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天!這回你又給自己捅了什麼漏子?」唐偉彬氣憤而用力的擊向桌面,震得桌上水杯微微震動,同時也讓警局驀地安靜下來。
因為眼前這個男人的怒氣可不是掩蓋的。
打從他一進警局開始,就引起不少人的注意,不過倒不是他擁有一副足以傲視他人並給人強烈威協的一九0身高,也不是因為他生就英俊斯文的外貌令人妒忌;引起警局裡警員側目的是——正在他眼底燃燒的熊熊怒火。
針對某個人而產生的可怕怒火。
緊抿起的嘴唇譏消的掀了掀,在警局冷冷的環視一圈後,足以凍死人的目光終於停坐在在警員身邊的一個女人身上,然後他瞇了瞇眼,故作冷靜地走向她。
任何人都看得出那股冷靜之下蘊藏了多大的爆發力,他們不禁為即將承受這股莫名怒意的可憐者感到憂心仲仲。
果不其然,他一站在女人面前,二話不說,用力擊向桌面以洩他心頭憤滿之火。
而那個坐在椅子上的可憐女人只能害怕得低垂著頭,抽搐著單薄的雙肩,規規矩矩擺在腿上的一雙玉手此刻正不安地緊緊交纏著,從她口中不時地發出受到驚嚇的哭聲。
那個可憐的女人,在場的人同情地想道。
「你說呀!」唐偉彬不耐煩的重複一次問題。英俊挺拔的臉龐正閃爍著無庸置疑和怒火,兩隻袖口已經捲到手臂上,露出古銅色的膚色,像寫著「暴力」兩個字。
這無疑是——暴力。就像全台北幾百件、幾千件不和諧的家庭的問題;像什麼老公虐待妻子,母親虐待小孩等家庭問題,雖在各個角落不斷上演,但基於法規的限制,身為警務人員,他們也只能睜睜地等待事情的發生而無能為力、幫不上忙。
在場的警員不禁又歎了口氣。
「你啞巴啦!」他用力的拉扯著女人背後的長辮,逼得她不得不仰起頭來,痛得連眼淚也流出來。瞬間他的眼底閃過一絲心疼。
「我……我……」頭皮差點被扯掉,痛得她一句話也連貫不起來。
在旁的警員終於看不過去,插入他們之間:「唐先生,其實唐太太也沒犯多大錯誤,你不必……」
「她沒犯錯誤會進警局?」他凶狠地說,同時再度拉扯一下她長及腰肩的辮子但明顯的他的力道減輕不少。
「其實唐太大只是一時受中了那群孩子的刺激,」警員指向警局別一個角落接受盤問的十來個年輕孩子。「她只不過搶過計程車司機的方向盤,跟他們這群飆車族在街上狂飄而已。」警員試圖拭描淡寫。
「在街上狂飆?」唐偉彬瞪大眼,一副想殺人的樣子。顯然是計程車車主的外省男人插上一句:「先生,你知不知道那是很瘋狂的哩!你太大從後座爬到前座,跟我搶方向盤啦!差點沒讓我撞上安全島,車子毀了可以賠啦!我的命沒了,誰來賠呀?」外省男人用閩南語友洩著他的不滿。
「從後座爬到前座搶方向盤?」唐偉彬一字一語地輕吐出來,彷彿受不了如此驚嚇,他的眼睛殺氣騰騰的移向女人內疚的臉孔。
「我……我……」她又低下頭,雙肩開始**起來。
「你就只會給我惹麻煩!」他的怒氣明顯可見。「難道就不會用大腦想想?跟十幾歲的孩子飆車你得到了什麼樂趣?難道你不知道開車當中搶方向盤是很危險的事?老天,你以經是三十歲的女人,凡事要適可而止,你懂不懂?」他罵道,「我才二十九。」她小聲的說,又是一次擊向桌面,「你跟我頂嘴?」他狂怒地說,眼底閃過一絲笑意。
「我沒有……」
「只要回答我,你懂不懂?」
「我懂,她好小聲的說。
「下回再有這種事你自己看著辦!」稍稍恢復鎮定後,他說道:「我拒絕為這種不負責任的妻子做保人,你別忘了在台北你連一個親人都沒有,如果沒有我,你根本無法立足台灣。」
「我知道。」她低聲地回答,像個委屈的小妻子似的,兩個豆大的淚珠在她的眼眶裡不住地轉著,像是要掉下來卻又強隱忍住,惹得在場男土紛紛同情起來。
外省男人看了有些不忍,手一揮,很阿沙多力地說:
「算了啦!我不告這位太大了。不過,先生,家和萬事興啦!
