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後,玉仙雪山之巔,群雄雲集,都在等著這一場大戰。
翦恆雖已身死人手,但餘威仍在,他的徒弟也是正派中人的心頭大患。誰不擔心這女人會變成第二個翦恆?到時又是一場江湖浩劫,不知又要死多少人。
所以很多人暗中都有所準備,若是玄清不敵平生,就要出手將她擊殺。只是話雖如此,又會有多少人動手呢?翦恆的毒術不是開玩笑,而通行的那個魔教女子也不好對付的。
玄清早已等在靈薇山莊門口,而這平地之上也放了不少座位,皆是江湖前輩、武林名門。嚴子芙站在玄清身邊,腰上掛著一把樸素的佩劍,正是靈薇山莊莊主的象徵。
聞人曉站在玄清身後,看著那把佩劍,眼中是忽明忽暗的光,也不知她在想些什麼。
上山的那條小道上露出了三個身影,兩女一男,都是一身白衣,看起來像是鬼魅一般。
等三人上了山,眾人大驚失色,一片嘩然。中間那個男人居然是已死的翦恆!只是他現在這樣子,好像只是熟睡了一樣安詳。
此時,眾人心頭的猶豫更甚,握著武器的手都不覺用力。
孫蕭峰將一切看在眼裡,暗自恥笑這些自詡為大俠的人。而那個口口聲聲說要稱俠的女子也將在近日入魔了吧……
「太師父久等了。」平生淺笑著上前,而萬俟瑤則扶著翦恆站在後頭。
平生今日有很大的不同。一襲白衣似雪,融入了這座雪白的山中。腰間一把佩劍樸實無華,可她什麼時候開始用劍了?
玄清站起身。拔出腰間地長劍。負劍而立。倒有種道骨仙風地感覺。
平生同樣亮劍。那劍地寒光映著她地臉。增添了一股肅殺之氣。
站在一邊觀戰地孫蕭峰心頭一跳。看著那樣地平生覺得有些陌生。又有些說不出地味道來。心裡暗歎一聲。平生身份暴露。他手上地籌碼也成了無用功了。
這念頭剛閃過。就見兩人動了起來。同時逼近對方。手上地長劍交擊在一起。發出清脆地聲響!
一擊過後。平生飄然退開。長劍一掃。玄清跳起避過。騰在空中利劍點向平生。
平生不以為然地揚手。銀針直取玄清地雙目。逼著她收劍。
而兩人又拉開了距離,面對面站著。
「沒想到那魔頭還會劍法。」玄清淡淡地說道。
平生一笑,「太師父可沒有花心思去瞭解我師父,不然肯定會覺得他是個好女婿。」
玄清瞇起眼。聲音蒼老沙啞,「魔教妖孽有什麼好瞭解的?小心了!」言罷,她又提起長劍,腳尖點在那皚皚白雪之上,向平生衝來。
平生譏諷地勾起嘴角,抬劍擋住她的進攻,嘴上反擊道:「小心?你要取我性命,還叫我小心?真是可笑至極!」
玄清不答,手上招式凌厲、狠辣,招招逼向平生的命門。
平生畢竟是個半吊子。被萬俟瑤教了一個月,雖然是會了劍法,可哪裡是練劍多年的玄清的對手?這一會兒功夫,就被玄清逼得不住後退,手上地招式也開始凌亂、狼狽起來。
「哈啊!」平生大喝一聲,長劍削向玄清的手臂,竟是要以命搏命。拼著被玄清刺傷也要砍下玄清的胳膊來!
孫蕭峰眉頭一緊。手扶上腰間,定定看著二人。萬俟瑤架著翦恆的屍體。並無異樣,渾然沒有擔心的意思。
玄清當然不會與平生硬拚。以傷換傷可不是她想要的。所以見狀,她收回長劍,擋住了平生的那一劍,又順勢敲在平生的長劍上!
「噹」!平生虎口一痛,長劍脫手飛出,玄清地長劍趁勢架在了平生的脖子上!
「你輸了。」玄清輕聲說道。
周圍的武林同道臉上皆是喜色,連那孫蕭峰都暗暗翹起嘴角,悠閒地抱胸靠在身後的樹幹上。
「哦?是嗎?」平生露出笑容,「太師父忘了我師父是誰了嗎?」
「師父,小心她下毒!」聞人曉腦中靈光一現,驚呼道。
可……已經太遲了。
玄清瞪大了雙眼,還未來得及說些什麼,就鬆開了手指,看著那長劍無力地落在地上。
「師父!」「莊主!」玄清雖已不是靈薇山莊的莊主,可在莊內的聲望仍在,見她捂著胸口佝僂起身子,靈薇山莊炸開了鍋,這一群漂亮的女子各個焦急地衝了過來,將玄清團團圍住。
嚴子芙站在原地,抬眼看了看平生。
平生已回到萬俟瑤身邊,低語著什麼,感覺到嚴子芙的目光,她扭過頭去。
嚴子芙微微頷首,也走向了氣息越來越微弱的玄清。
情況急轉直下,所有人都面面相覷。毫無疑問,從今天起,江湖上出現了一個魔女,一個用毒殺人的魔女!
