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小雨聽到歐陽紫驚叫一聲,猛地抬頭看,歐陽紫撲通跪倒在地的平台上方同樣也擺放有一牌位,只是這牌位上赫然寫著『外子歐陽連城之靈位』,旁邊的牌位上書有『愛女李婉玲之靈位』,震驚之餘心中也不禁問道為何單單這兩個牌位寫的是漢字。
筱矜已是蹲在地上默默地把手放在歐陽紫的肩上,老者這才慢慢地走了過來,低沉的聲音緩緩道:「丫頭,你現在可是信了老夫就是你現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歐陽紫此時淚如雨下,卻是仍不能相信這個眼前的事實,眼前的這個『外公』、自己的師傅、還有那已死去的歐陽迦存到底哪一個人才說的是真的,自己究竟是不是歐陽連城的女兒?自己究竟是不是歐陽紫?自己究竟是誰?甚至自己究竟為何淚如雨下?
三人都在注視著此刻看上去有些驚,有些憐和孤單的歐陽紫。
歐陽紫不說話,老者滿是慈愛的把跪在地上的歐陽紫扶了起來,道:「丫頭,有些事也許難以接受,卻是無法逃避的事實。」
良久,歐陽紫嘴裡吐出一句似乎是與此毫無相關的話:「我想見任大哥!」
可就是這句話,卻讓老者明白了一件事,為何自己的獨女李婉玲當初為何不顧自己的全力反對非要嫁給那遠離大漠的歐陽連城,眼神中不禁多了一些落寞的傷感,點了點頭道:「也好!」
一旁明媚一如秋水的筱矜心中竟是一緊。
默默回到木屋前的四人幾乎是同一種表情:驚!
寒潭如鏡,映著此刻天邊的紅紅的晚霞,依然美得出奇,只是原先還躺在寒潭之上的一如死去的任飄萍竟是不見了蹤影,就是木屋前的那兩隻白狐也是不見了。
歐陽紫已是呼道:「任大哥?任大哥!」
常小雨也是說道:「奇怪了,這老狐狸重傷之身會跑到哪兒去了呢?」
老者卻看向筱矜,筱矜似是會意,欣然一笑,竟是一如那天邊晚霞飄飛的彩雲,說不出的一種令人賞心悅目的一笑,右手纖纖拇指和中指扣在一起,正是蘭花指狀,放於那唇色朱櫻一點中,用力一吹,幽靜如畫的傷情谷中便揚起一聲清亮的哨音,轉眼間,那兩隻雪狐便出現在眾人的面前。
筱矜輕聲叱道:「小白、小雪,帶路!」
兩隻白狐頗具靈性,眾人隨著它們沿著寒潭一路行去,左拐便道了谷口,谷口處此刻正矗立著一個男子,披散的發,黑一如夜,迎風四散,衣若白雪,獵獵作響,胸前血紅點點,在這荒蕪雄渾浩瀚的黃沙中,手持風雲射日刀,目中盡顯無敵的霸氣,就這麼長身玉立,似是亙古以來就這麼矗立著,此人可不正是任飄萍嗎?
