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海口漸漸地近了,陷於恐慌之中的巨鼠發現逃生無望,居然鋌而走險,一隻隻躍向被衝散到江面上的同類屍體,想要藉著這些屍體當跳板,試圖僥倖上岸逃出生天。無奈江面太大,江流太急,江面上的屍體載沉載浮,它們跳了出來之後,預定的跳板就往往不在它們落腳的位置了。一隻隻巨鼠躍了出來,卻沒能夠找剛才看見的落腳的目標,撲通撲通地往水裡頭掉。江水是如此的湍急,掉下去了,就沒見到有上得來的。
不想,有一隻巨鼠碰巧或是運氣到了,它第一跳跳到了一隻即將沉沒的同類身上,第二跳居然又踏上了一堆同類屍體,堅持跳了有三、四下才被巨浪吞噬。餘下的巨鼠眼見有效,紛紛倣傚,一時間四面開花,跳鼠如跳蛙般紛紛不絕。雖說大部分旋即為江水吞沒,但也有一小部分,已經相當接近岸邊。
這時候出海口瞬息即至,尋等苦心策劃的計謀大功告成在即。但哪怕是僅僅有一對巨鼠逃脫上岸,以它們藏匿自己的本事和災難中學到的經驗本事,這個做出了偉大犧牲的計劃,難免為山九刃,功虧一簣。
尋知道,這時候哪怕是只有一條龍族族民在旁,弄個小浪也能把它們全給掀翻了。但是,這當口根本沒有一個龍族族民知道狀況,就算知道,也沒有一個龍族族民能夠在傾盡全力的作法中強制中斷,瞬息從源頭趕到出海口。別說龍族族民沒有這個本事,就算是有,照龍族全族這會兒的狀態,估計在大堤全趴下了,爬不爬得起來還很難說。
尋知道,自己現在下不得水。自己本就是火相,水火不容。以前有著龍王贈與的水晶,水火並濟,暢通無阻。但現在水晶送給了貌似,自己平靜無波的小河小溪還湊合,而面前這條大江這樣地張牙舞爪,這樣的奔騰巨浪,自己現在一下水,搞不好片刻就跟漂著的巨鼠似地成浮屍一條。
尋也知道,自己活到現在不容易。從死靈之身逐漸變成生靈,作出了巨大的犧牲,捨棄了永恆的存在,捨棄了永恆的王位,就為了鮮靈而短暫的生命。這個生命還三番四次因為自己的不慎,而陷於有與無的邊緣。
只是群策群力作出的無數犧牲,無數的生靈拋頭顱灑熱血,無數的心血忍痛割愛,就這樣罷了不成?
眾多碩鼠舊交的回憶在尋眼前一閃而過,音容笑貌,歷歷在目。無論是聖誕樹般的夢肅,還是大腹便便的夢丸,亦或是大度瀟灑的大老鼠,都已這樣去了,永不再。它們在試圖捨命終止這份貪婪時,想必不像自己這般猶豫。
只一眨眼間,尋不見了蹤影。
江面上的巨鼠已經覺得勝利在望了。
借助著無數同類死命換來的經驗,已經有幾十頭巨鼠抓住機會,穩穩踩在近岸漂浮的同類屍身上。只要再有一兩個跳板浮出水面,倖存的巨鼠們就能夠一舉躍出死亡線,在寬厚安全的土地上再次等來呼風喚雨的機會。到那時,到那時……
只是就在這時,一種不太熟悉的感覺,從緊抓跳板的腳爪傳來,瞬間遍佈了巨鼠們的全身。
數十頭碩果僅存的巨鼠,無一例外地感到全身麻痺。緊緊捉住跳板的腳爪沒有鬆開,卻不由自主地漸漸跟跳板的位置分離。洪水劇烈的衝擊下,這種麻木漸漸把絕望從巨鼠的心臟深處喚了出來。只差一步,就能夠躍上岸去。但這一步是常人的一小步,卻是此刻巨鼠們難於登天的一大步。
巨鼠們仰著痙攣的臉,臉上帶著心有不甘的猙獰栽倒,沉進了水裡。它們沒有受到影響、還能夠骨碌骨碌轉動的雙眼,甚至還來得及發現水面上閃過的一抹淺藍色電芒。
水流浩瀚,勢若奔馬,一轉眼,已經將這無數巨鼠拋進了大海。
如果誰能夠這時在水下觀看無數巨鼠咕嚕嚕往下沉的痕跡,當然也能看到遠處水底下二郎壯碩高大的身影,以及出海口兩邊列著的數百矯健扭動類似龍族的身軀。雪白的身軀,尖銳的獨角,那是螻蟻龍,也就是二郎本要剿滅的三大威脅之一(詳見八十七章丈夫獨行非無淚),二郎最終並沒有剿滅它們,反而把它們收編了,終於在這時候派上了用場。
螻蟻龍見了頭頂上漂著的無數不時往下沉的巨鼠屍體,都興奮地亂動起來。二郎見狀,冷笑一聲,所有的螻蟻龍立即斂容肅立,直挺挺地呆在自己的位置上,沒一個敢亂動的。
「別說我餓了你們那麼久,去吧,用它們把肚子都給我填飽!記住!一頭也不要剩下!」二郎獰笑一聲,把手一揮。
螻蟻龍們在興奮的怪叫聲中,紛紛朝著大堆大堆的巨鼠撲了上去。它們伸長了脖子,張口就吞,吞不下就撕咬一番,撕分成幾塊再吞下。一時間,瘋狂的海底血腥四溢,濁浪滾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