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眾人皆是一愣,只有三兒仍是面無表情的樣子,很是鎮定。
不過李順只是愣了一下,立馬搖頭,「不行。華榮樓是小倩的太爺爺那輩傳下來的,不能給你!六娘無非求財,和氣才能生財。若是弄僵了,大家都臉上無光。不如依任姑娘所說的,各退一步,歐陽家……」
李順看了看歐陽明,「歐陽家再多出一百萬兩。這一共四百萬兩黃金,已是底線。」
「李大哥……」歐陽倩揪住李順的袖子,欲言又止。
李順笑了笑,又一臉嚴肅地看向水如幽。歐陽明則看著李順,眼中閃過些什麼。
水如幽拍起手來,「好!好!好!李公子這還沒當上歐陽家的姑爺呢,就幫著歐陽家打算起來了。歐陽小姐可以安心將下半輩子托付給李公子了。當然,這前提是歐陽老爺同意你們二人的婚事。恕奴家多嘴,聽林公子的口氣,似乎歐陽老爺更偏向他吧?李公子和歐陽小姐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但這世上棒打鴛鴦的爹娘可不少喲。李公子和歐陽小姐可要好好考慮奴家的建議,或許……這是你們二位最後的希望了。」
「不用考慮了。」歐陽倩抬頭與李順相視而笑,「這華榮樓是歐陽家的祖產,不可易主,水姑娘要是提其他條件,我們都可以商量,只有這條不行。」
「你們不管自己,還能不管歐陽小公子的死活嗎?」水如幽聲音驟然變冷。三兒抵著歐陽明的匕首往下壓了壓。
歐陽明仍是很鎮靜,小臉上沒有任何驚慌。歐陽倩卻是臉色一變,不禁上前一步,被李順拉住了。
李順看向水如幽,目光如炬,「六娘只是求財,不是求命。小明在,那還有四百萬兩黃金,小明若是身首異處……六娘不僅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這歐陽府上下一千精兵,也不會讓你輕易出城!」
一時間又是僵局。
平生心裡頭歎氣。這事情還不得自己收場?突然覺得自己其實挺女俠地。關鍵時刻挺身而出。收拾殘局。雙手收進袖中。她有些摸不準三兒地深淺。不過三兒和水如幽也不知道她會用毒——這一路她可是學乖了。一點都沒露出馬腳。
如果她悄悄下了毒。兩人必定是措不及防。只是平生也不願輕易出手。一是免得自己暴露;二是這事根本就是兩家地商業競爭。只不過水如幽地手段有點問題。王守財說過。水如幽是個生意人。她應該不會將自己牽扯進亂七八糟地紛爭中去。
僵局並未維持多久。但不是平生打破地。
水如幽抽出煙桿。慢悠悠地點上煙。吸了一口。斗篷裡噴出白煙來。她倚在椅子上。翹起腿。聲音柔媚。「這麼說來。歐陽家是不同意讓出華榮樓來咯?」
「絕不。」歐陽倩一臉堅定。與李順緊握著雙手。
平生心裡開始打鼓。忽然想起。其實自己並不瞭解水如幽。她時而圓滑。似乎很好說話;又時而強硬。大有不撞南牆不回頭、撞破南牆也不回頭地氣勢。
此時地水如幽哪怕全身都用黑斗篷遮著,仍然嫵媚動人,她一手握著煙桿,敲在旁邊的茶几上。「噠噠噠」,聲音一停。
平生心裡頭漏跳了一拍,猛地看向三兒,只見那把鋒利的小匕首往下按去,已割破了黑色的斗篷!
「不要!」歐陽倩大叫,那匕首下的一條血印子觸目驚心!
歐陽倩軟倒的身子被李順抱住,李順地手也有些發抖,看來他也沒想到水如幽會真的動手。
水如幽聲音陰森,「李公子、歐陽小姐。你們不是賭我不會動手嗎?要不要再來下一次注?看看我水如幽有沒有膽量在歐陽府殺了歐陽明!」
歐陽倩小臉慘白,李順也是鐵青著臉。這時候誰敢說水如幽不敢?
