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百三十手落到棋盤上的同時,方圓突然後悔莫及,這一瞬間他算清了這麼下白將差一氣而被吃,同時也算清了那一個常規的延氣辦法。不過圍棋就是這樣,講究落子無悔,既然已經將棋子落到了那個位置,再想變動就不可能了。
懊惱中,方圓已經打算認輸了,這塊棋送進去之後就再也沒有可以一爭的所在。全盤厚薄之勢逆轉,同時實空對比也發生根本性的改變,白棋事實上已經輸掉了。
就在方圓準備認輸的時候,戲劇性的場面出現了。黑棋落子,可是沒有落到收緊白棋外氣的位置上,而是撲了一下收了一口共氣,形成一個劫。如果事先白棋延了一氣,這樣的招法確實是黑棋唯一的選擇,這大概也是黑棋早已選擇好的手段。
這一瞬間,方圓仰天長歎一聲:「天意難違啊!」說著準備延氣、打劫,再度走回到雙方沒有差錯時的狀態。
方圓沒有時間細數劫才的數目,但從感覺上應該是白棋劫才較多,這個劫黑棋很難打贏,轉換的餘地也非常小,實際上變成了黑棋落敗。
方圓的百三十二手落到棋盤上,之後就不見黑棋動靜,僅餘的兩次讀秒飛速用去,屏幕上出現「白超時勝」的字樣。在方圓想來定是木木見事不可違才用這種方式認輸的吧?
實際上木木此刻真是萬分鬱悶,適才他不住地計算著所有的可能,已經算清了若雙方正常應對,對黑棋而言最好的辦法就是打劫。對手突然下錯的招法他也計算清楚了,然而在他落子的一剎那,鼠標不由自主地落到原先計算過的那一撲,也就是雙方正常進行黑棋所必需下的方位。這都是因為心情過於緊張所致。
黑子落下後,木木立刻目瞪口呆,說什麼也以想不通自己怎麼鬼使神差地走了已經無用的一手。隨即木木懊惱地用力拍打一下鼠標,結果,一下子鼠標變成了零零碎碎的若干塊。現在想繼續打劫也不可能了,木木只好眼睜睜看著屏幕右側的時間走到盡頭。
無法使用鼠標的木木愣了一下,無奈地敲擊鍵盤對「戰天下」說著:「我鼠標壞掉了。剛剛……」
作為棋手,方圓能想像出木木當前的表情,定然是懊惱加沮喪,不過在這樣的超快棋中出現這種簡單錯誤是難免的,就像剛才方圓自己的那步自殺棋一樣,人在緊張中往往會走出自己總算計的那步棋。
這時,對局室內觀戰棋友也大多算清的了後來的變化,看出了這短短兩步棋中局勢左右搖擺的現實。最終的結果雖然是白棋撿了個便宜而死裡逃生,但從整個局勢來說,白棋確實一直出於攻勢,或者說白棋的取勝雖然在意料之外,卻也算得上情理之中。
無論從感情上還是對局質量上,棋友們都傾向於「戰天下」,因此眾人對這個出乎意料的結果並沒有什麼爭議,幾乎沒有「假棋」的質疑。若是放到別的9d棋手的對局中,早有大半的人開口罵人了。
不過棋友們顯然意猶未盡,聊天區不斷出現「再來!」、「十番棋大戰。」等呼聲,偶爾也有要求「師徒對戰」的。如果棋友們的反應是屬於旁觀看熱鬧的,那麼木木的反應則是猶有不甘。
方圓見木木鼠標損壞也無法繼續下棋了,正準備離開之際,木木傳過來一句話,但這句話很快就被棋友們的滔滔發言給衝了過去,方圓只看到一條橘黃色的對話,卻具體內容卻沒有看清,他忙著向上拉滾動條搜尋木木到底說了些什麼。
在「TMD」對弈系統中,對局室的發言顏色無法編輯,普通觀戰棋友的發言是黑色字體,對局者則是橘黃色文字。這樣設計的好處很多,比如更容易讓棋友們看清對局者的發言,若室主正在講棋,也能醒目一些。
方圓拉了兩屏之後才看到木木所說的內容:「夜裡再戰?」
方圓嘴角露出笑容,雙手忙碌著回道:「時間?」
聊天區突然一靜,屏幕上不再刷新出棋友的發言,似乎都在等候木木發出挑戰的時間。
工夫不大,木木發話了:「北京時間八點。」
方圓二話不說,立刻回道:「不見不散!」
之後一會兒的工夫,聊天區再度火爆,方圓看也不看便退了出來,關掉了對弈系統,並順手關掉電腦。
電腦還沒有完全關閉,方圓的手機響起。
電話是丁文惠打過來的,只聽她在電話裡說道:「師傅……恭喜你又贏了木木……晚上我去你那裡好不?」語氣中能聽出來極端的高興,同時還有絲絲的期盼。
方圓呵呵一笑道:「你在家裡不是也能觀戰嘛?」
丁文惠清脆的聲音道:「不一樣啊!師傅……我也想跟木木下棋……」
方圓馬上明白了丁文惠的小心眼,一定是要自己幫忙作弊,或許是想體驗一下戰勝她崇拜的高手的滋味。不過,說心裡話,方圓對木木也並沒有必勝的把握,這兩次戰勝對手都有很強的偶然性,夜裡再戰卻未必這麼好運了。於是佯做不知地說道:「那你就找機會跟他下好了。」
丁文惠膩著聲音道:「可是……我下不過他啊!要不……師傅幫我支支著?」
這時電話裡傳來丁文蘭的聲音:「沒學會走就要跑了?」聲音很小,聽著應該離丁文惠有段距離。丁文惠的聲音也轉小,明顯是對她姐姐道:「姐……」接著又對方圓道:「師傅……求你了……」
對方圓而言用那個ID跟木木下棋並不重要,磨不過丁文惠的糾纏,只好同意,告訴她傍晚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