「妖女!我要替師父報仇!」聞人曉臉上佈滿淚水,她拔出佩劍,衝向平生。
「妖女,受死吧!」其他師姐妹也紛紛拔劍,指向平生。
「住手!」嚴子芙冷聲喝道,「鬧夠了沒有!」
「大師姐!」聞人曉腳步一頓,轉頭盯著嚴子芙。
「聞人師妹,你叫我什麼?」嚴子芙冷冷掃了她一眼,看見聞人曉地身子一僵,她收回目光,走向倒地的玄清。
玄清已是兩眼空洞無神,張著嘴巴死魚一樣地喘息著。嚴子芙檢查片刻,對周圍的人問道:「不能解毒?」
「我們……」姑娘們囁嚅著。卻是束手無策。
「哼!」嚴子芙不滿地哼了一聲,莊主佩劍出鞘,劃過玄清的脖子。鮮血噴濺而出,濺到了眾人地腳上。
「莊主!」這一舉動讓所有人都驚訝不已。
嚴子芙擦乾淨了那寶劍上的血,才慢慢說道:「既然已經沒有救了,不如讓師父少受一點痛苦。」
眾人默然,心裡明白這無疑是最好的結果。只是這一劍砍得很深,那血湧了出來。污了白雪。
「此事已經了結,我靈薇山莊與翦氏一脈地恩怨到此為止,任姑娘你意下如何?」
平生地神情變幻不定,看了眼玄清的屍體,似乎是不滿就這麼放過玄清。但她還是無聲地點了點頭。
眾人都以為這事情就這麼結束了。雖然這個結果讓正派中人十分不滿,可悄無聲息地殺死玄清,誰又有本事來與平生叫板?
「看來我是來晚了……」幽幽地歎息聲傳來。
一群人回過頭去,看著從山路上走來的老者和她身邊地紅衣女子。那女子艷麗的外表讓所有人都驚艷不已。一時間只有吸氣聲此起彼伏。
孫蕭峰站直了身子,瞇起狹長的眼睛,看著水如幽。同為萬德城的人,他自然是認識這個名聲遠播的老鴇,只是她來做什麼?而那個老人又是誰?
老人步履蹣跚,和平生初見她時的樣子相比,好似又老了許多。
她走到平生跟前,看了平生一眼。臉上是欣慰的笑容。
「柳婆婆。」平生訝異地看著老人,又用詢問的眼神看向水如幽,「你們怎麼來了?」
水如幽垂著眼,扶著老人地手臂,與平生根本就沒有目光交集。身上那明艷的氣質也弱了許多,明明是一身紅衣,她好像穿著一身喪服一樣。
「來看看老朋友。」老人笑笑,沖平生招招手,湊過腦袋輕聲說道,「那本《藥經》的封面裡有夾層。」
平生愣住。而老人渾濁的眼睛已經看向嚴子芙。
萬俟瑤心頭疑雲密佈,狐疑地看著老人,又覺得不可思議。
嚴子芙的臉上也露出疑惑的神情,「這位婆婆是……」
「好久不見了,二師姐。呵呵,現在應該叫你一聲莊主了。」老人在水如幽的攙扶下走向嚴子芙。
嚴子芙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老人。「柳師妹?為什麼會……」
「我老了。自然就這樣了。」那老人淡漠地說道。
誰能想到那當年圓臉的可愛女子,一晃不過二十年。竟蒼老如斯!比她年長地嚴子芙看起來也不過三十多歲,而她卻……她老了的是身體。還是那顆
「師妹……」嚴子芙掀了掀嘴皮子,終究還是沒說什麼。
柳馥槿走向躺在地上的人,靈薇山莊的弟子互相交換了個眼神,讓出一條道來。唯有聞人曉臉上陰晴不定。
柳馥槿緩慢地跪下身子,「師父,弟子不孝,沒來得及見你最後一面。」
那平靜的語氣好像是一口死井,泛著絲絲腐臭的氣味。
這一句話,也讓所有人明白了過來。這一場爭端的始作俑者居然沒有死!既然柳馥槿當年沒死,那這一切到底是何意義!
