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對我怎麼樣?直說吧,別拐彎抹角,就算是犯人臨死之前也好,一刀來個痛快,拉拉扯扯的會讓人心裡壓力很大。」
「我說過要對你怎麼樣嗎?」一點也不理會她頻頻向外張望,秦王政支著手坐在可以橫躺在龍椅內,抬眼向她瞄了瞄,「怎麼,擔心你的同黨了嗎?」
「什麼同黨?我只是在想,天色不早了,打擾了這麼久多不好意思,該走了。」剝了一棵葡萄丟進嘴裡。難得,這季節竟然還有水晶葡萄,果然是帝王一般的享受。
面前擺滿豐盛的食物,每一道都是御廚精心烹製,不過吃在嘴裡就如同嚼蠟,要她和十四年前一樣對眼前之人十分熱絡,甚至可以呼來喝去當然是不可能的,秦無名現在是秦王,高高在上的一國之君,而不是當年那個木訥的男孩。帝王心術,喜怒無常,他不是當初的秦無名,她也不是當初的楚連城。
但要說用純粹陌生的眼光去看他又有不同,總之此刻心情很複雜。許久以前,自己曾經想過刺殺秦王以保證楚國的安定與列國和平,可是今天以後一切都不一樣了。首先,明白了刺殺不可能成功,他的武功比她高,心機比她深,手下也比她多。又或者,憑著以往的交情,能否說服他放棄侵略楚國的打算?
呸!這念頭剛有點萌芽的跡象。她就不得不暗罵自己天真。居然會產生這樣奇怪地,類似小白流的想法。自己闖入秦宮偷走朱果,秦政能放過她,保住一條小命就不錯了,如果不是看在當年自己對他不錯的份上,此刻早被投入大牢嚴刑審問了,還能挑挑揀揀地吃著豐盛佳餚,東拉西扯地伺機逃跑嗎?
偌大的秦王宮如同天羅地網。隨便從哪個角度看去都是人,密密麻麻的士兵和暗衛的蹤跡影影綽綽閃動,就算她武功高人品好,也知道一時半刻逃跑無望。秦政還真看得起她,調動那麼多人馬團團將宣室圍了起來,果然人多手下多氣勢就是雄渾浩大。
「十年前,我登上了秦國的帝位,第一件事就是回到山谷裡想告訴你這個消息。可是卻沒有找到你們。」
從頭到尾,秦政沒有使用「朕」的稱呼。連城這個名字對他來說是不同地,就算連蒼天都懾於他的權勢,所有人都匍匐於他的腳下,他只願意把平起平坐的位置留給她。如果世上還有一個人能夠分享他的一切,那只有一個人,那個人在他危難之時伸出援手,她給了他來到世上第一份也是最後一份友誼,懵懂早熟的八歲男孩那時已經懂得了感情是什麼。他一直記著她。她的名字。隨著回憶在心中埋藏了十四年。十四年,任何女人也打動不了他的心。
「登上權力的巔峰,意味著時時刻刻生活在權謀地陰影裡。我也曾經非常想問你,如果是你,經歷了許多事情之後還會不會懷著一顆純真透明的心愛待這個世界,越來越陰暗的人生,我曾經希望過你能給我帶來一線光明。曾經也相信過,這世上還有一個人會真心對待秦無名。」
「可是,這個人已經不存在了。現在的我,對你來說很危險,所以你打算怎麼對待我呢?」
拋了一顆葡萄進嘴裡,語氣輕鬆,心頭卻沒由來一顫。畢竟也不是沒心沒肺地人,想起當年種種,心底深處的那一絲柔軟原來還靜悄悄地蟄伏著,歷經世間種種,看盡冷暖人生,他希望得到她的救贖,而她又何嘗不希望得到別人的救贖?
活得太累了,累極的人,就會產生這種尋找救命稻草般地希望,事實上,不過是想停下來歇一歇。
可是,誰也不是誰地避風港。
眼前晃過地,是另一個人另一張臉。
變幻莫測的那個人的身影,有時邪惡,有時深沉,有時卻純淨如出水地白蓮,那雙清透如水的眼睛,偶爾會令她茫然地想:他能夠使她遠離這世間一切紛真,讓她得到寧靜。
可是猛然間驚醒的時候,發現那也不過是他的偽裝,三千世界滾滾紅塵之中掙扎的每一個人,都無法逃脫的,是命運無情的捉弄。她、秦政、孤千城,誰也不能例外。掙扎在自己給自己製造的束縛與泥潭裡面,誰也拯救不了誰。
出神的一剎那,忽地指尖微熱,有人執起她的手,唇齒微闔便把晶瑩的葡萄果肉含入口中。
那溫熱觸感如一道電流,令人猛一驚,急欲抽回。
那人不動,牢牢握住她的手腕。
「我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要麼,你留下來,好好呆在我身邊,我不會強迫你做什麼,你只要跟在我身邊。要麼,我把你的同黨全都抓起來,讓你們插翅也難飛,秦王宮可不是什麼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來人!」
秦政一聲令下,立刻有十幾個暗衛從門外走進來,無聲無息地就到了面前,秦政一揮手:「去把另外那兩個,來替六王爺治病的抓起來。」
「等等!」這真是無妄之災!不小心把自己暴露了還連累眾兄弟,連城無論如何也要拖住他,個人安危是小,關鍵不能把身份和目的都暴露了。別開那雙墨黑危險的眼睛,黑線嘩嘩從頭頂降落下來,她當然有千百種理由為自己辯解,「我們只是小老百姓,為了賺點小錢冒著危險來給六王爺治病,憑什麼要抓我們?」
「就憑你擅闖朕的寢宮,這一條就足夠治你的罪,還有讓朕懷疑你們的目的。」
「哪有什麼目的?我好奇,到處走走也不行嗎?」
「那麼,朱果呢?」秦政一揮手,暗衛如同來時一樣無聲無息就消失了。
她敢打賭這些人的實力都不弱,秦政到底網羅了多少天下高手在身邊?要說在千軍萬馬之中突破重圍還容易,在這裡她有種插翅難飛的感覺。
縱然是高手,也是雙拳難敵眾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