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總想鬱悶的事兒,說點開心的事兒就會開心。我打破沉默。
說什麼?通天問。
就說你和小眼鏡的過節吧!我好奇問道。
通天思索了一會,看著遠方,淡淡地說:小眼鏡喜歡紅燒排骨,那天只剩紅燒排骨和蛋炒飯,我和他同時伸手,我快了半秒。從那以後,他沒看過我,全是瞪。
且!小氣鬼。我氣道。非得整整小眼鏡不可。咦?我怎麼這麼生氣?關我什麼事呀?對了!我現在罩著通天呢!肯定要幫他的!胡思亂想什麼!
呆了一會兒,我突然發覺出來很久了,史主任不定怎麼想呢!下去晃一面兒再說。
有背景也不能太囂張了,我下去上班了啊!你自己先鬱悶吧!我起身說道,又像哥們一樣拍了通天一下,回公司。
果然這樣,史主任看我回來,雖然沒說話,但眼神不太好看。
管他呢!能把我怎樣!哼!臭德行!告我黑狀有你好看!
我還沒有辦公桌,只好去唯一的空座坐著,通天的座位空著。
真是無聊,比上教哲學的史密斯老頭子的課還無聊。通天的電腦裡還有密碼,進不去,就算進去了肯定也沒遊戲。
無聊啊!悶死了!什麼時候吃飯啊!有點餓了!通天那小子還在樓頂嗎?在幹什麼呢?和我一樣無聊吧!
想是昨天睡得晚了。不知不覺打起了瞌睡。一陣香味喚醒了我。扭頭一看。眼鏡青年正端著盒飯往會議室裡走。裡面已經有人在吃飯了。肚子被饞得亂叫起來。
真是過分。吃飯了都不叫我!一群電腦呆子!氣死我了!
大熱地天懶地出去吃。盒飯湊合吧!估計通天那小子也沒吃呢!給他帶一份吧!到樓上吃。不和這幫電腦呆子一起!
師傅!兩份紅燒排骨兩份鯰魚茄子兩分土豆絲兩份米飯!再給接杯開水!我一頓猛點。嚇得快餐師傅直瞅我。
你吃地完嗎?快餐師傅一邊往餐盒裡盛菜一邊抬頭問我。
兩個人的!我不經意地說。前邊的史主任直回頭看我。
有什麼好看的!真奇怪!再看一會兒菜裡吃出蟑螂來!哈哈!
拎著一袋子盒飯。我興沖沖地上樓,通天還躺在那裡,閉著眼睛。
出什麼事兒了這麼鬱悶?一上午屁股都沒挪窩!快脫水了吧!
喂!吃飯了!我走過去踢了通天一腳,通天睜開眼看我,看到我也給他買了盒飯,他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像個小姑娘。
通天哭了,一定是遇著傷心事了,從沒見過男人的眼淚,看著怪心疼的。哭個屁。我說。雖然有些怪怪的心疼,但多少還是看不慣大男人哭。
通天竟然說謝謝,是謝我地午餐呢?還是謝我的關心呢?
不謝,下次我要是難過,你要加倍伺候。我說。話可不是白說的,等我發瘋的時候你就知道盒飯不是白吃的!哈哈!
又在通天的空座上狂睡了一下午。下班地時候這幫不會團結新同事特別不會照顧美女的臭傢伙們,竟然不叫我,是史主任推醒我告訴我下班了。
叫就叫唄。拉一張老臉給我看,真是的!
外面天色已經昏暗,過往的車輛都亮起了燈,看著都往家趕的車流,心裡莫名哀傷起來,他們都回家是吧!我回哪呢?
躺在車裡,看著外面高高在上的路燈,好像接觸不好,忽明忽暗的。隱隱聽到絲絲的聲音。煙圈緩緩的飄向車窗,還未等衝出車窗,便突然被微風吹得散了型,像恐怖片裡突然消失地靈魂。
又到了飯點兒了,肚子咕咕叫,只是睡覺又沒動,怎麼這麼消耗卡路里?光吃不動還不長肉,真鬱悶!吃什麼呢?可不吃紅燒肉了,膩死了!
不知為什麼。想到了紅燒肉就聯想到了通天,想到他,我一個激靈坐起身來。
不知道這小子回沒回家,看看去!鎖了車,我快步走向寫字樓,仰望上去,還有幾家公司亮著燈,都是些網絡公司,晝夜不停有人值班。
一樓大廳的保安笑呵呵地打招呼:加班兒啊!
我說:加班。
吃飯去了?
我一下子站住了。這才想起來還沒吃飯。如果通天沒下來,估計也沒吃。我又匆匆跑出去買了兩份麥當勞回來,直奔頂樓。通天果然沒回家,還在那裡傻傻地坐著。
什麼傷心事能傷成這種地步?有人去世?失戀?不至於吧!
看到我再次出現,通天非常吃驚,像不認識我一樣傻傻地看著我站到他面前。
傻了?怎麼這眼神兒?不認識我呀!我笑道。
你怎麼沒走?通天憨憨地問。傻樣!真是可愛!