你也別對你太大這麼凶,好老婆是很難找的。」
「你不告了?」唐偉彬眼底鬆了口氣。
「只要你對這位太大好,而且賠償我車子的修理費,我就當沒這件事發生啦!」
負責的警員也鬆了口氣:「那還有什麼問題!既然連車主都不告了,唐先生,你可以帶太大回去了。記得下回千萬別一時衝動惹出問題。」
唐偉彬點頭,從西裝外套裡拿出一張名片交給司機。
「修理費用就到這裡來找我拿就行了。」
然後將女人扯離座位,這才發現她身上穿著一件寬大襯衫,在腰際打了個結,露出白暫的小肚。他瞪大眼,勉強忍住升起的怒氣,提起地上的行李,向警員和司機道謝,一路拖著她離開警局。
全警局的警員看見他離去時的怒意,只能為他的妻子搖頭歎息。
「你可經收起那副晚娘面孔了。」一走出警局,艾。筠笛立刻摸模發疼的頭皮。「其實,你也不必那麼認真嘛!」她抱郵。
「不認真就讓人家告你好了。」唐偉彬氣憤地脫下西裝外套,丟給她。
「幹什麼?遮醜呀?」
「你知道就好,還不快穿上」他瞪著她裸露的小肚,彷彿她裸一點肌膚都是褻瀆神明的大不敬行為。
憤怒中的唐偉彬是不好惹的:十幾年的相處,艾陷箔早就明白這一點。二話不說,她乖乖地穿上西裝外套,跟在他身後走到停車位,再乖乖地恢復小媳婦的姿態上車。
一上了車,艾。筠掐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得意的臉蛋輕仰起來,像是剛拿到金鐘獎似的輕聲咯笑起來。
「如何?我的演技夠逼真吧?把那些警察唬得一楞一楞的。」她輕笑道。
一路上,他想保持冷靜!連瞧她都懶得瞧她一眼,否則他難保不掐死這個白癡女人。
「喂!你生氣啦:「艾。筠紡懂得察言觀色。「對馨馨那套小妻子技倆!我真的下過苦功,你認為我演得不像?」她努力回想剛才在警局楚楚可憐的情景,該不會是她低頭竊笑時被發現了吧?
明白她根本不在懺悔,他只好又長歎了口氣,無奈地搭腔:「小姐,你知不知道什麼叫悔改?」,此話一出,她立即收起笑容。
「我拒絕聽長篇大論」艾。筠箔像個孩子似的摀住耳朵,雙眸直視前方,擺出頑固的姿態。
「很好。」他決心不再縱容她。「下回出事別找我。」他堅決道。
「偉彬!」她馬上改了態度,像只小貓依偎在他的手臂,讓他的心撲通的跳了跳,她還不自覺的抬起頭,用那套特有的動作朝他可愛地眨了眨眼。
「你明知道我只能靠你嘛!」她嬌憨地笑著。
「那就收斂你瘋狂冒險不要命的舉動!」唐偉彬數落起來。「你知不知道一時衝動會給你帶來多大危險?跟一群飆車族在馬路上橫衝直撞,沒有讓你出車禍已經是你萬幸的了,你竟然還不知悔改,想想上回……」
「是,老爹。」她拉長尾音。「我保證下回絕不再衝動,你可以別再說教了吧?聽起來就像是個五十歲的老頭,記得一年前你好像才不過二十七歲嘛!」
唐偉彬冷哼了一聲:「下回出事,我拒絕再扮演暴力的丈夫。」
「沒關係,我可以找安德嘛!他比你還像一個虐待妻子的丈夫。」她想起大塊頭安德,若有所思的喃喃道:「不知道他是否還是老樣子?」
遇上艾。筠統,他始終不知道是這輩子的幸抑是不幸;小歎了口氣,注意到她有些痛苦地揉著發麻的頭皮。
「很痛,是不是?」他關心地問,開始後悔先前過於逼真的暴行了。
「你讓我扯扯看,看是不是會痛!」她抱怨:「差點沒讓跟著我三十年的頭皮就此跟我說再見。」
他因為她的比喻感到好笑,騰空伸出一隻手輕柔為她揉著發麻的頭皮。
她閉上眼享受。「其實我打電話給你的時候,還真擔心你不會來。」
「你明知道只要是你的事,我都會盡力完成。」他語含他意。
「上回你可不是這麼說。」她喃喃道:「你說,要是再讓你為我收拾爛攤子,倒不如去跳淡水河還來到痛快些。」
「是啊,可是我發現去聞淡水河的臭味倒不如扮虐待妻子的暴力丈夫來得享受。」他輕易地把早先的誓言給推翻。
事實上,他是根本忘了曾說過這句氣話。
他的氣話不計其數,卻從未實現過。唉!
