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貴客棧如今有些冷清,之前的死人,讓客人們對這個只有伙食不錯的客棧,萌生了退意。
小李坐在桌邊,手扶著腦袋,不住地歎氣。沒了客人,他也沒活幹了。整天游手好閒,連自己都覺得無聊透頂。
半耷拉著眼皮,小李時不時甩一下抹布驅趕蒼蠅,腦袋越來越往下衝。
「小李師傅。小李師傅?」
「彭」!
終於,小李的額頭敲到了桌子上,發出巨響。不過小李隨即抬起了頭,摸摸腦袋,仍是一副半夢半醒的樣子,繼續打起盹來。
「小李師傅……」略帶無奈的聲音響個沒完。
小李甩甩抹布,咂咂嘴,費力地掀了掀眼皮,入眼是一件青色的衣服,再往上看了看,是宇文英的一張俊臉。
小李眨眨眼,忽然蹦起來,完全清醒了。咧開嘴,他慇勤地笑道:「宇文公子來住店?不住店也沒關係,掌櫃的說了,現在是非常時期,生意不好做,不住店也可以叫東西吃。宇文公子要吃些什麼?鮑參翅肚,還是……」
「小李師傅,」宇文英苦笑了一下,「不用麻煩了,我是來找王掌櫃的。他在嗎?」說著,宇文英四下看了看。
客棧大堂裡卻是一個人都沒有。
小李失望地坐下來,「掌櫃的?掌櫃的在天字一號房呢。你要找他的話,上樓右轉。」
「多謝。」宇文英頷首,上了樓。
小李打了個哈欠,又閉上了眼睛。大好的艷陽天,照得人暖洋洋的,更想睡覺。
小李覺得周圍似乎更暗了一些,抬了抬眼皮,卻是傻住了。
「臨淵在嗎?」
「誰?」小李傻呆呆地抬著頭,仰望著面前的女人。
女人烏黑的發,襯著白皙得近乎透明的皮膚,冷淡的表情一變,綻放出一個淺淺的笑容,「臨淵先生在嗎?」
「呃,姑娘是不是找錯人了?」
女人的笑容更為亮麗。她輕輕問道:「是嗎?」
……
話說,這宇文英上了樓,站在天字一號房門前,遲疑了一下。可以說,他對這間屋子的印象不是怎麼好。不說別的,光是那一杯三十兩的茶,就讓他嘴角抽搐。宇文家並不拮据,相反,還挺富庶的。但再怎麼有錢也不能這麼花吧!
深深地呼吸一次,宇文英敲了敲門。
胖子那穩重的聲音從屋子裡傳出來,「請進。」真叫人難以置信,這個聲音的主人會是個奸詐狡猾的黑心商人。
宇文英推門而入,胖子面對門口坐著,卻側身看著窗外。面前一杯熱茶還飄著裊裊的熱氣,沒有動過。
王守財轉過頭來,見是宇文英詫異了一下,立馬換上笑臉,「宇文公子今天怎麼有空來王某這小店啊?正好正好,上次那事多虧宇文公子出手相助,否則我這性命可就不保了!王某還想著今天要上門道謝呢!」
「王掌櫃客氣了。」宇文英笑得儒雅,在王守財對面坐下,並不急著開口。
王守財瞇了瞇眼,摸了摸兩撇小鬍子,問道:「那宇文公子今天前來,是有何貴幹?」
宇文英抬眼看了看王守財,似乎是有些吃驚他今天竟然如此直接。笑了笑,宇文英回答道:「是為了上次的兇案。」
「哦?宇文家調查出了結果?」
「只打聽出僱傭這夥人的,是一個叫耗子的男人。」
「這可不像真名啊。」王守財為宇文英倒了杯茶,推了過來。
宇文英躊躇了一下,還是拿到自己面前,但並沒有喝。「的確不是真名。連樣子他們都沒看見,只是從聲音和身形上,判斷是個男人。」
「那可真是蹊蹺了。萬德城倒是從來沒發生過這種事情。」王守財摩挲著茶杯,沉吟起來。
宇文英抬眼看了看王守財,又垂下眼眸,說道:「至於那個陣法,我有去問過幽水閣的水姑娘。」
「那,她怎麼說?」王守財問了句,也不見得他對這件事有多上心。
「沒有什麼發現。」宇文英盯著王守財,可惜,從他的臉上什麼都沒發現。
胖子只是「哦」了一聲,彷彿早就猜到宇文英會無功而返。
兩人沉默下來。
過了會兒,宇文英口氣輕鬆地問道:「對了,任姑娘呢?」
這一問,讓王守財端起茶杯的手在空中一頓,又放了下來。王守財聳聳肩,「誰知道那姑娘跑哪兒去了!唉……她是一刻也不消停。」
兩人相視笑了一會兒,又是無言。
宇文英心裡焦躁起來。他來此可不是為了來傻笑的。想到宇文無敵對自己說的,「這事情的關鍵在那姑娘身上。九花玉露,不之知名的毒藥……阿英,你在她那兒探探口風。至於那王守財,你從他嘴裡可套不出什麼東西。記住,不要做得太明顯,那位笑彌勒可不是吃素的!」說完,宇文無敵皺起了眉頭,在深思什麼。
宇文英要從平生那探口風,總不能直接去問,只能迂迴地先來找王守財,談談這件事。誰知繞了半天,平生居然不在。
兩個大男人共處一室,還沒有任何話題,著實讓人尷尬。
宇文英疑惑起來。按理說,王守財應該會拉著自己,狠狠敲詐一筆,今天他倒是難得的安靜,似乎心不在焉,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既然如此,宇文英起身說道:「如果王掌櫃有什麼發現的,還請通報一聲。這幕後黑手,我宇文府定當嚴懲不貸!」
「這是自然。」王守財也站起來,準備送客。
「匡!」「彭!」「卡啦!」「辟里啪啦!」
王守財眼皮跳了跳,用不符合他身材的速度衝了出去。宇文英緊緊跟上,心裡頭一驚:難道又有人來搗亂了?
二人跑到樓梯口,往下看去,倒吸一口涼氣。這何止是搗亂啊!根本就是砸場子!
大堂裡一片狼藉,桌子、椅子、廚子、櫃子全部變成了木板、木條,酒缸、酒壺、酒杯全部變成了碎片,滿屋子的酒味,熏得人頭暈。
大堂內,小李一副欲哭無淚的樣子,像根柱子一樣杵在中間,腳尖前直插了一把巨斧——正是前些日子,他用來對付那伙兇徒的。
而小李面前,一張桌子、一把椅子、一隻茶壺、一隻茶杯,是店裡僅剩下的完好的東西。椅子上坐著個身著白衣的女人,聽到了動靜,轉過頭來,微微揚起下巴,看向王守財。
宇文英胸口一窒。這個女人身上一股子不食人間煙火的氣息,容貌清麗,不施粉黛,好似下凡的仙女。
她看了看王守財,聲音清冷,淡淡地說道:「終於出來了嗎……」
胖子臉上的肥肉抖了抖,已是滿頭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