「匡當」一聲,眾人被突如其來的巨響驚到。
平生坐在椅子上,旁邊是倒下的小几。
她低著頭喘息著。歐陽明脖子上的那條血印剛才似乎在慢慢擴大,漸漸變成了一個大窟窿,又似乎在扭動,從歐陽明白皙的脖子上跳起,化成血紅的蛇向平生張嘴咬來!
平生腳一軟,不由自主地揮起手格擋。碰到了小茶几。可……哪裡有什麼蛇?
水如幽坐直了身子,緊張地看著平生。三兒手上的動作早已停下。匕首架在歐陽明脖子上,只留下條血印子。
「呼、呼、呼……」平生大口大口地喘氣,滿頭虛汗。
歐陽明看過來的眼神明顯帶著慌亂和關切,但最終像水如幽那樣平復下來。他看著平生漸漸平靜,用尚未經過變聲地清亮童音說道:「水姑娘似乎搞錯了對象,歐陽家能做主的只有我和我爹,你問我姐姐和一個不相干的外人,有什麼用?」
說道「有什麼用」時,歐陽明斜眼看向水如幽,又收回了視線。
「那歐陽小公子地意思是……」水如幽又倚了回去,抽起了煙。
歐陽明盯著平生看了一會兒,「華榮樓給你,但你得另出一百萬兩黃金。」
水如幽送到嘴邊的煙桿一頓,「歐陽小公子真是獅子大開口啊。」
「不同意就一拍兩散,你殺了我,然後被歐陽府的精兵殺死。不過,幽水閣的大當家手段非凡,我想這一千精兵恐怕也不能捉到你們二位吧?」
「那歐陽小公子有何打算?」
「歐陽家的生意遍佈全國,幽水閣有把握與歐陽家一爭高低嗎?」歐陽明轉頭,無視脖子上的匕首,直直看向水如幽。
水如幽已將煙嘴放進雙唇中,一吸、一吐,白色的煙繚繞上升,「好,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
「勞煩歐陽小姐準備文房四寶。」
歐陽倩看著歐陽明,腳步不動,「小明。華榮樓……」
「照她說的做吧,姐姐。」歐陽明漂亮的小臉板著,像是平生第一次看到地那般根本不像個孩子。
平生已經緩過神來,看著歐陽明,心裡疑惑。
他是貪生怕死,還是為了姐姐的幸福?抑或是兩者皆有?
平生腦子還有些暈。像是毛線打了結,繞成一團,怎麼也解不開。
歐陽倩已拿來了筆墨紙硯。水如幽起身,提筆寫了滿滿一張紙。
平生瞇起眼,看著那紙上龍飛鳳舞的字,不像是古代那種才女的蠅頭小楷。三兒已鬆開鉗制,但仍然貼身跟著歐陽明,一步不離。
歐陽明拿起那張紙細細看過,提筆在下面簽了個名。兩人又是按了手印。一式兩份,一人一張。
水如幽收起契約,斗篷遮著臉。平生不知道她那張妖媚地臉上,現在是不是掛著志得意滿的笑容。不過想想,水如幽這樣的人也不會喜形於色。
「小明!」弟弟失而復得,歐陽倩摟住了歐陽明,激動之情溢於言表。眼眶裡已是含了淚花。
歐陽明難得露出笑容,抱了抱姐姐,「先去見見爹娘吧。」
「哎!」歐陽倩點頭,抹抹眼角。
李順在旁看著,只是微笑。並未多話。誰知歐陽明抬眼看向他,說:「你也一起去吧,姐夫。」
李順一呆,剛才和水如幽討價還價的精明樣全沒了。
歐陽倩俏臉一紅,輕拍了一下弟弟的肩,「你說什麼呢!」
「救了我,我再在爹爹那美言幾句,說不定下個月你們倆就能拜堂了。」歐陽明淺笑,沖歐陽倩眨眨眼。拉過二人地手,「好了,快去看看爹娘吧。他們身體怎麼樣了?可有大礙?」