「我就知道我可依靠你。」她露出孩子氣的笑容,只能讓唐偉彬大歎無奈。
「我只是想讓你知道,這種方式不是每次都行的。這回人家撤銷告你是你的運氣,下回就不見得這麼幸運了。」
「那有什麼關係,反正你是大律師,有你在,我不伯。」
唐偉彬拿她沒辦法。他真懷疑以她三十歲的年齡,為何個性像個脫韁的馬,不懂得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一如甫出校門的年輕學生般不知舉足輕重。
然而她的貌完全配合她迷糊衝動的個性。
她不是美麗絕倫,也不是傾城之貌、但時時含笑的眉,含笑的眼,時常扯動他的心弦,像是一校冰陽光始終在他心底散發者溫暖的光芒。她是個好女人,時而優雅,時而粗枝大葉,成熟與純真的氣息同時揉和在她一六0的嬌小身體裡,完全看不出她是個三十歲的成熟女人,反而二十八歲的他比看起來還要老五歲以上。
想到這裡,他就不禁微笑地歎息。
他就是喜歡她坦率的個性,也知道他會毫無怨言地收拾她每次闖下的禍。
側頭膘了一眼昏昏欲睡的她,他伸手摟她過來,舒服的靠在他肩上,靜靜地享受寧靜的一刻。
她發出小貓似的嘛嗚聲,不自覺地鑽進他溫暖的懷抱裡。
他願用任何代價換取這一刻的永恆。
※※※
唐家位於市區一棟七層樓裡。除了第二、三樓自住,其餘五層外租其他單純的單身女性,這是唐母的計劃之一。
唐氏一家四口,除了她之外,其他三個全是未婚兒子。她當然希望能為三個兒子帶來一段好姻緣,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唐家三男至今不但未婚,甚至連一個女朋友都沒有,這令唐母憂心仲仲,恨不得拉著兒子們去相親,趁早為唐家繼承香煙,好讓她安下心來,也算對得起他們的父親。
此刻見了唐家老大偉彬神采飛揚地走進屋子,正編織毛衣的她和唐家老二易凡同時抬起頭來。
「老媽!』顯然他興致很好,在唐母的臉上印上一吻。「晚上有個人要過來吃飯,不介意多弄副碗筷吧?」他輕快地說。
唐母注視著他愉快的表情。忍不住好奇——
「是女孩?」她試探地悶:沒抱多大希望。
「老媽你愈來愈聰明了。」她做在唐母身邊的扶把。
唐母掩不住欣喜,他的大兒子很少帶女人回過,一時間她忽略了唐易凡抬頭傾聽他們的對話。
「是那家的女孩?我認識嗎?」
「認識,她還是我們的房客呢!」
「是筠筠回來了。」唐易凡淡淡的打岔。
唐偉彬揚起眉笑道:「還是易凡聰明。」
「是。筠筠回來了?她什麼時候到的、怎麼都沒來打聲招呼呢?」
「剛剛我才把她送上四樓。她沒來看你,是因為她在車上睡著了。」」睡著?」唐母緊張起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我早說外國那些洋食物又粗糙又沒營養,她怎麼吃得慣……」
「老媽,不是那個原因,是筠筠一下飛機說闖了禍。」他把原委詳細說出。嚇得唐母心怦怦直跳。
「曲型的筠筠作風。」易凡仍是—副淡然的模樣。
唐偉彬始終心情不錯。「老媽。筠筠就交給你照顧,待會作我還得到律師事務所處理——些要事,。」他之所以回家,主要是通知唐母一聲。
「你不回家吃飯?」
