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流風軒,司牧狐的臉兀自陰沉了半天,將自己關在書房裡,一句話也不說。
夏無霜在一旁巴巴瞧著,卻又無法為他解憂,十三年前到底生了什麼事,她一無所知。
每當這時候,她就會為自己局外人的身份而深感悲哀,恨不能鑽進他的腦子裡去,將他打了結的那些記憶,一點一點地捋直。
不似現在,愛,卻莫能助。
就這樣乾巴巴地將下午的時間消耗過去了,到了傍晚時分,院外有人叩門。
夏無霜去開門,卻是多日未見的鳳丫,不由得喜出望外。
鳳丫親暱地跟她打過了招呼,將手裡提著的魚甕往她手中一塞:「這是你們公子下午釣得的魚,王爺特命廚房送過來,叫公子過過目。」
夏無霜不解:「釣來的魚還用過目麼?這是個什麼道理?」
鳳丫得意地一笑:「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這大宅子裡的大人們啊,除了愛釣魚,也愛吃魚。若是吃自己釣的魚,那就更要精心烹製了,選魚更是要自己來,有的連魚鰓都是自己挖呢,他們根本不缺好魚吃,講究的就是這點子樂趣。嘿嘿,這有錢人的想法啊,咱們是沒法理解的。」
夏無霜聽了,茫然點點頭:「你等著,我這就去讓他選。」
然後抱了魚甕,到書房敲了敲門,司牧狐很快便來開門。見她環抱著的傢伙事,很快就明白過來:「選魚?」
夏無霜點頭。見他依舊眉頭不展。有心逗他開心:「鳳丫抱過來讓你選地。我看這些魚又肥又大。口水都要流出來了。你快選一條吧。蒸了燉了都行。晚上我可要沾你地光大吃一頓了。」
司牧狐見她說得可愛。忍不住笑了起來。也跟著煞有介事地選了一條鱸魚:「就它了。」
夏無霜搖頭:「不好。」
司牧狐一愣。跟著又選了條鯉魚:「那這條吧。紅燒最香。」
夏無霜搖頭。
司牧狐又選了條鰱魚:「清蒸鰱魚也不錯。」
夏無霜還是搖頭,一雙眼睛巴巴的望著司牧狐。
司牧狐終於反應過來:「哦那我們無霜要吃什麼魚呢?」
夏無霜涎著臉。指著甕裡的一條鯽魚:「吃它,我要吃干煸鯽魚。」
司牧狐大笑起來,伸出手指在她額頭上點了一下:「古靈精怪的小丫頭,饞嘴又好面子,好吧。今晚就吃乾煸鯽魚。」
夏無霜伸出手指,一板一眼地道:「要放好多的花椒跟辣椒,還要放蔥花跟香醋。越多越好。」
司牧狐微笑著點頭:「嗯,都放。都放。」
夏無霜趁勢往他懷裡一偎,用頭使勁地拱他的胸:「司牧狐。你快點開心起來吧,你板著臉。我的日子也不好過。」
司牧狐伸手揉了揉她的頭,聲音裡含著笑:「是了,你已經讓我開心起來了。」
夏無霜探出頭來:「這麼好的魚,我們是不是給王爺也拿去一點?」
司牧狐的臉有些僵硬:「他自己也釣到了好些。」
夏無霜拉住他地袖子來回搖晃:「那不一樣嘛,他孤家寡人一個,多可憐,我們分給他一點啦,小狐狸……」
司牧狐一怔,拈起她地下巴:「剛才怎麼叫我呢?」
「小狐狸!」夏無霜跳了起來,在他耳邊重叫了一聲,「又冷又俊的小狐狸!」
司牧狐忍不住一笑,妥協道:「好了,就衝你這個稱呼,我答應你。」
夏無霜正待歡呼雀躍,司牧狐卻轉身回房拿出一個景泰藍的小瓶子,遞到她:「這是雲國特有地香草研磨成的細末,燒魚的時候放一點,味道會變得出奇鮮美,你拿去交給鳳丫吧。」
夏無霜點頭應了,回身揭開蓋子,果然一股異香撲鼻而來
難得司牧狐有這份興致,夏無霜歡喜莫名,回到院裡,將魚甕還給鳳丫,將景泰藍的小瓶子也一併交給了她,叮囑她做的時候,一定要加一點,魚做好了,裝一份給趙之闌云云。
目送鳳丫地身影消失在轉角,又閒閒地倚在門口研究了一下穆王府暮時的殘雲,夏無霜正欲關門,卻聽有人叫:「等等,別關門!」
四周沒有別人,這話顯然是對她說的,夏無霜順著聲音地方向望去,卻見遠遠地來了兩個身著華服的少年,步履輕快地朝她一路走來。
走得近了,夏無霜才現這是兩個容貌極美地貴族少年,他們身上所穿的服裝跟羽國貴族地大相逕庭,再結合方才其中一人喊話時有些怪異的強調,夏無霜頓時反應過來,這二人可能是趙之闌所說地,來自雲國的特使。
怎麼這年頭,連出使外國的都要是翩翩美少年嗎?
這二人容貌頗有相同之處,只是一個挺拔軒昂,一個嬌小柔美,雖不及趙之闌兄弟倆那般絕色傾城,卻也是人間難得一見的美男子。
「流風軒,咱們到地方了。」嬌小的少年看了一眼門匾,眸中都是笑意,抬腿就要往裡面走。
夏無霜這才反應過來,她並不是透明人啊,怎麼這人進人家的宅子都不用徵得別人允許的?
於是連忙站出來,道:「這位小公子,請問,這是你家後院菜園子嗎?」
那嬌小的公子一愣:「不是啊。」
夏無霜笑了一下:「既然不是自家菜園,為何公子想進就進了?」
那小公子臉上微微一紅,卻沒有絲毫後退的意思,反問道:「這是司牧狐住的地方嗎?」
「是。」
小公子將大眼睛一橫:「你是司牧狐的丫環把?」
「算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麼叫算是?司牧狐從來獨來獨往,怎麼找了你這麼個笨丫環?」
夏無霜一愣,見過沒講理的人,沒見過這麼不講理的人,正要加以反駁,另一個一直沒開口的少年將那嬌小的公子撥到了一邊,低聲道:「蕭雅,怎麼這麼跟人家說話?不打招呼就進門,本就是咱們的錯,怎麼還振振有詞了呢?」
然後,伸手給夏無霜作了揖:「我這小弟從未出過遠門,不懂禮貌,還請姑娘不要見怪。」
那小公子年紀小小,長得又是玲瓏可愛,夏無霜本就沒有將她的無禮放在心上,又見這另一位如此溫文爾雅,頓時生了不少好感,笑道:「小公子也只是兩句玩笑話,我聽著只覺得怪有意思的。未知您二位是?」
那大公子溫婉一笑:「我叫蕭松,小弟叫蕭雅,是司牧狐公子的故交,還煩姑娘進去通報一聲,見或不見,我們在這裡等信。」
叫蕭雅的聽了,似乎很不滿意,撅起嘴巴道:「他憑什麼不見我們?我們跋山涉水,千里迢迢地來看他,他還將我們拒之門外不成?」
「多嘴。」蕭松抱歉的沖夏無霜笑笑,「見笑了。」
夏無霜寬容地一笑,回身,不禁莞爾,這兩人當真有趣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