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佑承一股腦地說了好多話,連他自己都感到詫異,何時,他會變成個衝動的毛頭小子,脫口而出心底深處的想法,也許他真的怕再失去,再一次和喜歡的人擦肩而過,他要試一試,無論結果如何,他都要讓西樓明白自己的心意。
「我,我不能,我心裡有了別人,感情是勉強不來的。」西樓看著他滿眼痛楚,雖有不忍,但也必須要拒絕。
「你可知二弟他……」李佑承沒有說完。告訴她實情又怕她傷心,不說,就沒機會改變她的心意。想到自己要揭二弟的短來換取西樓的感情,有些卑鄙,他還是沒能開口。
「佑安怎麼了?」西樓以為李佑安出事了,忙問道。
「沒,沒什麼,二弟他很好,說不定過年就回來了。」李佑承抬手輕輕扶著西樓的肩,歎氣道:「既然你心繫二弟,就當我剛才的話沒有說,我,我也是希望你過得好些,唉!」
西樓哪裡聽得進去,她只道李佑承知曉佑安的消息,問道:「佑安有消息了?他幾時回來?」
「嗯,我也不曉得,他向來我行我素,出門在外很少與家中聯絡,這次走了幾個月,年關將近,也該回來了。」
西樓木訥地點頭,長時間的等待,心已經有些漠然,再等等吧,總會有消息的!
看著西樓失神,李佑承的心裡一陣酸楚,他拍拍西樓,柔聲道:「今兒,回去歇著吧!我會和管事的人講。」
「好!」西樓抑制不住心裡的失落,黯然回了房間,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忘記了承諾,忘記了約定,她忽然覺得曾經在一起的點點滴滴,都是那麼不真實。
嘟嘟嘟,一陣敲門聲止住了西樓的哭泣。她拭乾淚水,揉揉有些紅腫的眼睛,才去開門。
一抬頭,仰面看到黑色的身影,卻是冉墨。西樓剛剛止住的淚水,又湧了出來,她趕緊扭頭,用衣袖擦擦眼淚:他有消息了!
冉墨看到西樓突然淚流滿面,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忙問道:「西樓姑娘,你這是怎麼了?」他一個大男人,幾時見過嬌滴滴的女子在自己面前落淚,一時無措,神情窘迫,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惹得西樓如此傷心。
西樓淚眼迷濛,望著冉墨,輕聲問道:「他可是回來了?」
冉墨搖頭道:「公子沒有回來,公子的師傅沒有找到,所以公子還在四處尋找他的下落,他托我帶話回來,讓你不要擔心,耐心等他回來。」
「嗯,知道了!謝謝冉墨大哥!」冉墨說完便告辭了。
雖然只有隻言片語,可在西樓心裡是莫大的安慰,盼了幾個月,終於得到了李佑安平安的消息,她的心裡也踏實了,根本沒有細想李佑安為何遲遲不歸的原因。
臘月初九,沂州傳來消息,鎮邊侯忻州巡撫李懋嶸擢升為吏部尚書,十日後返家,年後赴京上任,同行的還有已故的李懋嶸侍妾莫氏所生的三少爺李佑銘。林氏吩咐下去,收拾院子恭迎老爺和少爺回府。
鎮邊侯府裡,各色人等忙得熱火朝天,因為年關將近,加上老爺擢升後,一大堆事情需要料理,人手不足,西樓又被調回來李園,李佑安直到年節也沒有回來,西樓不免失望。
臘月裡,李懋嶸和李佑銘回府後,林氏便商量著請了戲班子來唱幾出堂會,一來趕上過年,二來老爺陞遷,也該慶祝,請本家弟兄和奚嶺的世交到李園來熱鬧熱鬧。李懋嶸只叮囑不要搞得太鋪張也欣然同意了。
大年初三,林氏派貴管家請了京城巡演至此的廣合班到園子裡唱堂會,奚嶺的名門、李懋嶸本家的親戚,還有些官員攜著家眷都匯聚到了李園。平日清冷的園子,人氣也旺了起來。
眾人用過晚飯都被安排在了李園的流音閣聽戲。西樓也被貴管家安排給客人們端茶遞水。
昭明豪門大戶裡都建有戲樓,西樓呆在李園半年有餘,第一次來到聽雨閣,雕樑畫棟很是氣派,裡面也有個類似前世故宮暢音閣裡閱是樓那樣,看戲的二層小樓,名曰聆風。
西樓覺得這名字雅致,隨口一問才知道是李佑安起的,不由地有些難受,月下無人思念時那種心酸又蔓延開來。
她輕歎了口氣,自己何時變得如此自怨自艾,失了灑脫的本性,於是收拾了心情,開始為客人們斟茶遞水。
「佑銘,你二哥現在京城混得不賴啊!」戲開場前,西樓無意中聽到「佑安」的名字,原來是一位華服公子正在和李佑銘閒聊。
李佑銘皺了皺眉,「不清楚,我在京裡多是呆在書院,很少和二哥見面,你是從哪裡得來的消息?大哥,你知道此事嗎?」
坐在他旁邊的李佑承忙往人群裡看,發現西樓就在他附近,正往這邊瞧,臉色一變,忙不迭地岔開話題:「戲快開場了!看戲!看戲!」
西樓雖然離得有些距離,好在有功夫在身,耳力不錯,聽到李佑承這話,覺得有些蹊蹺。
此時,旁邊的華服公子笑道:「我可是在京裡見他……」那公子還沒說完,「咚咚咚,匡刺刺」鼓點響起,戲終於開場了,場子裡頓時安靜了下來。他也沒有繼續,西樓只得暫且作罷,退到他們後面不遠的角落裡,看一會能不能聽到些消息。
戲台上,一女聲喚著:「春香」,後台走出一翠衫女子,右手執團扇,應了聲:「小姐」,然後急走了兩步,伸手扶著緊隨其後的女子。
西樓的注意力被吸引到了戲台上,竟然是昆曲的「驚夢」。她來這異世,第一次聽到前世的名段,覺得甚是親切。
台上,只見那女子雲鬢挽簪晶花八寶鈿,眉如黛,紅唇皓齒,明眸善睞,鵝黃綴柳衣袂飄,蓮步輕移裊娜搖,風姿綽約,聲音清麗,「(口白)不到園林,怎知春色如許?便是(旦)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她左手抬起,蘭花指翹,腰肢前傾,另一邊水袖揮出即收,眉眼微抬,斜睨前方,那波光瀲灩的雙眸,染上了淒迷。「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賞心樂事誰家院?朝飛暮卷,雲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