「當然要!」唐偉彬站起來。
「我倒不希望你回來吃飯。」唐母咕噥,然後說道:「今天不是你們什麼洋情人節嗎?不和女朋友在外頭吃完飯再回來嗎?」她別有用意的看了兩個兒子一眼。
唐偉彬老早知道老媽的陰謀,急忙撇清白已的立場「老媽,我年紀還輕,交女朋友不急於一時。」
「我又不是要你結婚,你看看哪個男人到了二十八歲連一個女朋友都沒有,除非你有問題!看看你弟弟永平在大學裡多受歡迎,早上我出門買菜,還遇上幾個女孩托我轉送巧克力給永平。」唐母指的是唐家老三。
然後她將目光移到唐易凡身上正想開口叨念幾句,不料他也站起來了。
他回房套了件毛衣出來,「媽,我要出門一趟。」
唐母眼一亮,「不回來吃飯?」她希望他有約了。
「你放心,我會準時回來吃飯。」唐易凡也跟著出門了。
偌大的客廳又只剩下唐母一人。
繞樑的歎息聲迴盪在客廳裡,久久不散。
※※※
艾。筠笛起床時已經是近六點鐘的時間了。她揉揉眼睛,適應了屋內的黑暗,才發現唐偉彬已經將她送回她住了十多年的屋子,行李箱就擱在床邊。
這是唐偉彬一貫的體貼,她想。
從認識他開始,他就一直以穩重體貼的態度對待她,彷彿年長一歲的是一直為她收拾麻煩的唐偉彬,而不是她這個凡事都要他照顧打點,有時沒事還惹禍上身的小女人。
她想起第一次和他見面正是父母決定離異的時候。
那時她才多大,十二、三歲還是十四歲,她記不清楚了,只隱約模糊的記起那個強裝堅強的小女孩忍著眼淚,從別墅裡爬到海邊放聲大哭,怨恨世間的不公。也不知過了多久,她一抬頭才發現身邊多了一個陌生的男孩,他遞給她一條手帕,然後坐在她身一句話也不說地陪著她,直到傍晚他才拉著她的手回到唐家,要母親打電話給她的父母,讓她暫留唐家一晚。
成長的回憶歷歷在目。她跑進浴室洗了個澡,換上桶色針織毛衣、毛褲,讓一頭及腰的烏黑秀髮自由自在地披散著。
然後她下樓準備白吃白喝一頓。
她才不過技了門鈴,門一開就冷不防地讓唐永平抱起來轉了好幾圈,讓她分不清東西南北。
「夠了!夠了!」如果她吃了晚餐,她準會半點不剩地吐在唐永平那張得意洋洋的臉龐上,讓他知道被人捉弄的滋味是多麼的難受。
「真香,你剛洗過澡?」唐永乎聞到她發間的香味,裝出陶醉的癡迷模樣。「怎麼沒通知我一聲呢?」他淘氣的眨眨眼。
「你愈來愈膽大了,唐永平。」她想裝出嚴肅的模樣,卻又忍不住噗嗤一笑。
他無所謂的聳聳肩:「校鞭筠,一年不見,想我嗎?唐永平擺出大眾情人的姿勢,朝她拋飛吻。
「我已經二十九歲了,小永平。」
他嘿了兩聲,放下她,但仍摟著她。「站在外頭,人家還以為你是我女朋友,那裡像二十九歲的樣子。」
『你也不像是快畢業的大學生。」她嘲諷,擺脫他坐到沙沙發上。
「誰規定快畢業的大學生就得正正經經,一副老學究的模樣?那只會剝奪他們享受人生的樂趣。」他彎腰偷親她臉頰,然後到桌上翻起背包來。
輕吹了聲口哨,。筠鎊注視著佔據桌面的成堆鮮花。「這全是你女朋友送的?」
「只是仰慕我的女孩。」
他抱著一堆不同牌子的巧克力,從她的頭上揮放下去,一時間綠的,紅的,銀的,金的,各種繽紛的色彩從她的面前掉落,就好像下一場糖果雨似的,令她眼花繚亂。
