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思念若是到了徹骨纏綿的地步將是怎樣的一種思念呢?
這種思念絕不是日日時時刻刻存於心中掛在嘴邊的思念,也絕不是那種夜夜分分毫毫縈於魂裡繞在夢中的思念,
這種思念總是於你最不經意之時一如隨風潛入的雨猝不及防襲來,初時似是一根針猛地刺入的鑽心的疼,再後來便是那萬箭穿心的痛到極致的無痛,直至最後,你在笑,笑不知為何而痛,痛不知為何而笑。
這種思念如鯁在喉,不吐不快,可是吐了就快了嗎?
所以這種思念還是銜在口中的好,畢竟當你千轉百回地細細品嚐之後,喉底便會泛出一絲淡淡的甜,再嚥回心中,便是那無限的溫柔和希望升騰。
玉芙蓉此刻便靜靜地坐在一片花園中,就這麼地徹骨纏綿地思念著任飄萍。這一陣玉芙蓉已經習慣了不去想任飄萍了,適才只是那無意的對月凝神一望,那思念便突如其來防不勝防。玉芙蓉很安靜,臉上還有笑容。
花園很大,花只有仙人掌花,玉芙蓉的旁邊也是站著一個此刻望月的思念之人,正是紫雲,紫雲的臉很苦,像是吃了黃連。
同一輪月,兩個女人,兩種思念,思念的是不同的兩個男子,卻也是一種別樣的景致。
靜夜裡似乎能夠聽見水聲,還有沙雞做惡夢驚醒的叫聲,再後來便什麼聲音都沒有了,忽然玉芙蓉身後響起了一個關切的聲音:「無雙,怎麼還不睡?是不是還在想那小子啊?」
玉芙蓉一驚回頭,起身,道:「原來是爺爺,」又是撒嬌道:「爺爺就知道取笑我,人家哪有想他了!您老人家怎地還不睡?」
此刻,一個容貌甚偉容止可觀的老者笑呵呵地走向玉芙蓉,其身高七尺有餘,面部輪廓分明,眉目疏朗,眉是臥蠶,目是丹鳳,眉心天生一顆紅色豌豆大小的痣,氣宇軒昂,望之儼然。只是左臂處似是受過傷,這麼走過來時左臂活動很是僵硬。
老者道:「呵呵,爺爺是過來人,你還想瞞得過,爺爺也是睡不著,便過來看看你,誰知你也沒有睡。」又對紫雲道:「紫雲,去拿件外套給無雙。」
紫雲應聲而去,玉芙蓉笑道:「爺爺,我沒有那麼金貴的!您是不是也在想念一個人!」
老者點頭欣慰地看了一眼玉芙蓉,拍了拍玉芙蓉的肩,仰望明月,卻是臉見愁容,道:「是啊,雲天這小子,雖然聰慧,悟性也甚高,只是太過年輕毛糙,這次負氣出走,只怕他會吃虧啊!」
玉芙蓉攙著老者的胳膊,道:「爺爺,不用擔心的,雲天已經長大成人了,武功又那麼高,人又聰明,不會吃虧的。」
這時紫雲已是拿了一件貂皮裘衣披在玉芙蓉的身上,道:「門主,紫雲多嘴一句,七爺似乎對無雙姐姐的到來很不歡迎。」
玉芙蓉眉頭一皺,輕叱道:「紫雲!」
老者道:「這點本座也看得出來,雲天氣量還是不夠大,本座也正為此擔心,要知他的頭上還有六位長兄,就是本座再偏袒於他,路終歸還是要他自己走的。」
玉芙蓉笑道:「爺爺,不必擔憂的,不是說『兒孫自有兒孫福』嗎,對了,您前兩天出去了一趟,不知去做什麼了,是不是擔心雲天出去找他去了?」
老者的眼,深邃而又睿智,笑道:「是啊!」
玉芙蓉似是很失望,淡淡地『哦』了一聲。
可是這又哪能逃脫得了那老者的一雙眼,老者哈哈一笑,道:「丫頭,你前幾日聽門裡人說咫尺天涯任飄萍已是來到了沙漠,而且身邊好像還跟有有一位嬌滴滴的姑娘,當時你的眼睛就把你出賣了。」
玉芙蓉臉上已是掛不住,鬆開手,走到另一處,道:「哼,人家哪裡有了?我不理你了!看你還取笑我!」
老者呵呵一笑,道:「無雙,你知道這一趟出去爺爺碰見誰了?」
玉芙蓉依舊不理。
老者似是自顧道:「嗯,這小子長相嘛,還可以,算是能配得上我孫女!」
玉芙蓉一顆心開始『通通通』直跳,卻是仍然裝作事不關己的樣子。
