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笑紅塵 第二卷 燕趙三十六騎 第十二章 今非昔的故人
    沉思中的四人的背後,悄無聲息的幾隻駱駝無憂無慮的吃著岸邊的草,竟也是一點也不怕人,不遠處陸續三三兩兩地來了一些當地的牧民,歇腳的吧。

    歐陽紫已是說話:「我們還是出發吧,早日為任大哥治好傷。」

    提議自是無人反對,一行人繼續前行。(飛庫小說網首發)

    沙漠的溫度上升的很快,剛才還有點微冷的空氣此刻已是熱浪翻騰。走了不到二里地的歐陽紫在滾燙的沙子上一跳一跳的,問道:「雲天,還有多遠?我快被烤熟了?」

    燕雲天似是已經習慣了,看了看遠處的沙丘,道:「可能還的十里地吧,不過我們可以到前邊的胡楊林休息一下。」

    歐陽紫向前看了看,滿眼沙濤滾滾,熱氣升騰,哪有半點樹的影子,道:「哪裡有什麼胡楊林?」

    燕雲天未及回答,常小雨雖然已是熱的直想脫掉身上所有的衣服,可還是笑道:「三弟這是使的曹操的望梅止渴之計。」

    燕雲天故作驚訝表情,道:「不是吧,二哥這麼想我,過了前邊那個最大的沙丘就是胡楊林了。」

    任飄萍沒有說話,他在看,看那座最大的沙丘,那沙丘長條狀展佈,長達數百丈,高約數數十丈,寬不到十丈,卻是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那沙丘怪怪的。

    歐陽紫已是跳得更快更高也更遠了,銀鈴般的笑聲已是在整個沙漠中迴盪。

    燕雲天晴朗無雲的臉正如此刻萬里無雲的沙漠上的天,也在迴響著歐陽紫的笑聲,常小雨的臉上也是笑,畢竟胡楊林對此刻的他們而言是一種莫大的希望。

    任飄萍眼裡的那座沙丘此刻忽然像是一個猙獰的魔鬼正疵著牙對自己微笑,也就在這時,歐陽紫歡快的一個『鷂子翻身』,曼妙的身子在空中一個翻轉,翻轉的歐陽紫的臉的眼對著任飄萍嫵媚的一望,一隻腳已是輕輕地點落在那沙丘的一丈高處的坡上。

    任飄萍突然疾喝:「不可!」

    燕雲天和常小雨猛回頭看向任飄萍,任飄萍已是飆射而出,他倆人隨著任飄萍疾去的身影的眼眸中卻已看不到歐陽紫的身影,儘管她的笑聲還在耳邊迴盪。

    任飄萍反應不可謂不快,輕功不可謂不高,然而他還是眼睜睜地看著歐陽紫就那麼一下子被沙丘吞噬。空中的任飄萍並沒有直接落在那沙丘之上,右腳尖一點左小腿肚,身子已是斜向退回落在了沙丘外。

    那沙丘還是沙丘,就好似根本就未曾吞噬過歐陽紫一樣,適才歐陽在落下的地方的每一粒沙子排列的方向都好像未曾變過一樣。

    急速而來的常小雨和燕雲天看著任飄萍,三人除了詢問驚疑之色,竟是一股莫名的含義自脊樑骨的骨髓深處伸出。

    燕雲天的第一反應就是流沙,可是他馬上就否決了自己的想法,因為他已經說到:「流沙的沙粒沒有這麼粗大的。」

    常小雨和任飄萍也是在中原便聽說過流沙的,這時聽燕雲天這麼一說,更是驚疑,但任飄萍突然向那沙丘拍出一掌,掌擊之處,正是歐陽紫落地之處,沙粒激射,但那沙丘一如磐石兀自不動,任飄萍又是十一掌拍向沙丘的不同之處,卻是依舊。

    任飄萍疑道:「適才分明是疏可走馬,為何現在卻是密不透風?」

    常小雨問道:「你之前阻止歐陽姑娘時,可是發現了什麼可疑之處?」

    燕雲天也是急切的說道:「是啊,大哥?」

    任飄萍苦笑:「我哪裡發現了什麼可疑之處,只是一種感覺而已。」

    適時那只駱駝嘶鳴了一聲,任飄萍腦中的一個念頭已是傳至手上,他拍向駱駝的屁股,那駱駝受驚,一溜煙奔向沙丘,任飄萍再指尖施射劍氣,每每準確無誤地擊在駱駝的前方去處,是以駱駝便不斷地改變前進的方向,轉瞬間,那駱駝幾乎便把那沙丘的這一坡面跑了個遍,俱是沒有被沙流所吞沒。