她睜大眼,輕呼一聲,「你在搞什麼?從那裡拿來這麼多巧克力?你把附近商店裡的巧克力全買了過來了嗎?」她驚奇地看著這一幕。
他笑嘻嘻的回答:「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你生日?」
「他故意歎息,「情人節,今天是情人氏,難道你—點概念都沒有嗎?」他走到飯廳,背對著她倒茶。
「原來是那些從天字一號排到一百號的女孩送給你的情人節禮物。」
「現在我轉送給你。」他笑著說。
「我不是垃圾筒,再說這都是那些女孩的心意,怎能轉送給其他人?」
「筠筠,你不是拒絕當垃圾筒嗎?他失笑地注視。筠掐將巧克力塞進她的嘴裡。
「既然往年我都義務幫忙解決,今年也不例外。」她又拿了一塊巧克力丟進嘴裡。
「你還是老樣子。」他半無奈,半開心地說。
「你老哥也這麼說。」這才注意到唐偉彬不在場似的,她引頸四望,問道:「你老哥呢?」
「誰知道他南哪裡去了?」唐永平邪惡的眨眨眼,親密的靠近。筠掐。「校鞭筠,今晚就只有我們一男一女獨處,孤男寡女的處在一室。你想會發生什麼事呢?」
少來那套。」筠筠將一顆巧克力剝去包裝紙,然後當投藍球似的投進廢水平的嘴裡。「今晚大眾情人沒約會?」
「本來有場約會,可是回家換衣服的時候,聽到老媽說你回來了,我馬上推掉。你瞧,我對你夠情深意重了呢?」他不死心地摟住她的肩。
而她竟然還悠哉悠哉地當個沒事人似地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機選台。
「校鞭筠,你聽到我說話嗎?」他抱怨,對她的少根筋雖已習以為常,但仍然有些不快。
「巧克力吃多了,對身體不好。」唐易凡的聲音淡淡地從他們身後響起。
筠筠驚喜的抬起頭,隔著沙發給他一個熱情的擁抱,「易凡,你也在家?」
「我一直待在臥室裡。」他的表情永遠是冷冷淡淡的,但並不排斥她打招呼的方式。
「是啊!校鞭筠,你應該很榮幸,平常,二哥不到晚餐時間是不出房門一步,今天為了你,他可是破了戒呢?」唐永平別有所指的瞄向表情一片空白的唐易凡,然後拉扯她的頭髮,讓她順勢倒入他的懷裡。
他得意地注視著唐易凡。
「喂!小心點,今天偉彬差點沒把我的頭皮扯下來,你要再重蹈覆撤,我發誓會讓你得到同樣的報應。」她喃喃地抱怨。
「除非你躺在我懷裡不動,否則難保不會再發生上午的事。」唐永平眉開眼笑地抓住這個機會。
「顯然偉彬把一切都告訴你們了。」她咕濃。
唐水平臉色稍稍嚴歷一些,嬉笑的態度也收斂不少。
「筠筠,你應該很明白你已經三十歲了」,他俯望著她說。
「我只有二十九歲。」她對唐家兄弟向來滿意,只除了他們老把她的年齡掛在嘴上,她聽都聽煩了。
「卻只有十五歲的判斷力,唐易凡喃喃道。
「二哥說得沒錯。」唐水平開始扮演父親的角色,嘮叨個個沒完。「只有白癡才會接受那群規車族的挑戰,尤其是你這個小傻瓜連駕照都沒考取,就想跟人瘋車,就算你想自殺也有幾百種方法讓你挑,讓你選,何必選擇這麼瘋狂的自殺方法!」他想起唐母傳述的情景,就不自覺的流了——身冷汗。
筠筠當作沒聽見他的嘮叨,掙扎的從他懷裡爬起來問唐易凡:「唐媽呢?」