紫雲在一旁已是輕笑。
老者似是在沉思,道:「厄……不過……」
這下子玉芙蓉著急了,回頭躍至老者面前,討好似的問道:「爺爺,不過什麼?」
老者卻是故意掖著不說,這下玉芙蓉更是著急了,跺著腳,撒嬌道:「爺爺,你說嘛,你說說看嗎?」急得眼淚好像要掉下來一樣。
老者見此,忙道:「好好好,爺爺說,爺爺說,那小子好像武功不怎麼地,沒傳說中的那麼厲害。」
玉芙蓉立刻不高興,玲瓏小嘴一撅,道:「哼,不厲害,你派下去的人不是一個個地都……」
老者似是不以為然道:「爺爺倒是認為是這小子耍奸使詐才得以活到今天的。」
玉芙蓉心裡一緊,立時道:「爺爺,您該不會是和他交過手了吧?」
老者一看玉芙蓉緊張的樣子,又道:「嗯!那小子好像受傷了。」
玉芙蓉忽然不說話,心道:「定是爺爺把他打傷的,不知道傷得怎麼樣……」
老者見玉芙蓉忽然傷神不語,不由得歎了一口氣,道:「無雙,你是不是認為是爺爺打傷那小子的?」
玉芙蓉答道:「我又沒有說,」又似是自言自語道:「難不成是被別人打傷的?誰還能夠打傷打傷得了他呢?」
老者內心不由得一沉,道:「無雙,若是有一天爺爺和那小子是敵對的雙方,你會站在爺爺這一邊嗎?」
玉芙蓉似是沒有料到爺爺居然會當面問及這個問題,畢竟這個問題是心照不宣的,她其實不知道以任飄萍的性格會不會為自己而放棄或是犧牲什麼,但她卻知道自己爺爺至少目前沒有殺任飄萍已是為自己在改變。
是以玉芙蓉一是不知道如何回答,二是心中根本就沒有答案。老者又如何看不出來她的為難呢,笑道:「其實這個問題爺爺一直想要問你的,而且也知道你不會回答,不過從一開始你的選擇就已經給出了答案。」
玉芙蓉知道爺爺說的是什麼,心中並不驚訝,她早已絲毫不懷疑爺爺的驚天的能力和無可比擬的實力,道:「爺爺是說一笑傾城焦若蘭的事!」
老者靜靜地看著玉芙蓉不語,眼神中的那份神色沒有人能夠看懂。
玉芙蓉似是斟酌了半天,終於鼓起勇氣問道:「爺爺,那日『月上枝頭』鳳如煙和『春風不度』李思然去了玉鳳堂是不是要……要拿我……」
老者啞然失笑,道:「怎麼會呢,你是爺爺唯一的孫女,而且是留生唯一的後代,當年雖說你爹不爭氣不要江山要美人非得要和你娘雙宿雙飛,但無論怎樣他都是我的兒子,我燕趙最喜歡的兒子,」老者似乎覺得自己有些激動,忽然住口不說。
老者正是燕趙,前任燕趙三十六騎的四大首領之一,仙人掌殺手組織的首領,門主。
玉芙蓉眼珠翻轉,心道:「江山?什麼江山?爹爹不要江山要美人又指的是什麼?」她當然注意到爺爺的話音的嘎然而止的倉促,但晶瑩剔透的她卻是沒有追問,而是問道:「爺爺,無雙有一事想問,當年您傳授我武功時,為何不肯和我相認,非得要等到在少林寺門前的那一刻才……」
燕趙笑道:「當年主要是怕你知道爺爺的身份,你就不好好練功了。」
玉芙蓉『哦』了一聲,道:「那麼爺爺既然已經知道了慕容秋葉是無心失手才傷著娘的,這才有了爹殉情自盡的後續之事,可是為何要讓我殺死設計殺死慕容秋葉?」
燕趙呵呵一笑道:「呵呵,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紫雲忽然小心翼翼插嘴道:「門主,不知此次出行您老人家有沒有見到一個叫常小雨的年輕小伙,人長得一般般了,但是為人卻是很講朋友義氣的。」
玉芙蓉聞及紫雲這麼一說,不禁暗暗責備自己,只顧了自己,忘卻了紫雲對常小雨的萬般柔情的苦苦的思念,於是忙道:「對啊,爺爺,你有沒有見到常公子呢?」
燕趙看向紫雲,紫雲忙低頭,燕趙呵呵道:「『快到飛雪』常小雨,呵呵,紫雲,本座聽說他好像是你的夫君。」