平生看了看臉色蒼白毫無血色的翦恆。那仙人一樣的男人到底為何死去……他為何死去……
「你騙人!你怎麼可能是我師母!」平生猛地扭頭大叫道,恨恨地瞪著柳馥槿,「師母早就死了!山谷裡面還埋著她的屍首,你根本不是柳馥槿!」
「任姑娘……」水如幽哀愁地臉上閃過絲不忍。
「她是柳馥槿。」萬俟瑤句話,讓平生的歇斯底里停了下來,「當年她沒有死,是我、臨淵和她一起演的戲。」
「為什麼……」平生身子篩糠似的抖著。
「因為我和翦恆注定不能在一起。你知道翦憂嗎?」柳馥槿已撐著腿,艱難地站了起來。
平生僵住。那山洞內的骷髏歷歷在目。若是翦恆和柳馥槿執意在一起,是不是也會變成一具骨骸?
「師父……師父他……一直以為你死了……」平生喃喃自語。沒有光彩地雙眼看著翦恆蒼白的臉。
「我自作聰明,自以為想了個兩全其美地辦法,其實是害人害己。」柳馥槿邊說著,又走到嚴子芙面前,「如今當年地故人都已身死,我這把老骨頭還留著有什麼用?」
嚴子芙心頭浮現不安,還未有所反應,就見柳馥槿「唰」地拔出她腰間的莊主佩劍。抵在了自己地脖子上!
「柳師妹!」嚴子芙的手扣上柳馥槿地,卻是一頓,沒有用力。
柳馥槿微笑,那剛剛染上玄清鮮血地長劍拉過自己的咽喉,留下一道血痕!
「不……」平生怔住,嘴唇動了動,只吐出了一個字……
柳馥槿自刎,卻是從始至終都沒有看翦恆一眼。
「為什麼……」平生身體漸漸冰冷。塵埃落定。在玉仙雪山的小客棧內,一行人站在床前,看著床上的那一對男女。
「我一直很好奇,翦恆是個怎麼樣的男人。今天看見才明白,當初柳婆婆愛上他也並不奇怪。一個肯為自己赴死的男人,對女人來說已是值得托付一身。」水如幽娓娓道來。
平生看著翦恆,又低下腦袋,「但她到最後都沒有看師
「二十年可以想通很多事情。也可以改變一個人。柳婆婆一直後悔當初執意和翦恆在一起,不然也不會鬧成現在這樣……」
「後悔?她還是後悔了嗎……那師父這樣又算什麼……守著她的墳二十年,最後還為她去死!」平生撕心裂肺地低叫,已是淚流滿面。
「任姑娘……」水如幽的心也在抽痛,只是她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平生。
「你準備把他們葬在哪裡?」萬俟瑤面無表情地問道。
「回毒仙谷。」平生抹了抹臉頰,從懷裡拿出那本《藥經》。這書翦恆寶貝得很,平生一直是貼身放著。按照柳馥槿說地從那裡面取出夾層裡面的紙。
「叩叩」——敲門聲響起,水如幽前去開門,發現門外站著的居然是嚴子芙。
「柳師妹的東西,當初她離開時並沒有帶著這些。所以我送了過來。」嚴子芙手上捧著個包袱,看了眼屋子裡面。
「是你動的手腳吧?」萬俟瑤莫名其妙地突然問道。
子芙進門,將包袱放在床上,「在茶水裡下了一些藥。」
「難怪玄清沒有發現自己中毒。」萬俟瑤冷笑,「你這莊主可真有意思。」
嚴子芙沒有回答,餘光瞥到平生手中的紙。
那紙上畫著些拿劍的小人,擺出各種姿勢。
「靈薇劍法?」嚴子芙奇道。
平生一震。「這是……靈薇的劍法?」
「不過和靈薇劍法有些區別……應該是……最早地劍法……」嚴子芙遲疑道。
「什麼意思?」
「現在我們用的靈薇劍法和最初的是不同的。最初的一套劍法據說已經失傳……沒想到……」嚴子芙嘴角微微上揚。幅度很小。幾乎看不出來,「是柳師妹給你的?」
「嗯……」平生又垂下腦袋。
「那你好好練吧。」嚴子芙拍拍平生的肩膀。「不要辜負了她的一番心意。」
「心意……」平生扭頭看向那個面容平和的老人。
不是後悔了嗎?為何要把劍譜留給自己?嚴子芙都不知道的劍譜,靈薇山莊失傳地劍譜。為何留給自己這個外人?
平生忽然間明白,柳馥槿從沒有後悔愛上翦恆,所以她承認自己這個徒弟。
不去看是因為不敢看。愛人的屍體會讓她崩潰……
同志們,乃們有沒有心痛滴感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