「咳咳!」水如幽咳了兩聲,拉回三人地注意力,「你們家人團聚,我們三人也不便打擾,就此別過。」
「水姑娘何必那麼著急?華榮樓在京城又不會長腿跑了,我們歐陽府向來言出必行,也不會為難二位水如幽眉一挑。看了看平生。斗篷下的紅唇勾起,瞭然地笑笑。「奴家自然相信歐陽家說一不二,不過此次上京已是耽擱了多日,不能再拖了。」說著,她扶起平生,「歐陽家的好意,奴家心領了。」
歐陽明眉頭一皺,「住一晚吧。明日一早,我與你們一同上京。」
「小明?」歐陽倩聞言拉住了歐陽明的手。
歐陽明安撫地捏了捏姐姐的手,「華榮樓易主有很多事情處理,我跟去看看。水姑娘是知道分寸的人,不會再為難我的。這京城裡歐陽府也不遠,不會有事的。水姑娘,你看如何?」
「那就打擾了。」水如幽此時笑容燦爛,只是斗篷擋著,沒人看到。
三人去找歐陽老爺,水如幽三人則回房休息。
水如幽扶著平生在床上躺下,頭上地斗篷一掀,臉蛋上已是薄汗點點。她摸了摸平生地臉,眼神中滿是擔憂疑惑的神色,「你怕血?」
平生搖頭。倒不是怕血,在林子裡見水如幽用貼身地小匕首處理那些兔子,開膛破肚、血流滿地,不也沒什麼問題?只是歐陽明這傷口……位置不巧,正好是在脖子上。平生見那血痕,不由想到了蕭氏,眼神一暗,手指輕微地顫抖。水如幽握住她地手,坐在床邊,沒有多問,只是陪著平生。
「六娘,若是歐陽一家不同意,你真的要殺了歐陽明?」平生看著二人我在一起的手,問道。
水如幽輕笑,點點平生的腦袋,「傻丫頭,歐陽家怎麼可能不答應?做姐姐的不會看著弟弟去死;做弟弟的也不會看著姐姐嫁給他人,一輩子傷心。這歐陽姐弟倆的感情,可是好得很。再者說,不是還有個歐陽老爺嗎?那老頭老來得子,所以寶貝得不得了,為了那小鬼,可是傾家蕩產也在所不惜。」
「這樣啊……」
「倒是你和那位林公子,真的是青梅竹馬?」水如幽問道。
平生窘迫,胡亂地點點頭。不是青梅竹馬還能怎麼解釋二人的勾肩搭背?這是在古代,男女授受不親啊!
水如幽雖然是個老鴇,說出來地話可是語重心長,點到為止,「他看起來可不是什麼值得托付終身的人。」那雙鳳眼中有些許的情愫,平生早已低下了頭,沒看見水如幽臉上的陰霾。
「我和他從小一起長大,感情好,像是親兄妹一樣。不是六娘想的那樣。」平生可沒想和林進步在古代發生什麼刻骨銘心的愛情,就算妾有意,人家郎也無情。
林進步目標明確,就是想當小白臉,被富婆包養,她可沒這本錢。不過這回林進步的如意算盤打錯了,入贅進歐陽家的計劃難產,他會怎麼收場呢?也不知他當初是怎麼搞定了歐陽老爺,也算是有點本事。
「那任姑娘可有意中人?」水如幽見平生若有所思的樣子,問道。
平生「啊」了一聲,大感意外,「意中人?」
「是啊!任姑娘今年可是及笄了吧?尋常女子早該嫁作人婦了。」水如幽眉眼彎著。
平生臉一紅,「這才十六,還早呢。」
「已經不早了。任姑娘還沒想過這事?」
平生誠實地回答:「沒有。六娘,我沒事了,想睡一會
水如幽偷笑著,「好,我不說了,你休息吧。」
說完,便起身出去,還不忘為平生掩上門。
嫁人?她還沒當成女俠呢,嫁什麼人?平生嘀咕一句,翻了個身,慢慢進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