    常小雨觀之,已是明白任飄萍的心意,笑道:「狐性難改!」說罷,人已是在空中,再看時,常小雨已是幾個起落落在了沙丘的頂端。

    任飄萍搖頭苦笑,道:「也許真的是我太小心了。」

    話音落,與燕雲天同時掠向沙丘頂部。

    落在沙丘頂部的任飄萍看向常小雨,常小雨卻是看向眼底的胡楊林,夏日的胡楊林在這荒蕪的沙漠中頑強的吐出萬千的綠意,綠意已盎然,最近的兩顆胡楊樹擠在一起,一高一低,枝葉相互盤繞,在微風中似是一對情侶,在相互地吐露愛慕之情,或是告訴人們它們所經歷的歲月的滄桑。

    那緊緊依偎的兩顆胡楊樹底下,此刻正極為懶散地坐著一個人,一個拿著琵琶的女人,一個常小雨不認識的一個人,可是常小雨卻是知道那人定非尋常之人,因為殺氣,那人身上正自肌體透射而出的強烈之極的殺氣。

    燕雲天也不認識這個人,可是任飄萍卻認識,是以任飄萍已經開始笑了,而且開始說話:「朋友,乘涼那!」

    那人正是於黃河之畔擊殺任飄萍的『千里鶯啼』李冰玉,李冰玉此刻笑道:「嗯!任少俠別來無恙吧!」

    任飄萍三人已是飛身落至李冰玉的面前,任飄萍笑了笑,卻是從胡楊樹上摘了一片綠葉,綠葉初長成,一如細長的柳葉,含在嘴裡,這才道:「前輩,這次該不是又要殺我吧!」

    李冰玉已經不再年輕的手撫摸著那把同樣不再年輕的琵琶,歎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說罷,琴弦上已是婉轉飛出兩三個音符,幽咽而又蒼涼,似是要奏出她心中的悲淒和無奈。又道:「這次我是為天蠶寶衣和弒天劍而來,雖是有些恬不知恥,可也是無奈之舉。」

    任飄萍道:「前輩上次黃河忠告提醒猶在耳邊,又何來羞恥?」

    李冰玉道:「上次,你和歐陽小蝶有心放過老太婆我,可是我卻恩將仇報。」說完此時李冰玉的眼睛看向任飄萍背後的沙丘。

    任飄萍三人同時回頭,適才的沙丘之巔婷婷玉立的可不正是歐陽紫。

    燕雲天立刻喊道:「歐陽姐姐,你沒事吧?」說是就要衝過去。

    可是歐陽紫脖頸上的那把在炙熱的陽光下反射的熠熠冷意的刀的主人冷冷的叱道:「再走一步!」話不多,刀鋒輕揚,歐陽紫的一縷黑的明媚的發,已是飄落在燕雲天三人的面前。

    燕雲天雖不認識那年輕人,但見其長相,便知是沙漠中的北魏鮮卑後裔,狂怒,道:「小子,你不認識本公子嗎?」

    原來北魏鮮卑後裔大多生得威猛高大,圓臉高鼻,膚色黝黑,北魏被滅之後,便生活在這片大漠一帶,是以燕雲天一眼便看了出來。

    孰料那年輕人並不買他的帳,冷笑道:「燕七爺自是在大漠之中英明遠播,不過小人還沒瞧上眼。」

    燕雲天怎料這廝此番言語,暴怒,卻是被一旁的任飄萍攔住,道:「宵小之徒,不必自降身份而為。」

    說罷,看向歐陽紫,歐陽紫此刻又怒又羞,卻是說不出一句話來。常小雨道:「看來是被點了穴了。」猛回頭,道:「閣下就是千里鶯啼李冰玉。」

    李冰玉道:「你當然就是那個快到飛雪常小雨。」

    常小雨道:「不想你一個前輩竟有如此卑劣的手段!」

    燕雲天強壓心中怒火,仍自瞬也不瞬地看著那廝,心中卻是已將其剁成了肉醬。

    李冰玉笑道:「上次老太婆我大意失手,這次原本是想和任少俠一較高下的,不過呢,一是他上次放了我一馬,二是如今任少俠身受重傷,老夫不想乘人之危。再說了,你別忘了,我老太婆本就是一個殺手,你認為像我這樣講道義的殺手還多嗎?」

