競爭是殘酷的,城市就是屠戮弱者的戰場,哪怕你比別人稍稍差那麼一點點,也會被淘汰。當我和另外六個人再次回到寬大的會議室時,我突然覺得自己是隻猛獸。
恭喜各位,你們的表現十分出色,但這並不是最終的結果,還有最後一關你們要闖,就是面試。主編很嚴肅地環視「倖存」下來的七個人。
面試還是由副社長和主編當考官,我被排在第四個,宣佈完後,主編按照名單留下了個貌似經驗老手的中年男子,而我們出去等候。
你叫什麼名字?我叫張曼。剛一出門,跟在後面的一個很秀氣的女孩子主動和我搭訕。
我叫老丫。我沒有繼續往下說,我知道所有的人聽到我的名字都會一愣,都已經習慣這種詫異了。不出所料,張曼張著小嘴愣愣地看著我,我擠給她個假笑。
招待室就在會議室對面,我和張曼走進招待室,另外幾個面試者已經坐在裡面了。因為都是競爭對手,不經意對視的時候目光中多少有些敵意,但還是故作鎮靜假裝大度地擠出了假笑,我也一樣。
張曼似乎很緊張,沒坐,直接奔著飲水機而去,拿了紙杯接了杯冷水三兩口就喝完了。又接了杯喝了半杯,這才覺出有些不淑女,不好意思地問我:老丫你喝嗎?
我說不客氣,不渴。
如果自己勝出,其餘幾人中肯定還有某個會成為同事,但不知道會是誰,索性都一一在面子上照顧到,張曼肯定是這麼想的吧!所以她又問其他人,但都一個回答,不喝謝謝。
意料之中,但張曼感覺還是自討了沒趣,端著水杯做到我身邊。沉默了一會,掏出手機搗鼓起來,按鍵的電子音是這間屋子裡唯一的聲音了,顯得很刺耳。
才一會的功夫,張曼的手機就響了好幾次,她是在發短信。看她甜蜜的微笑。不用估計也知道是在和男朋友聊天,剛剛還顯得很緊張,此時卻一臉的燦爛,肯定得到了男友的鼓勵和。我真些羨慕,可惜通天沒有手機,要不我也會給他發短信,他肯定也會鼓勵我的。
正想著。第一個面試者走出會議室。他很平靜地走到招待室門口。飛快地環視眾人一眼。依舊平靜地說:誰是杜山?輪到你了!說完他看都沒看誰是杜山。轉身走了。
不知為什麼。他地這種平靜很讓我討厭。特別是在說完人名字後看都不看人家一眼。真是目中無人。他要是成為同事得多彆扭呀!上帝保佑他不過!我暗暗壞壞地詛咒著。
杜山是個文質彬彬地男青年。估摸和通天差不多大。我覺得他要是再配副窄邊眼鏡戴上會更斯文。
張曼還是用她地處事之道對杜山客氣地鼓勵了一句:加油啊!
雖然給人地感覺是假惺惺地。但沒人會拒絕鼓勵吧。我對張曼產生了好感。主動說話:有過類似地工作經歷嗎?我一點也沒有!
此話一出口。惹來幾個人詫異地目光。害我一窘。我感覺剩下來地幾人中。就我沒有工作經驗。能留下來算是奇跡了。
張曼又張著她可愛的小嘴巴愣愣地看我,好一會才說:別忽悠人了!怎麼可能!我才不信呢!我都在外地一個小雜誌社混了一年半了,能留下來已經覺得萬幸了!你要說你沒經驗我跳樓去我!
不信算了!我悻悻道。我開始忐忑不安起來,整了半天我才是真正的弱者,我還若無其事地在「狼群」裡臭美呢!
另外三個人都歪著頭神情複雜地看向我。
馬上後悔起來。是不是不應該說實話啊!好孩子被欺負,乖羊被狼吃,心裡猛然出現了這句話。
坐蓐針氈的感覺第一次體會,屁股肯定會埋怨腦子,瞎想什麼呀!
我坐不住了,起身就奔向廁所,又把自己鎖在小隔間裡。鎮定!老丫你要鎮定!都連過兩關了!有什麼大不了的!大不了就回去端咖啡!一個月也不少!不行!端咖啡多沒出息,人都是往上爬的,哪有這麼就知足的了!不行!我一定要成功!這麼多年為了什麼!不就想要不再受苦了麼!老丫你行的!別人有地你也一定會有!別人沒有的你也一定要有!鎮定!深呼吸!出門就要心如止水!這麼想著。我就這麼做了。再回到招待室時。我平靜了很多。
張曼已經不在了,肯定在裡面面試。
下一個就是我了。我努力讓自己平靜,把心中亂七八糟的不是亂七八糟地統統趕走,只留一句話:我贏了!