「喂,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她歎口氣,「永平,你才不過二十出頭的大學生,怎麼說話的口活像你老哥。」唐家三兄弟什麼都好,就是嘮叨的天性讓她吃不消。
「你這個白癡,我是關心你呀!」唐永平天生外向,想到什麼說什麼。「只要任何一個有頭腦、有智慧、有意識的人都知道,什麼是危險、什麼是該做的、什麼是不該做的。就算你不要命,也該為我們著想,你知不知道我—……。」他愈說愈氣憤,握緊雙拳,眼看著就要說心底的話。
「筠筠,我有東西送你,唐易凡不急不徐的打斷唐永平的吼聲,也引開了。筠筠的注意力,他臉上的木然讓唐永平倏地漲紅了臉。
他從口袋裡掏出包裝雅致的小盒子,放到她修長白皙的手中。
「今天不是我生日。」她困惹地說,然後心中一動,抬起頭,眼底充滿光采。「這是你女朋友送的情人禮物?才一年不了。你有意中人了,唐媽知不知道?要是她知道了,一定英得連嘴都合不攏……這樣不太好吧?意中人送給你的禮物,你轉送給我;這對她來說太不尊敬了……」
唐易凡打斷她滔滔不絕的下文,淡淡地說道:
「我沒有女朋友。」
「原來這份禮物是你專程送筠筠的。」唐永平挑剔的瞪著易凡。
「當然不。」唐易凡的表情沒改變,連眨也不眨一眼地注視著筠筠打開包裝。「這只是事務所年終舉辦的抽獎活動時,我幸運抽中……」
「珍珠耳環?」她驚呼,從盒內一對光彩耀目的耳環中抬起頭,「好漂亮的環!」
「送你。」唐易凡的嘴角有一抹覺察不到的笑意。
「她有些猶豫,「這太……貴重了。」
「我說過,那只是事務所年終舉辦的抽獎,我拿了也沒用,不如送你還實際一點。」
筠筠還給他。「我還是不能收,你明知道我最會忘東西,今天耳環在我身邊,說不定明天就要登報尋物了,這麼貴重的東西若真的掉了,我準會沒臉見你。」
唐永平竊笑起來。
唐易凡拒絕收回。「東西交到你手裡,就是你的了,你愛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我無權干涉。」
「你們都在啊!」唐母從門外進來,後頭跟著五、六個打份成熟的女人。
「我的老天!」唐永平低喃著。
筠筠不解地注視著唐母熱情地招呼這些陌生女子。
「她們是……」
「給你一個提示,她們的年齡差不多在二十到三—十歲之間。」。筠筠依然地困饒地看著僵硬如木乃伊的二兄弟,然後將視線轉移到走過來的唐媽身上。
「唐細,好久不見了!」她給唐螞一個好激動的擁抱。
『我好想你唷!「她像個十幾歲的孩子般在唐媽懷裡撒嬌,弄得唐媽眉開眼笑,合不攏嘴。
「你這孩子就是嘴甜,誰不曉得你最想念的是唐媽的家常菜。」唐母心疼的摸了摸懷裡的。筠筠。「你放心,今晚唐媽準備了好幾樣你喜歡吃的菜,就怕你吃不完。」
筠筠歡呼一聲,像個糖罐似的猛說甜話,惹得唐母心花怒放,一張嘴笑得投合攏過。
一說到唐家兄弟,唐母的眼光自然而然的落到縮在沙發裡的唐永平和僵硬如石的唐易凡。她的喂角浮起一個算計的微笑,連忙招呼地帶來的單身女人過來。
「易凡,永乎,同住在一棟樓,你們一定常碰見高個姐,楊小姐、常小班、康小姐和陳小姐吧!」
唐水平抬頭—看,好幾個女人全當他是砧板上的肥豬肉似的猛瞧,只差沒流口水罷了。
這擺明了是變相相親嘛!
