
現在的職業棋手成為了一種制度下的稱號,就像公務員一樣的東西,絕對不僅僅是一種職業而已,其中蘊含著更加複雜的內容。方圓對此早已清楚,記得當初龍雨豪也跟他說過類似的事情,當時他是拒絕了。沒有特別地原因,只是受不得拘束而已,不過現在地情形稍微有所變化,他方圓已經成為了眾多棋迷認可的高手,甚至是高手中地高手了。高手是需要淬煉的,少了緊棋的磨練,一個棋手的棋力便很有可能退步,如果為了更好地提高,成為職業棋手確實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方圓是與別人不同的,他下圍棋一方面是出於當初敗給那個日本業餘棋手的緣故,另一方面是真正的喜歡圍棋,並不僅僅是為了謀生。再說這幾年下來,他的積蓄也不少了,足夠他與方芳的基本開銷,甚至可以說他是本屆世界大賽中唯一非為獎金而來的棋手。這樣的方圓還會去下職業圍棋嘛?
領隊還在微笑著,顯得那麼的從容不迫,似乎已經認定了方圓一定會如他想像的加盟職業棋壇。
方圓回望領隊一眼,淡淡笑道:「我是方圓棋校的總教練,我有自己的固定職業,所以我就是業餘棋手,也不打算加入到職業棋壇去,領隊的美意在下心領了。」
領隊一愣,半晌才道:「這個……不好吧?」猶豫一下領隊皺眉繼續道:「你看,領導們多麼的關心你,這可都是為了你能更快地提高水平,有更多的機會參加世界大賽。現在你每年才能參加一次這種比賽,對你的棋力提高非常不利,雖然預選賽中你成績不錯,然而後面的對手會越來越強,能走多遠你自己應該也說不好吧?」說著他看看方圓,可惜沒有得到方圓的正面答覆,只看到了輕鬆從容的一笑。領隊沒有皺得越發緊了,不過還是繼續說道:「每年五六盤高強度的比賽是很難鍛煉出來一個世界流棋手的,所以領導們的打算完全出於愛護和關懷,這對你、對我國的圍棋事業都是大好事啊!是不是再考慮考慮?」
方圓漸漸收斂下笑容平靜地說道:「有些道理,不過棋力並非評價職業還是業餘的標準。所謂職業應該就是以此為生而已,我不喜歡以此為生,我下棋只是愛好,所以沒有什麼可以考慮的。抱歉,辜負了眾位領導的美意領隊臉色微微有些變了,聲音略高道:「職業棋手並不僅僅是一個職業,他還包括了一種榮耀,是棋手中最高境界的標誌,怎麼會單純的就是以此為生了呢!」
方圓一笑,並不與他爭論,榮耀的問題各人有個人的看法,在方圓看來,賞賜的榮耀一錢不值,真正的榮耀是棋盤上一刀一槍拚殺出來的,是從對手的尊重上得來的。像當年的吳大師,至今雖然也沒有一頂御賜的帽子,但「棋聖」一詞卻時常加載在他的頭上,而且得到了世界上各國棋手的公認,這才是真正的棋聖,真正的榮耀,至於所謂職業的榮耀不過一玩笑而已。
以方圓現在的思想,他想不出職業棋壇的領導者為何急於收編他這個在野棋手,可不管什麼樣的目的,只要不是他心中所希望的他才不會為此而委屈自己。業餘棋手,隨心所欲的棋手才是他真正理想的生活,雖然距離隨心所欲還有很遠的距離,可他依舊無怨無悔。
方圓不為所動,領隊也沒有太好的辦法,猶自勸說了一陣便悻悻而去,留下一臉淡然微笑的方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