在意等待就是煎熬,忽視時間就會泰然。調整了心態,沒覺得時間等了有多久,就輪到我了。
我的平靜超出了自己的想像,連深呼吸都沒有做。
加油!老丫!張曼拍拍我的肩,衝我微笑。
我沒說話,微笑著做了個O的手勢。
會議室裡的空調肯定是新的,製冷效果好得出奇,一進門我就打了個哆嗦,鼻子癢了幾下沒打出噴嚏來。
對我已經產生印象的副社長和主編,看著我鎮定自若地走到他們面前,都微笑地看著我。
副社長好!主編好!我笑著說,還鞠了個躬,在酒店站崗時的工作流程實施起來駕輕就熟。
請坐!主編笑著示意。我能站著說話嗎?
為什麼?副社長笑了一下問。
站著時地自信度要比坐著時多二十個百分點。我想要以幽默取勝。
兩位考官都笑了,對視一眼,副社長笑著說:難道你坐著就不自信了?
坐著是編輯後半輩子的唯一指定姿勢了,在還沒有失去站著時的自由時,我盡量爭取站著吧!我狡黠地笑答。
兩位考官都笑出了聲,點頭同意我站著回答。
你的簡歷上說你沒有任何與文字有關的工作經驗,你還這麼自信地來應聘,能說說為什麼嗎?副社長正色道。
我想了想,平靜地回答:我是中文系畢業,無比地熱愛文學,但中國大學生的畢業率和就業率總不能成正比,我那麼純真又單純的理想沒人會覺得偉大。畢業快一年了,找不到對口單位的原因只有一條,沒有工作經驗,我需要機會,如果沒有,哪怕再等十年我還是沒有工作經驗。這一年,我真的很感謝很多小飯店收留我這個中文系大學生當服務員或門童,至少他們還給了我擦桌子地機會。就連你們招聘也不是有工作經驗者優先嗎!那我們這些沒有工作經驗的怎麼辦?靠可笑的理想支撐著活著?我不想請求給我個工作機會,只想能有個積累工作經驗的機會,如果可以,讓我留下來!讓我證明一下我行!
說完了我才發覺自己有些激動,眼眶裡竟有淚水在打轉,忙低下頭去擦。我不知道此時兩位考官在想什麼,也看不到他們的表情,心中迷霧一片,無法斷定自己是失敗了還是勝利了。
你看到那邊桌子上的信了嗎?主編突然開口。
我一驚,忙抬頭,順著主編的手向左面看去,只見那邊的會議桌上整齊地排著很多信,都是未拆封的,我不解地轉回頭,看向考官。
主編很平靜地說:兩個小時,選出裡面最好地六篇文章,改錯挑毛病,下午排版明天見報。
我呆呆地看著他,不敢相信自己地耳朵。
副社長笑著說:好像過去一分鐘了!
我恍然大悟,轉身就跑,不顧一切地撲到放著信的桌子上,拿起最邊上地一封,抽出裡面的紙,打開來看。
真的從未這麼投入過,我甚至都沒有聽到餘下幾位面試者與考官的對話。
這些信都是喜歡文學的讀者來稿,質量參差不齊,文筆各有差異,有好有壞,有長有短,體裁多樣,看過十篇後,我才發現時間的緊迫。不能這麼沒有章法地看了,否則肯定會超時。靈機一動,把畢業時看以往畢業論文時的辦法拿出來,眼珠頓時成了掃瞄儀,注意力高度集中,一行文字一晃而過,不到一分鐘就看了一篇,拿出筆,像當家教時給小學生批作文一樣,給看完的文章打個分,分數寫在信封上,把文章收回信封放好,再看下一封,以此類推。不知過了多久,右手邊的信封堆了很多,左手邊所剩不多。看看表,已過了一小時三十多分鐘,心這才放下來。又用了近十分鐘,全部看完。按照分數高低篩出了最高分的十封,再次抽出來看,這回仔細了很多,邊看邊修改病句及不正確的標點。最後按照修改處的多少作為篩選的依據,留下了六封。
整個過程,副社長盡收眼底。當然,這是在我長呼一口氣抬起頭時才知道的。
我很納悶,怎麼就我一個在會議室裡看稿子,其餘人呢?不是招三個副編麼?都不合格?不會吧!既然不是那人呢?
我以批分的方式來選稿,讓副社長和主編很意想不到。
當然,我選出來的稿子怎麼可能馬上就去排版呢!這是很嚴肅的事,不可能我給低分就不要了。主編說會再找幾個小編重新審稿,如果我選出來的和他們選出來的基本一致的話,那我就真的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