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方圓同木木的對局結束後,由於家裡附近停電,不好長時間佔用丁文惠的電腦,與木木簡略復盤一下,便退出對弈系統。
方圓向一旁挪了一下,看看已經一臉興奮的丁文惠尷尬地笑笑說道:「文惠天分很高,以後可不要犯我這樣想當然的錯誤,從現在開始就要養成不下隨手棋的習慣。」
被方圓提醒,丁文惠想起剛才受到的委屈,小嘴一噘,扭頭看著花花綠綠的電腦桌面,眼睛裡淚珠滾動,卻也閃動著喜悅的光芒。她這副模樣是背著方圓的,卻被姐姐丁文蘭看得清楚。
丁文蘭見此情形心中不由一動,小孩子最受不得委屈,越是親近的人給她的委屈就越發不能忍受,不過從另一方面講,當親人瞭解到孩子的委屈並且承認自己的錯誤的時候,孩子們多數就是這樣的表情。
這時方圓猶豫一下道:「雖然你是好心提醒,不過所謂『觀棋不語』,即便在網上下棋也是要守些規矩才是……」不待方圓說完,丁文惠眼中喜悅的光芒頓斂,豆大的淚珠順著臉頰滑落。她強自忍耐一會兒,突然「哇」的一聲起身衝出屋子。方圓一愣,隨即跟著出屋。倒是比丁文蘭反應還要快上幾分。
出門後,接著月光,方圓見丁文惠正蹲在院子當中頭臉埋在雙臂上失聲痛哭。此刻丁文蘭已然追了出來,趕緊上前抱住文惠柔聲安慰道:「文惠不哭,好心當作驢肝肺,這樣的師傅咱不要了,回頭姐姐給你再找一個更厲害的……不哭……」那邊勸慰著,卻令方圓面皮上不好看。方圓想想,適才自己所言多少有些言不由衷,還是臉面放不下居多。精心凝神一陣,見丁文惠在姐姐文蘭的勸慰下猶自哭泣不已,心中略有不耐,淡淡開口道:「攀登棋藝高峰之路坎坷無比,若是這一點委屈也受不了,如何得到更大的進步呢?剛才師傅言語稍嫌嚴厲,沒有弄清楚你的原意,這是師傅的不對。不過師傅終歸是師傅,若想與我學棋,日後怕是少不了責備,若是受不過,不妨早些……」停頓一下,方圓覺得如此嚴厲地對一個小女孩確實有些過頭了,於是輕輕吁氣道:「不經歷挫折便無法攀上棋藝巔峰,即便強如大李幼年時也是多次受到他師傅的責備,如果當年的他承受不了這一切……現在怕是棋界人的稱號只有小李同旁人競爭了。」
方圓雖然沒有明確說明,但對丁文惠資質的看好卻已經隱約流露出來。著實不希望放棄這個天賦不錯的弟子。
丁文惠還在哭泣,不過聲音已經小了很多,似乎只是在抽泣。
隨著丁文惠神情的變化,丁文蘭臉色卻越發難看起來。逕自抱起文惠向院門口邊走邊說道:「姐姐答應你一定給你找到一個更好的師傅,不再受這樣的委屈。」
丁文惠似有所猶豫,掙扎了兩下卻無法掙脫開來,已經被姐姐抱起走向大門,很快就推門而出。丁文蘭拉開汽車的門,毫不猶豫地將文惠塞進車裡。眼睛也不瞧一下方圓,自顧從另外一邊上車,發動汽車便將小院拋到身後。
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丁文惠偏頭看著倒車鏡,眼淚未乾嘴裡卻嘟噥著:「師傅已經是最厲害的了……」言外之意是她姐姐不可能再找到比方圓還厲害的師傅。對方圓這個師傅的不捨之情甚是明顯。
丁文蘭邊開車邊怒沖沖說道:「你是來跟他學棋的,又沒有犯什麼錯誤,當然不許他這麼叱責你,而且你不是也不喜歡別人這樣對待你嘛?明天……我跟他說你不做他學生了。」
丁文惠急急道:「不是的……我……我……咦?這裡怎麼沒有停電啊?」穿過幾條街區後,與小院附近漆黑一片不同,這附近沒有任何停電的跡象,丁文蘭也是一怔,利用倒車鏡向後看看,發現身後還是籠罩在黑暗中,隨即恍然地對文惠道:「這裡沒有停電。」
丁文惠瞪大眼睛道:「對了!我的筆記本還在師傅那裡呢。」
丁文蘭看出了文惠眼中的一絲竊喜,將車速漸漸降了下來停在路邊,直愣愣盯著文惠眼中充滿懷疑和不安道:「你該不是……該不是喜歡上……那個……你師傅了吧?」
丁文惠張著嘴,愕然望著姐姐,半晌才結結巴巴地說道:「姐……姐……你說……什麼?」
丁文蘭異常嚴肅地問道:「說!是不是?」
丁文惠愣了一陣,失聲笑道:「姐姐啊……原來你以為我……哈哈……太有趣了……哈哈……」丁文惠竟是笑得前仰後合,本已經干去的淚水重新湧現於眼底,不過這次確實樂的。好半天,丁文惠方止住笑意,對著姐姐道:「姐姐……我才多大啊!你怎麼會這麼想?簡直了……」
丁文蘭見妹妹不似假裝,心裡方微微放下道:「不是最好!」心中也覺得有些過慮,嘴角尷尬一笑,再次發動汽車。
這時,丁文惠卻反問道:「姐姐……是不是你喜歡我師傅了,怕我搶啊……嘻嘻……」
丁文蘭板著臉,一腳油門令汽車竄了出去,笑罵道:「胡說八道!」
丁文惠嘻笑一會兒,略帶緊張地道:「那……明天我還來不來學棋了?」
丁文蘭一滯,隨後皺著眉頭道:「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說。」
丁文惠噘嘴道:「姐……」耐不住糾纏,丁文蘭隨口道:「你自己看著辦好了,姐姐可都是為你的……」
丁文惠吐吐舌頭,偷偷看看姐姐,嘴角泛起一絲笑意,卻沒有再說什麼,靜靜地透過風擋玻璃向遠處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