四人似乎這才認識到了任飄萍,一個全新不同的任飄萍,有時也許需要站在不同的角度去認識一個人,尤其是他獨處時,那個獨處時真實的人,真實的任飄萍。
四人似乎驚於此刻的任飄萍,竟忘記呼喚他,倒是兩隻白狐發出了『嗚嗚』的邀功承歡聲才使任飄萍回頭,回頭的任飄萍一笑,道:「適才醒來不見諸位,這才……」話至此,見及那老者,微驚道:「原來前輩也在此,失禮了!」
與此同時緩過神來了的歐陽紫正要撲向任飄萍的懷裡時,卻是見及此刻不施粉黛而顏色如朝霞映雪的臉上的美目中泛著的竟是等待了千年輪迴才見到了要等待之人的那種神情的筱矜,正毫無保留情不自禁的風姿綽約的走向任飄萍,不禁心裡一愣,腳步放緩,耳邊已聽到:「任公子……」
任飄萍看著筱矜就這麼走來,不禁一驚,道:「前輩……好……」
筱矜這才面上一熱,正欲說什麼,那老者笑道:「任公子,看來老夫和你還是有緣,不想又見面了。」
任飄萍笑道:「晚輩早該想到,前輩必是這傷情谷的常客!」
筱矜才知自己失態,笑立一旁。
老者笑道:「哦!這又是何故?」
任飄萍笑道:「前輩若是此間主人自是不用多說,若不是的話自可憑借你的貓頭鷹來往於此地吧!」
老何點頭道:「呵呵,好好好!」
歐陽紫幾乎就沒有聽到他們在說什麼,心頭幾番思量,猛地跑了過去一頭撲在任飄萍的懷裡嬌聲道:「哼!你亂跑什麼,你的身體不要緊了嗎?適才把人都能嚇死!」
任飄萍似是未料到歐陽紫會這般摸樣,有些尷尬道:「適才未見你們攜刀,我是怕這把刀會遺失的,所以醒來後才四處尋找的。」
筱矜的臉上儘管看似淡然,但還是退了回去。
常小雨一拍腦門道:「真是一時給忘了,只顧著讓那兩隻狐狸把我們快一點帶進谷裡的,竟是……該死該死!」
可是此刻那老者的眼神卻死死地盯著任飄萍手的那把長刀,似是有些神遊體外了。
歐陽紫偷眼見筱矜離去,這才鬆開抱著任飄萍的手,關切道:「任大哥,你現在覺得怎麼樣了?」
任飄萍道:「還好!」卻是看向筱矜,問道:「前輩,這位是……」這話自是問老者的,問的自是白衣女子。
老者看了看白衣女子又看了看任飄萍,道:「你們還不認識?」
筱矜看向任飄萍,展顏笑,道:「認識!當然認識!」
任飄萍一愣,亦笑,道:「哦,認識,認識!」
筱矜與任飄萍對視的一笑的那刻,心中升起的同一條河——秦淮河,念起的同一座橋——文德橋,沒有彼岸。
瞧在眼裡歐陽紫的心中卻是忽然覺得任飄萍不只是像吹進她心中隨時都會飄逝的風,竟是任飄萍站在彼岸,雖近在咫尺卻遙不可及。
歐陽紫終於一扭身就往回走,走得很快。
眾人互視無語,便都又回到了木屋前。
天色漸漸地黯淡了下去,滿月,已自西方升起,筱矜點燃了木屋前的兩盞燈,燈不是很亮,卻足以照亮石桌上的誘人的色香俱全的飯菜,還有上好的女兒紅酒。
眾人圍著石桌團團而坐,吃著喝著笑著扯著,倒也是給這就已很少有外人出入的傷情谷平添了幾分生氣。
飯吃到中途,任飄萍也大概從常小雨的口中得知此前的一些事。眾人都稱讚飯菜可口,獨有歐陽紫吃著筱矜做的飯菜卻是如同嚼蠟,鬱鬱不歡的,拿起面前的酒杯猛地脖頸一揚,便開始不停地咳嗽。
筱矜笑道:「慢點喝,這酒雖是入口滑潤醇香,性子可是烈著呢!」
孰料歐陽紫怎麼聽怎麼不是滋味,心道:這話怎麼像是專門說給她聽的。歐陽紫先是一笑,道:「多謝關心,你這杯酒的味道如何呢?」
筱矜皺眉,不解道:「不是一樣的酒嗎?怎會不一樣的味道呢?」
任飄萍見狀,道:「酒雖相同,喝在不同的人嘴裡,味道自是不一樣的。」
歐陽紫聽了,見任飄萍為自己說話,眉開眼笑道:「對,還是任大哥明白我的意思。」
常小雨夾了一口菜放在嘴裡,邊吃邊說:「是你自己不開心這就才不一樣的。」
任飄萍笑,歐陽紫卻是拿起筱矜面前的酒徑直潑向常小雨道:「吃完了再說,不怕噎死!」
常小雨閃過求饒道:「行行行,我投降了,我閉嘴!」