「老嗎!」他發出殺豬似的哀嚎,甭說,他就是那只萬分可憐的豬。
在眾女人的評頭論足下,唐易凡則像—尊雕像。連動也不動地坐在沙發上。
唐母笑咪咪讓五個單身女子擠上沙發,讓她們評頭。
論足的打量這兩個出色的兄弟。當初她選房客,可是以挑媳婦的眼光來挑,無論是姿色、年齡甚至個性,都是經過她精挑細選,百人中挑選出來,她就不信她的兒子連這些上上之選都能視而不見。
她滿意地拉著。筠簿進廚房幫忙,罔顧她小兒子向。筠箔的求救聲。
筠笛只是投以同情中飽含促狹的眼光,讓唐永平氣得牙癢癢的。
稍後,唐偉彬拎著西裝外套,匆匆地趕回家中赴晚餐時,所見到的就是這幅情景。
兩個兄弟被五個陌生女人像是盯甜點地圍在沙發的中心,而。筠笛則不見人影。天生的警期戒心立即發揮作用,他想隱身而退,逃過這頓晚餐。
可惜唐易凡眼尖地看見了他。
「大哥。」唐易凡的聲音不大不小!不急不緩,正好能讓廚房裡的唐母聽見這聲呼喚,立即跑出來,她身後跟著換上圍裙,一臉慌張的。筠箔……
唐偉彬暗聲咒罵這個大弟,不情願地關上門,走進來。
「偉彬也回來了,太好了,馬上可以開飯了。」唐母滿意地看到她的女房客們紛紛投來愛慕的眼光。
也許她該先挑好黃道吉日。滿懷美好的夢想,唐母又折回廚房,準備上菜。
「老天,這是相親大會還是什麼?」唐偉彬咕噥。
「你猜對了!」。筠眼底、眉梢全是笑意,一張臉蛋發出動人的光采,讓唐偉彬看得癡了。
「猜對什麼?」他楞楞地問,不由自主的替她擦掉臉上沾到的麵粉。
『「相親大會啊!這可是唐母費盡苦心,為你們三兄弟細心挑選的標準媳婦人選呢!」她照實說:「沒想到一年的時間。來來去去換了這麼多新房客。」她有些感慨。
「你也是我老媽挑中的媳婦之一嗎?」他突然問。
「不,我在廚房學作蛋糕。」
『學得如何?」他環著她的肩,當作沒看見那些女人似的,摟著她走向飯廳。
他們的一言一行全落在唐易凡和庸永平的眼裡。
「如果失業,我打算到安德那裡作甜點師傅。」
「願上帝保佑他。」他低喃。
「你不相信我的能力?她裝出怒眉橫生的樣子。
「我當然相信,只要你先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待會老媽上菜的時候,你就坐在我身邊。」
「可是……」她想說唐母早就安排好位置,讓那五個女房客與唐家三兄弟之間隔坐,也就是唐家男兒在這頓吃飯中可享盡齊人之福。
「門都沒有!」他低吼:「我早該想到這頓晚餐是鴻門宴。」
箔好可憐他晴!「到適婚年齡擔負的壓力一定很大。」
「瞧瞧這句話是誰說的。
「我說的啊!」她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
「你應該年紀不小了吧,艾小姐,他拖長語調。
「她俏皮地朝他眨眨眼,「可是我沒老爹老媽拿著槍逼著我結婚啊!」
唐偉彬只好暗歎口氣,他還以為剛才他抓住一個好機會呢!
「難道你真的想當老小姐?」他還是不放棄的問。
「女人四十一枝花,我還差十一年呢!」』看見唐母擺出足以媲美滿漢全席的飯菜,他再度重複地低語:
「你必須坐在我身邊,我可不想成為她們的飯後甜點「可是……她想搬出唐母,但凌厲的眼光阻止了她。
「如果你還需要我為你收拾爛攤子,你就必須聽我的。」
光抬出這項武器,。紹就忙不迭的點頭,相處二十年,雖然年紀上她比唐偉彬大上快兩歲,但凡事她都以他馬首是瞻,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她只有乖乖聽話的份。換言之,他才是他們兩人之間的領導者。
唐偉彬暫是滿意了。摟著她單薄的肩,雖然遭了唐母一記白眼,他還是固執已見的找到尚可接受的位置,拉著絡坐了下來。
唐家二兄弟突然像是有意一同地站起來,然後以最快的迅速奔向飯廳;無奈唐水平的距離最遠,只好將。箔另一旁的位置拱手送給唐易凡,而唐永乎自已能避則避,撿了唐偉彬左邊的位置坐了下來。
