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佑安走時,留下了鎮壓毒性的藥丸,還吩咐了暖玉閣的下人們好好伺候西樓。不知道是不是「夢斷」的作用,還是因中毒時被李佑安施針封了穴道,武功受制,西樓一整天精神不好,病懨懨的。
翌日,入夜,西樓對著鏡中憔悴的自己,暗自感概,轉世投胎,她一心只想追求平凡安逸,想著憑著前世所汲取的知識,在這個異世的古代總是能過下去的。也許她真將自己看得太高,也許她還是將這世間想得太簡單,隨遇而安在理,可是若想「安」,則要看破世情,看透人心。前世病弱,被呵護著長大,何曾真真見識過人心險惡,現在吃虧之後,幡然醒悟,原來有些事情真的不能用眼睛去看,還需用心去看。想到可能害她的那些人,西樓更懷念與美大叔結廬深谷的隱士生活,平淡安逸,等找到父母,不知道還能不能過那樣的日子。
她尋思著,當初,美大叔一直說自己的毒書是寶典,說不定他還真是個用毒高手,也怪自己興趣缺缺,沒想到那些東西也會有派上用處的一天。後悔已是無用,哎!若是能逃過一劫,一定要向李佑安請教用毒之術,也好學了以後傍身。
夜色漸深,燭花辟啪爆響,西樓坐在鏡前,猛然回過神來,才發現翠玉已經悄無聲息地在自己身後,忙活著給她鋪床熏香。西樓暗歎,最近連感覺都遲鈍了,除了不再做惡夢外,鎮毒的藥丸好像沒有什麼作用。
她透過鏡子靜靜地看著翠玉,打開芙蓉石爐蓋,加了香脂,又取出個青花小瓷瓶,拔了塞子,滴了幾滴液體在香爐裡,輕輕地合上爐蓋。
西樓看著翠玉做完一切,淡淡一笑,手輕輕抬起,拔去了頭上的木簪,如瀑長髮傾瀉而下,她手肘彎起撐在梳妝檯面上,雙手托著腮,眼睛看著鏡子,不緊不慢地說道:「翠玉姐姐,不必如此費心了。西樓也不是什麼閨閣小姐,還要你伺候鋪床熏香。」
聽到西樓開口,翠玉手上停了一下,塞上瓶塞,拿著瓶子走了過來,「前幾日,我看你整日裡心緒不寧,二少爺專門讓我討了點落寧安息香給你點上。」說著,翠玉又滴了兩滴在手心,兩手相合,揉開,纖細的手指穿過烏髮,掌心撫上西樓的頭頂,十指在她慢慢地按壓了幾下,然後拿起桃木梳子,一手撩起西樓的黑髮,一手慢慢為她梳理。
西樓不動,任她擺佈,默默地看著鏡子裡的翠玉,闔上眼睛,任木梳輕柔穿過髮絲,髮絲撩動,散出幽香,她吸了吸鼻子,開口問道:「這是什麼香氣,很好聞,呵呵。」
翠玉拿著梳子的手停了下來,臉色微變,看了看鏡子裡的西樓,還是閉著眼睛,才恢復了正常。「嗯?有香氣麼?我怎麼沒有聞到,許是剛才加香脂的時候粘在手上的。」
「原來是安息香的味道啊。我還以為是這個小瓷瓶裡精油的味道呢。」西樓睜開眼睛,瞄了眼梳妝台上的瓷瓶,伸出手拿了起來,翻看著,正欲打開,卻被翠玉一把奪了過來,「沒,沒有味道,這就是落寧油,又叫安神油,無色無味,我加在安息香裡和抹在你頭髮上,是為了讓你夜裡睡得安穩些。」
翠玉目光躲閃,抓著瓶子的手緊了緊,西樓輕笑道:「翠玉姐姐,何須如此緊張?」說著,轉過身子,笑瞇瞇地看著翠玉,要拉她的手。翠玉一驚,手裡的木梳和瓷瓶都掉了下來。
瓶子和梳子落地的一霎那,西樓一彎腰,伸手將其接住,動作十分敏捷,她隨手將梳子放在了桌上,拔了瓶塞,用手在瓶口輕輕扇了幾下,「嗯,確實沒有香味,那特殊的香氣是不是和安息香脂混在一起,受熱後才發出的吧?」西樓將瓶子遞給了翠玉,大眼睛好奇地看著翠玉,如同發現了什麼好玩的新事物,期盼著快些得到解釋。
翠玉看著自己映在西樓純潔無暇的雙眼裡,額頭和鼻尖不由地冒出冷汗,臉上一瞬閃過驚訝惶恐,她忙拿出手帕輕輕拭乾鼻尖的汗珠,掩飾過去。這小小的變化卻被西樓看在眼裡。
「也,也許吧!你早些安置吧。我走了!」說完,翠玉攥著瓶子,慌慌張張地出門去了。
「好!」看著她離去,一陣悲傷難過湧上心頭,西樓站起身走到圓桌前,用水澆滅了香爐,嘴角浮出苦澀的笑容,喃喃自語:「為何是你?是為了李佑安嗎?」
翠玉離開西廂後,惴惴不安,她在自己房門口徘徊了半天,沒有進去,逕直出了院門,往棣棠居去了。
翠玉一路抄近道,摸到了棣棠居,看四下無人,才去敲門,一個婆子出來,她說是找吟荷。
因上次春情一事,吟霜挨了打,還臥床休息,吟荷一躍成為了劉子珊身邊的第一大丫鬟,說話做事也不似原來縮手縮腳,儼然一副棣棠居主事的樣子,所以這院子裡的下人們見風使舵,也開始巴結。看門的婆子本來見她大半夜的尋來,不予理睬,但一聽是尋吟荷有急事,便不敢怠慢。忙應下進院子去尋。
不一會,翠玉見吟荷出來了,忙上前說道:「吟荷,我來是為了上次那件事情,…….」
吟荷一聽,忙打斷她:「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進來再說!」
翠玉跟著吟荷進了棣棠居,繞過影壁,穿過迴廊,進了後院,吟荷才把她拉到假山後面,低聲詢問:「翠玉姐,出了什麼事了?這大半夜的跑來,也不怕被人瞧見。」
翠玉心慌,哪裡還顧得上尋思合適不合適,說道:「昨兒二少爺突然離開,今天夜裡,西樓也有些古怪,好像發現什麼似的?我總覺得心慌,哪裡顧得上細想啊,過來尋大奶奶商量個對策。」
吟荷聽罷,皺皺眉,問道:「二少爺突然離開了?你怎麼不早些過來告訴大奶奶?他走之前是不是見過西樓?」
翠玉點點頭,「本來這幾日二少爺都沒去看過那丫頭,可是昨個突然跑去了西廂,當時我不在場,去了翠翹她們那裡。回來的時候,還是回來聽別人說二少爺去過,然後就留話說他有事出去幾日,讓我們好好照顧西樓。」一提到西樓的名字,翠玉聲音裡恨意盡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