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就這麼說出現就出現,說沒就沒了。
離開精神病院,我不知道要往哪裡去,或許通天也是我此時這般心情吧。
突然間我想起了心有靈犀,我和通天之間真的有麼?就像緣分一樣。
我閉上眼睛,什麼也不去想,猛然間再睜開雙眼,果斷地嚮往左走去。
「快看報快看報!本市驚現自殺聯盟!」一個報攤裡的男青年冷不丁吼了一嗓子,而他正笑瞇瞇地看著來往的路人,想是在嚇唬人取樂。
對於他的色眼在我身上哪些部位遊走我暫且不去計較,因為我看到了懸掛在報攤上的報紙,通天落魄的表情在那裡赫然顯現,眼中充滿哀傷,好像在祈求我去搭救。
我一把抓起報紙翻開來看,報紙上說有兩個人企圖自殺,但都自殺未遂,被見義勇為者救起,現正在市立醫院救治。
打了輛車直奔市立醫院,「自殺聯盟」此時已家喻戶曉,找起來很簡單。
通天靠在床邊有些詫異地看著我。
混蛋!這麼折磨我!
我衝過去狠狠給了通天一耳光,打完了又心疼,把他抱在懷裡痛快哭泣,好像我們已經分開了很久。
「你想死也不用跑這麼遠吧!」我摸著通天頭髮說。
「鬼才想死。我去救人。忘了只會狗刨了!」通天委屈道。
「真地?」我驚喜地推開他地肩。真要想死地人總有辦法去死。不想死地永遠都不會去死。
通天點點頭。
我們坐上了返程地飛機。通天看樣這些天經歷了很多。窗外地風景都沒能吸引他。剛坐上就昏昏睡去。我把他地頭輕輕扳到我地肩上。這樣做我覺得踏實。好像我們沒有分開過。也不會分開一樣。
數天地分離。一個上午就結束了。
下了機,我沒有把通天送回家,而是拉到了我家。
通天身上實在是太髒了,像個乞丐,而我卻對這個乞丐情有獨鍾不離不棄。
我們之間什麼事都發生了,再沒有顧及,在浴室,我把他扒了個精光,給他洗澡。他瘦了。黑了。我心疼的要命,和噴頭一起往外冒這水,只是一個淡一個鹹的區別。
「你他媽先別死!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懷孕!我估計你是個槍神。百發百中!孩子沒爹我死了也去追殺你!」我哭罵著心愛的男人,用力搓去他身上的泥垢。
我用愛把通天由乞丐變成了人,此時此刻這個人屬於我。我溫柔地霸佔了,對他釋放我的思念和痛苦。通天好像也麻木了,沒有任何顧忌地和我纏綿,一次又一次。我們過了兩天幸福的夫妻生活,和我曾經幻想過的一樣,我們去超市買菜,去電影院看電影,去公園散步。在浴室鴛鴦浴。在床上癡情纏綿。
看不到通天有多麼快樂,也看不到有多麼痛苦。就像他的性格一樣,靜靜地陪著我做每一件事。
「我想回家!」通天在一個清晨突然爬起來。邊穿衣服邊說。
我地心一緊,想要挽留地話到了嘴邊便融化了,沒有說出
通天像陣風,突然地來,又突然地走,只留下被風刮過記住了風的溫度的傷心人。
這樣地一個人我似乎已經適應了,沒有送他,沒有追他,沒有挽留。
通天又變成了從前的樣子,上班遲到,也會曠工。
史主任已經適應了吧,裝作沒看見,畢竟現在公司我說了算,我都沒說什麼,他能說什麼呢?
也不知是誰洩露了我的身份,我懷疑是史主任,公司所有地人都對我另眼相看,以仰視的口氣低三下四地和我說話打招呼。這也好,省了我很多口舌來宣佈自己。
自從那天以後,通天再也沒有來過我的家,連吃中午飯都在刻意躲著我,像其他的同事一樣對我敬而遠之。
沉默了幾天,突然有一天,通天神采飛揚地來上班,連作圖時都在吹著口哨,像中了彩票。
感覺告訴我,他的心上人回來了,可我的心上人還會不會回來呢?