紫雲臉微紅,羞道:「門主,屬下……」
燕趙哈哈大笑道:「我等江湖兒女,不可如此扭捏於兒女情長之事,愛就是愛,恨就是恨,對了。本座還沒有給你們送上賀禮,這樣吧,無雙現在已是燕趙三十六騎中的一員,這玉鳳堂的堂主一職便是你的了。」
紫雲似乎對玉鳳堂一職並不是很感興趣,此刻的腦海中竟全是常小雨的影子……突聽耳旁玉芙蓉一聲嬌斥:「紫雲!還不謝過門主栽培!」紫雲這才清醒過來,觸及燕趙一雙寒意如刀的眼,不禁渾身打了一個冷顫,急忙屈身抱拳道:「屬下謝門主栽培!定不負門主所托!」
燕趙眼裡這才有了一些笑意,道:「本座只是遠遠看見他,不過他好像樂呵呵的樣子,聽下邊的人說,是那小子的死黨。」
玉芙蓉眼明心亮,忙轉移話題,道:「爺爺,您好像還沒說他……他的傷是怎麼回事呢?」
就在此時,滿天繁星的夜空中忽然一束耀眼的煙花自不遠處升起,升至最高處『彭』的一聲炸開,在眾人頭頂炸出一個鮮紅的『七』字,煞是好看。
燕趙精神似是一振,面上大喜,道:「雲天回來了!」便是扭頭就走,行至五六步時,才回頭道:「對了,無雙,先睡吧,改天爺孫倆再好好聊聊。」說罷頭也不回急速離去。
玉芙蓉望著爺爺遠去的背影,幽幽一歎,看向紫雲,紫雲此刻也是傷神地看向玉芙蓉,不禁撲到玉芙蓉的懷裡,淚已落下,道:「姐姐,我們該怎麼辦?」
思念有時會很痛,痛得你有時流出淚來,而流淚是一種感情到了極致的自我釋放。
流淚流出的不是淚,流出的是你的愛,你的痛,你的思念。
天已亮,
一束天鵝的聲音響起,悠揚而又清亮。
玉芙蓉和紫雲驚醒,俱是望向天空,隨之二人相視苦笑,不想竟在昨夜二人相擁而睡。
此刻,展眼望去,二人竟是睡在一個酷似月亮的湖的湖中島上。
湖,名月亮湖,因為湖遠遠望去好像一輪彎彎的月亮靜靜地躺在這無邊的沙漠中傾訴著古老的故事。
湖水時而碧綠時而湛藍,水深兩米至六米左右的樣子,南北最長處六里,東西最寬處寬二里。湖中有蘆葦輕盈搖曳,湖岸有草坪如毯,湖水碧波蕩漾,水鳥嬉戲,魚翔淺底。湖的周圍生長著花棒、檸條、沙拐棗、梭梭等各種灌木林草,還有星點的榆樹、楊樹和沙棗樹。
天上飛著的有白天鵝,一家子一家子的盤旋嬉戲著。黃白鴨、麻鴨等成群結對游弋於湖面之上,沙峰、湖水相映成趣,不啻人間仙境。
紫雲忽道:「姐姐,不如我們去找他們吧,要不還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們才會找到我們呢?」
玉芙蓉淺笑,食指如蔥,一戳紫雲的額頭,道:「你呀,你真的以為男人是為找女人才不遠千里來到大漠的嗎?」
紫雲一邊揉了揉被戳得有點疼的額頭一邊道:「厄,姐姐是說他們不是來找我們的,那他們來幹什麼?」
玉芙蓉眼望綠意蔥蔥的蘆葦中成雙嬉戲的一對黃鴨,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怕是與爺爺有關,他不就是總愛管閒事的麼?」
紫雲笑道:「就是,我們家小雨就是被你家那口子帶壞的!」說完人已是跑開,玉芙蓉聞言邊追紫雲便羞道:「你胡亂說什麼,你和常公子成親了,我又沒有和他成親!」
紫雲正跑著,卻一頭撞在一個人身上,抬眼看去,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道:「你怎麼可以來這裡的?門主不是說過,除了他任何臭男人都不可以越過雷池一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