唐偉彬顯然對這個位置感到十分滿意,『右邊是。箔,左邊是自己兄弟,雖然可憐了他們,但他這頓鴻門宴吃得還不錯。
無視於唐母拚命的使歸色,一開飯後他不是埋頭吃飯,就是猛朝。笛和永平說話,至於對面的女人……,就交給唐母和兩兄弟去了。
他省得麻煩,也避掉這次推銷。
他高興都采不及,那裡理會得了水平和唐母的抱怨。
一場鴻門宴,他吃得津津有味。
※※※
打開燈,唐偉彬走在前頭,箔乖乖地跟在後面,寬厚高大的身軀完全遮掩住了一六0的身高。
「我說過沒事的嘛!」。統一進門就倒向沙發昏昏欲睡的軟調子讓唐偉彬搖了搖頭,走進她的臥室及廚房。
這是他十幾年來不改的習慣。每凡。箔回家時,他總陪她上樓,確定她房裡無人,才肯離開。
「多防著總沒錯。」唐偉彬剛從她的臥室走出來。
「你愈來愈像個五十歲的老頭了。」。
「而你愈活愈回去,你又不是不知道台北的犯罪率攀升的速度令人昨舌。」
輕歎口氣,他坐在她對面的沙發上。
她打了個哈欠,盯著他。「你不回去?」
他邪氣地笑笑。「你想留我住下來?」
「你可以睡沙發,如果你執意替我守門的話。」她說。
「簡直跟馨馨一樣白癡。」他低喃。
「你說什麼?」她不解。』又歎了口氣。他回答:「我說,至少我得等那些標準媳婦人選回去,我才會下樓。」
「那你必須等很久了。」
「我不在乎。」這正合他意。
「我也不介意你把我這裡暫當避風港。」她又打了個哈欠……
唐偉彬知道自已該離去,但他就是說不出口,因為他捨不得離開。
「我一定胖了好幾斤。」她眼睛快合上了,抱著座墊赤著腳捲縮在沙發上,像個小女孩似的,幾撮長髮不聽話地溜到前額。「今晚我吃得好飽,差點沒撐死……」
「你的確吃得太多了。」
「誰叫唐媽的手藝這麼好!每次在國外吃漢堡就想起唐媽的家常萊……」她開始倒向沙發。
唐偉彬易位,擠在她身邊,讓她保持坐勢,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一條項鏈。
「你在做什麼?」她半困地問,感到唐偉彬的手在她的脖子上動來動去,胸前冰冷的感黨委時驚醒了她幾分知覺。
他小心地的撩起披散在她背後的烏黑秀髮,著迷似的盯著她雪白的頸背好一會兒,才為她戴上項鏈。
她困惹地抬起頭。「這是什麼?」
「項鏈。」他選擇最安全的字眼回答她。
「送我嗎?」
「你真聰明。」
「為什麼?」她問。
「我以為你呆得連這個問題都忘了呢!」他自嘲,很滿意貓眼石在她身上和效果。
但他更滿意他的項鏈在她身上,就像註明她是他的所有物一般。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他聳聳肩,輕易地把這個問題打發過去。
「我打贏一場官司,委託人送我的唉!」。
「所以你轉送給我?」。笛搖晃著不太清楚的頭腦。「你們三兄弟怎麼同是一個理由……又這麼巧都有人送你們不適用的禮物……」
唐偉彬心生警惕。「筠筠,你在說什麼夢話?」
「才不是呢。易凡送我一對珍珠耳環,他說那是他抽中的……」她又快合上了眼睛。
他才不讓她去夢周公,馬上搖醒她,問道:
「你收了沒?」
「收了……」她想了想,回答:「可是我常忘東忘西,怕弄丟了它,所以在廚房轉送給唐媽了……」
「筠筠,答應我,千萬別把項鏈轉送給別人,聽見了沒有?」
「聽見了—……。」她好討厭他一直在她耳邊吵她。
「還有,答應我別讓項鏈離身。」他在她耳邊吼著;因為他瞭解她丟東西的速度比她買回來的速度快上兩倍以上。
「為什麼……」她想說她要捶覺了,不要再吵她了。
「不為什麼,」他撫著她,堅持要得到答覆,「答應我。」
「我答應……可以讓我睡覺了吧!」她倒向他的懷裡,睡著了。
唐偉彬這才放下顆心,注視著她的睡容許久。
然後他在她的臉頰上一吻,抱她人臥室的雙人床上。
凝視她的睡容半晌,他認命的長歎了口氣。
他在她的唇上印上深情的一唇。
可惜。笛沒反應,因為她正沉浸在她香甜的睡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