關心你唄!餓了吧!吃飯!我也沒吃呢!我再次坐到他身旁,笑著說。
謝謝!通天不好意思地接過遞給他的漢堡,小聲說。
吃就行了!哪那麼多廢話!我嗔道。
兩個人默默地吃著可口地垃圾食品,看著遠方繁星般的人間燈火。說不清為什麼,此時心好靜,很舒服的感覺,從未有過的。是因為坐在了他身邊還是坐在了樓頂?這個念頭在心中一閃而過,沒有細想下去。
又是不知不覺地,像在自言自語,在沒有任何因素干擾的情況下,我抱著膝蓋,看著流星般的航燈,靜靜地訴說起來。
我每天都不回家,在有家的城市裡流浪,開著車滿城轉,困了就睡在車裡。
失戀了嗎?通天也是靜靜地問,很配合這種氣氛。
不是,說起來很複雜。我爸以前是農民,後來進城發了財。成了有錢的粗人。城裡人有的他都想有,都想比,連婚外戀也不放過。一起過了半輩子窮日子地夫妻,竟連一天富日子也過不了,快離婚了。我媽的娘家人都來討說法,別墅快成了難民營了。一天二十四小時吵吵鬧鬧。她爸不敢回家,一天二十四小時在外面住,還說有錢了哪兒都是家。他讓律師出面來離婚,結果挨了一身雞蛋。已經鬧了一年了。老媽的娘家人剛走,但我沒覺得安靜。
家裡翻天覆地的變化猛然把我地心攪得混亂,方纔的那一份安靜,猶如在車裡吐出的煙圈遇了風,突然散了。我站起身,走到樓邊。俯視街道上的車流,長舒了口氣,無可奈何地歎道:高樓真好。能讓臨死的人看到好風景!
通天突然蹦起來,衝過來一把抱住我。
色狼!原來他是色狼!終於現原形了!
我氣急敗壞,一把推開通天,狠狠給了他一巴掌,破口大罵:流氓!
通天可憐兮兮地捂著臉,委屈地說:我以為你要跳樓!
跳樓?我說什麼了?對了!剛才說高樓真好,能讓臨死地人看到好風景!這小子就以為我跳樓?真暈!哈!好心地!我錯怪他了!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趕忙道歉,安撫他挨打的臉,還得憋著笑。
你右的摸右臉幹嘛!通天氣得直吆喝。
還得忍著笑。我連忙換右手摸通天的左臉,忙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意外的小插曲撫平了我心中的混亂,摸著他挨打的臉,感覺怪怪的。不是沒讓人抱過,但這次感覺不一樣,又說不清楚。
接下來我開始變得不太像我自己,說欲極強,不停地說笑話,說得多了。卻又樂極生悲,又想起了亂七八糟地家,我哭了,靠在通天地肩頭哭了個痛快。我有個感覺,我馬上就會沒有家了。
有父母卻是孤兒,有家卻只能流浪。我抽泣說。
通天沒有說話,我知道他也哭了,我聽到了他眼淚滴下來的聲音。
坐直身,我擦乾眼淚。看著昏暗中地通天。輕聲說:你知道我叫什麼名字嗎?
通天搖搖頭。
「我以前叫李小瑤,李小瑤。諧音就是李逍遙,我爹說過,希望我一輩子無憂無慮逍遙自在,放屁!全是放屁!他們每天都在我面前吵,我逍遙地起來嗎?那天我在浴盆裡泡澡,他們在外面摔東西,全然忽視我的存在,似乎都受夠了,是啊!我也受夠了!我突然發現,我就和眼前的肥皂泡一樣無足輕重,似乎在他們面前消失了」再一次抑制不住悲傷,我又哭了,這些事壓得心好難受,我真的想說出來,深呼吸,又說道:「第二天,我是哭著去派出所把名字改成李小泡的!當我把新身份證摔給他們時,他們只沉默了一小會兒,然後接著吵!我不哭了!讓他們離婚!老媽說便宜他了!老爸說不離就不離!然後就走了!那以後我就沒家了,家就是旅館了,我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說出來了,心好受了很多。這些話我從沒對任何人說過,但我不知道為什麼要說給通天聽,是因為剛才他陪著我流淚了麼?也許是吧!現在很亂,我不想知道。
經常夜不歸宿,我會在車裡睡一夜,也可能在魏姐的酒吧睡一夜,但從來沒在露天和一個陌生的男人在一起睡過,更不可思議的是,孤男寡女睡在一起,竟然沒發生任何事。
新的一天地太陽依舊很毒,才沒爬多高就把的光線噴射在我身上,睜開眼,我看到了一件衣服蓋在身上,我知道是通天的,我笑了。
臭小子還挺會疼人的!衣服給我蓋,腿給我枕!不錯!我罩著你了!
坐起身,我默默地等著通天醒來。
通天睜開眼,伸手遮住陽光,瞇著眼看我,說:你醒啦!
沉默地盯著通天看了一會,我說出了心中的疑惑:「人真的很難捉摸,不怎麼熟竟可以在一起呆一夜。」下半句「竟然還沒出事」沒好意思說。
通天來了句:監獄醫院火車站裡的人都不熟,都可以呆很多夜。
我看著他笑了,他看著我也笑了。
這一天的早晨心情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