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洞穴深處,長滿苔蘚的圓桌上的蠟燭在散發著昏黃的光芒。一滴水珠自洞穴頂滴落,恰好落在蠟燭燃燒的燈芯之上,蠟油與水珠無法相容,於是發出了一陣細碎的嗶嗶啵啵聲,燭光搖曳。
五張蒼老的臉龐在燭光下顯露出來,而在燭光照不到的最陰暗角落,還有另一個包裹嚴實的只露出雙眼的神秘人。安德見過的蘇恩與拉奇格老頭,豁然在六人之中。佝僂身軀的老頭們,各自蜷縮在座椅之上,沒有人說話。
令人窒息的沉默……
「斯菲爾,你獻祭了雙眼的陰影預言術到底給了你什麼啟示?為什麼要將所有長老都召集起來才說?」
終於,最沉不住氣的蘇恩老頭,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發問的對象,是對面那個兩隻眼睛蒙著白紗布,紗布上還有鮮血不斷滲出的疤面老者。
於是,在座的其他五個老頭共九隻眼睛,全部盯到了被斯菲爾的瞎眼老頭臉上。所有長老中,只有斯菲爾長老從莫蘇爾聖賢留下的《郇山聖約》中,領悟出了能模糊的看到未來的陰影預言術。
「我看到了……」
失去雙眼的斯菲爾聲音虛弱而沙啞,他裹著紗布的腦袋左右微微轉動,如同依舊能看見其餘幾人一般。
「我看到了,繡著身體被赤色羽翼包裹的祈禱天使戰旗、血色的十字瞳孔、飄揚的烏黑長髮、還有騎著墮落獨角獸卻滿臉聖潔的金髮少女……」
斯菲爾終於低下了頭顱,他伸出哆哆嗦嗦的雙手,扳著指頭數著自己通過陰影預言術,看見的重重幻想,生怕漏掉了任何一項。
「沒錯了、沒錯了!與莫蘇爾聖賢一樣的血色十字瞳、還有烏黑的頭髮!我們看見的安德先知,他正是有這些特徵!他果真是先知,他果真是得到莫蘇爾聖賢的靈魂傳承!!」
沒等斯菲爾說完,拄著鐵勒木杖的蘇恩,以他這樣的年紀不該有的衝動,興奮的嚷嚷開來。而其他老頭中的四個雖然沒有說話,可是互相交換的眼神,同樣是一片狂熱。而坐在最陰暗角落中那名只露雙眼的神秘人,依舊古井不波般端坐。
「坦斯丁已經走了幾天?」
渾身嚴密包裹的神秘人,突然用一種空洞的聲音問話。
「七天了,克倫威爾大長老。」
見神秘人有問,獨眼的拉奇格,在其他人都沒反應過來之前,搶先回答。
「該到了——」
被稱為克倫威爾大長老的神秘人緩緩起身,沒有搭理其他人,而是轉身走向洞穴的更深處。克倫威爾踏過洞穴地面積水辟啪遠去的腳步聲,在洞穴中來回傳遞。
……
被白色波浪形假髮套遮住的灰髮、卡在右眼上的單邊金絲眼睛、領口衣角同樣鑲著金邊的燕尾服、多重蕾絲邊的潔白大領巾、還有手中捧著的灰色封面金邊厚皮書……
這一切的一切都在證明,安德的確看見了個很有修養又年輕的貴族管家,而不是讓他印象不佳的郇山隱修會糟老頭。還以為除開特蕾莎,郇山隱修會的人都超過六十歲了呢,安德在心中嘀咕了句後,才拉下遮住自己面容的風帽,朝著面前的年輕人露出了淡淡笑容。
「你剛才說了什麼?」
安德將雙手交疊攏進長長的衣袖中,並放在了自己肚子前,讓自己看起來很像瑪雅城那些神殿前雕刻的聖徒石像。
「我說我的名字叫做德立克.坦斯丁,聽說尊貴的維西女勳爵與海格爾勳爵缺少一名管家,而我應該能勝任這個職務。」
對於安德有些失禮的詢問,但這位灰髮青年並沒有生氣的意思,他又一次優雅向安德俯身行禮,這個參見主人的禮節,完美的沒有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
「哦?你的意思是,你只是來應徵做管家,而不會做其他任何逾越管家職責的事情麼?」
安德挑了挑眉毛,這個青年有點意思,明明是郇山隱修會派來的人,居然會說只做管家?呵呵,來考照安德老爺我的吧?
「您是睿智的。」
德立克.坦斯丁扶了扶金邊眼睛,然後向安德點頭示意,動作依舊優雅。德立克這句話說的模稜兩可,雖不著痕跡的拍了安德馬屁,卻壓根沒對安德的問題做任何解答。
安德旁邊的小蒂娜,看的是偷偷吐了吐舌頭,她預感到這個人如果成為管家,對貴族禮節七竅通了六竅,還剩一竅不通的自己,將會有什麼下場。所有的貴族管家,同時也會是該家族的禮儀師……
「好,從現在開始你就是這個新家族的管家,關於所有的具體事務,你需要去詢問特蕾莎小姐。明天早上,你將會得到我與維西女勳爵的任命書。記住——,我現在需要的只是一名管家,明白我的意思麼?」
想要得到郇山隱修會的力量,這個德立克就不能不放在身邊,安德明白這個道理。但是安德也不像在自己身邊放一個火藥桶,所以他必須警告一下對方。
「一切都將如您所願,尊敬的安德勳爵、還有可愛的維西女勳爵。」
又是優雅的施禮,德立克用冰涼的灰色瞳孔看了安德一眼,他似乎有那麼一點意外,但是這感情被他掩飾的很好,並沒有被安德所發現。安德揮揮手,德立克明白安德的意思,在特蕾莎的帶領下,他離開了這間會客室,去履行自己的管家職責。
德立克剛剛為特蕾莎打開了門,還沒有做出女士優先的手勢,一個叼著半根枯草梗的亂髮青年已經走進了門來。這是一個中等身材的劍士,透過他身著的半身皮甲,德立克聞到了劣質麥酒味、汗臭味還有劣質香水味混雜後,形成了『傭兵味』。
是接了保護兩位『勳爵』任務的傭兵頭領吧,德立克禮節性的衝著面前的傭兵笑笑,然後他看見了傭兵頭領胡亂掛在腰上的佛朗哥式刺劍。LuciusMacrius……德立克良好的視力,讓他看見了劍柄銘刻上的名字。
盧修斯.馬克利烏斯?
馬克利烏斯啊,是連王國都早已覆滅的佛朗哥王室後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