    李冰玉雖是老了,但聲音卻是好聽至極,這番話說下來,以一個殺手的立場來看,卻是很有些道理,倒是讓常小雨為之語塞。

    任飄萍在想歐陽小蝶,似乎是有很長時間沒有想起她了,他似乎有些驚訝自己的這種忘記,原來有時候忘記一個人竟是如此的容易,只是自己還不清楚這個原因是什麼。

    李冰玉的琵琶聲再起,卻是一如兩軍作戰,殺伐之意濃濃的一瀉而下,布在任飄萍的眼前,金戈鐵馬向他迫來。

    任飄萍驚,驚的不是李冰玉的突然變卦,驚的是這濃濃的殺意竟不是來自於李冰玉的琵琶,而是來自於頭頂。

    任飄萍不能抬頭,也不及抬頭,因為這已不是一個武林高手的殺氣,而是千軍萬馬齊聚大開大合的萬千磅礡的殺氣,這殺氣是任飄萍從未遇到過的全新的一種殺氣,任飄萍退,驟然暴退,可是那千軍萬馬的殺氣緊隨而去。

    常小雨這才看到自頭頂的胡楊樹上殺伐而出一把刀,一把關羽的刀,青龍偃月刀,可是常小雨卻是半覺不到一絲絲的殺氣,可是任飄萍卻在退,閃念間,常小雨已知此刀已至化境,竟是可以控制刀之殺氣於有質無形。

    念轉之際,常小雨亦是劈出一刀,刀身凝雪,雪藏刀氣,直劈握著那把青龍偃月刀的遒勁的手,豈料,常小雨劈出這一刀時,李冰玉忽然出手,琵琶輕彈,弦上顫慄而出的殺氣卻是森然。

    暴退中的任飄萍這才看清楚那人,那個他心中很多次想要問及歐陽小蝶和歐陽尚晴甚或是趙宏雲的人,那個在他最無助絕望之時給了他八年家一樣溫暖的人,卻也是給了他八年之後的八年的漂泊流浪的孤獨守望的人,那個他稱作歐陽伯伯的人——歐陽小蝶的父親——歐陽迦存。

    任飄萍心中之驚不啻於天崩地裂,可是那千軍萬馬磅礡的殺氣的一刀已是凌厲之極的自上而下鋪天蓋地的向他劈來。任飄萍知道以自己目前的重傷之軀絕難接下這一刀,任飄萍再退,卻是身形向左橫移,移,已是三丈,刀,隨,亦是三丈。

    常小雨撤刀,斬字訣,斬向琵琶的殺氣,李冰玉笑,指尖柔轉,琵琶聲已是千回百轉,極盡纏綿悱惻,刀氣已是柔若青絲,纏住了常小雨的刀,被纏住的刀的凝雪於瞬間融化為水,水,一滴,正自飄落在風中。常小雨心中,苦,第一次這麼苦。

    燕雲天當然看出了常小雨的苦,所以燕雲天的長扇已是展開,展開的長扇便捲起一蓬沙粒,那每一顆沙粒都是一支箭,箭射李冰玉。

    歐陽紫的雖然不可以出聲,可是還可以看,還可以流淚,所以她現在正在看,可是她忽然閉眼不看,淚卻在流。

    在歐陽紫閉眼前的那一刻,歐陽迦存的青龍偃月刀如影隨形的跟至,任飄萍本可以再退的,可是任飄萍的身形卻暴雨驟歇,張口大聲叫道:「歐陽伯伯!是我!我是沒人要的風兒!」

    歐陽迦存的身形一頓,青龍偃月刀突懸空中,渾濁迷茫的眼神中澄清一現,嘴裡念道:「風兒?」又道:「呵呵,不認識,誰是風兒?」澄清滅,眼中再現渾濁迷茫,青龍偃月刀立時砍下。

    任飄萍眼眸中,悲,曇花一現,心底最深處的筱矜的俏麗純真無邪的笑顏已模糊,卻是那首為筱矜而做的詞瞬間變得異常清晰:

    心橋如虹,雨逝月落終不悔。劃破夕陽,坊中幽香隨風漫。

    平生冷暖,今夜橋上遇筱矜。秦淮煙雨,多少酒色成新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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