我算什麼呢?我痛苦地想。
一定要說清楚,否則痛苦的是我自己。
「還敢陪我喝酒去嗎?」下班的時候,我對通天說。
通天欲言又止,不敢抬頭和我犀利地眼神對視,不知道他怎麼想地,或許也想把話說清楚,小聲說:「不了!我要回家!」
混蛋!你他媽就是個混蛋!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轉身就走,通天卻追上來,內疚地說:「好吧!我去!」
我的直覺沒有錯,通天地心上人回來了,我聽到了通天對她撒謊。
「比比!我要加班!晚些回去!嗯!好的!掛了」通天掛了公司地電話,做了虧心事一般看看我,又轉向別處。
為了我他對心上人撒了謊,這多少讓我好受些。
我想喝醉,拚命地喝,一瓶接一瓶,吐完再喝,通天上來搶我的酒瓶,我瘋子般把他推開,對他一陣連抓帶撓,都是這個混蛋害我成這樣,我卻還要愛他無法自拔。
「通天你說你是不是個混蛋?」我拿起話筒音箱替我吼道。
「是!」通天哭喪著臉回答。
「我對你來說算什麼東西?」我質問道。
「朋友!」通天沒良心地回答。
朋友!哈哈!朋友!
我憤怒地把話筒砸過去,砸在通天頭上,音箱發出「咚」的一聲巨響,懲罰一個人可沒這麼簡單,我再次衝過去對通天施以拳腳,還抓著他頭髮往沙發靠背上撞,一副置他於死地的架勢。
「朋友?!我他媽就是你朋友?婊子都不如!婊子還能給錢,你給了我什麼?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我吼道。
「對不起!」通天喊道。
「對不起?」我重複道。對不起是最傷人的話,我恨這句話,我再次發怒,掄起胳膊劈頭蓋臉地打通天,通天沒有還手,只是抱著頭任我打。
「泡泡用不用幫忙?我這兒剛雇了個退伍特警,兩腳他就成遺照了!」魏姐的聲音從音箱裡傳來。
這麼一聲吼,我頓時冷靜下來,剛才好像用盡了全力,此時像散了架毫無力氣可使,我癱坐在沙發上,喃喃道:「他死了我就沒有出氣筒了!」
魏姐惡狠狠地瞪著通天,通天只顧拿起酒瓶往嘴裡灌。
「送我回家!」我說。
在車上,我緊緊挽著通天的胳膊,怕他突然離開我,心中又愛又恨,說著醉話:「你是混蛋!你是我的混蛋!我不是你朋友!不是!」
回到家我就吐了,腸胃翻江倒海地絞痛。
朦朧中,我看到通天默默地打掃我的嘔吐物,眼淚不禁流下來。
我給通天洗過澡,他現在又要給我洗澡,好像還債一樣滑稽。
通天把我抱進澡盆的溫水裡,靜靜地從我頭髮裡拿出噁心的嘔吐物。
「我愛你!」我看著通天哀怨地說。
「我知道!」通天小聲說,好像都不想我聽見般小聲。
你知道還為什麼這樣對我?你知不知道我很傷心?混蛋!
我閉上眼睛,有淚流出來,燙得我臉生疼,我小聲哀求道:「抱著我好嗎?」
通天猶豫了半晌,穿著衣服坐進澡盆,在後面抱著我,水溢了一地。
隔了層衣服,我再感覺不到他的溫暖,在他懷抱中卻很冷,瑟瑟發抖。衣服不是衣服,而是隔膜,很厚,讓我們隔得很遠。
最終通天還是要走的,他要回他的家,那裡有他的心上人。可我的心上人呢?什麼時候回到我身邊?
我終於知道了什麼是絕望,絕境中沒有希望,我看不到任何希望了,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
抱著藥瓶,我淚流滿面,止不住去想我和通天在一起快樂的日子,每一個畫面都像刀子一樣向我刺來,刀刀見血,流在心裡。像喝水一樣,一把藥片被我衝進了胃裡,我苦笑著說:「親愛的!我愛你!我走了!祝你幸福!」
死亡像睡覺,我慢慢睡去,沒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