眾人大笑,筱矜的面上還是皺著眉,似是依然不解。
老者卻是夾了一塊魚頭放在歐陽紫的面前,道:「丫頭,這是寒潭的鱈魚,很不錯的,嘗嘗看。」
歐陽紫卻是把那魚頭又夾給了任飄萍,道:「謝謝前輩,不過我很健康的,任大哥才需要補一補的,」又道:「對了,前輩,傷情花不是可以治好任大哥的傷嗎?」
老者笑道:「你眼裡只有任公子,那裡還有我這個外公。」
歐陽紫甜甜地衝著老者一笑,道:「好,外公,是不是現在就可以給任大哥傷情花了?」
老者笑得更開心了,道:「好吧,丫頭,雖然外公知道你是為了你的任大哥才叫我外公的,可是外公還是很開心。」又說道:「筱矜,你去把那最大的一株傷情花連根拔起,注意,一定要萬般小心,切忌傷了根須。」
筱矜欣然一笑,『嗯』了一聲,婀娜身影一閃便直奔那寒潭的中心島上而去。
老者道:「這傷情花根須深扎寒潭,吸盡寒潭之至冷寒氣,莖葉卻俯仰於沙漠日間的熾熱之華,雖說不能算是人間名貴之花,珍惜草藥,但對任公子身上所中的雷鳴掌之傷卻是有獨到的療效。」
歐陽紫已是興奮不已,道:「好啊好啊!謝謝外公!」
常小雨也是一抱拳,道:「謝謝前輩!」
任飄萍笑,說道:「前輩,晚輩就不好說什麼了,若是有所差遣,只要不違背晚輩做人的原則,定會責無旁貸,全力以赴!」
老者嘿嘿笑道,半開玩笑道:「當真!」
這時筱矜已是把那傷情花放在了眾人的面前,歐陽紫和常小雨立時仔細把眼中的所有的功力都用在了上面,而任飄萍卻似是對那傷情花不是很感興趣,只瞥了一眼便抬眼向筱矜看去,而筱矜此時正用手擦拭額頭上的涔涔香汗,眼眸也正向任飄萍看去。
任飄萍卻是心中一顫,原來那忙於做事的女子要比那些一天到晚精心於穿著打扮或是無病呻吟的女子美很多很多,那是一種內在的美,筱矜的眼眸觸及任飄萍的眼眸的那一刻,不禁有些害羞,低下了頭去,拍了拍身上沾上的泥土,再看向任飄萍時,任飄萍還在看她,任飄萍的眼中此刻是謝字當頭,只是背後隱藏的是什麼她卻看不懂了。
這時,只聽歐陽紫嚷道:「我看了半天實在是搞不懂,這傷情花怎麼沒有花,只有葉子,而且這葉子怎麼就生得和韭菜一樣,只不過是比韭菜葉大了些,長了些而已!」
老者呵呵一笑道:「這傷情花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叫彼岸花,讓筱矜給你們說說吧,老夫還要配一些藥材才能給任公子煎服的。」說罷逕自離去。
歐陽紫道:「彼岸花,為什麼會有這樣一個奇怪的名字呢?」
只見筱矜坐了下來,道:「這裡邊有一個淒美的愛情故事呢!想不想聽啊?」
歐陽紫急道:「你還是別賣關子了,快點說吧!」
筱矜這才慢條斯理的講了開來:
「傳說,很久很久以前,有兩個人名字分別叫做彼和岸,上天規定他們兩個永不能相見。但是他們心心相惜,互相傾慕,終於有一天,他們不顧上天的規定,偷偷相見。正所謂心有靈犀一點通,他們見面後,彼發現岸是一個貌美如花的女子,而岸也同樣發現彼是個英俊瀟灑的青年,他們一見如故,心生愛念,便結下了百年之好,決定生生世世永遠廝守在一起。」
歐陽紫道:「真的嗎?那麼後來呢?後來怎樣?」
筱矜笑了笑,接著說道:「結果是注定的,因為違反天條,這段感情最終被無情的扼殺了。天庭降下懲罰,給他們兩個下了一個狠毒無比的詛咒,既然他們不顧天條要私會,便讓他們變成一株花的花朵和葉子,只是這花奇特非常,有花不見葉,葉生不見花,生生世世,花葉兩相錯。」
四人忽然都不說話,許是筱矜太會講故事了,大家還沒有從故事當中的悲淒走出來,也許是每個人都在想著自己的心事,原來彼岸是彼和岸,而彼和岸竟是永遠不能相見的。
歐陽紫忽然傷感道:「難道就沒有再好一點點的結果了嗎?」
筱矜此時竟也是幽幽一歎,道:「有,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