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夏無霜第二次來到趙之闌的書房,中間只隔了兩天。
她手裡緊緊握著一塊潔白的璧玉,這是慕寧委託給她的任務。
她根本不準備答應她的委託,可是慕寧卻開出了一個對她極有誘惑力的交換條件。
只要她將這塊璧玉交到趙之闌的手裡,並替她帶到幾句簡單的話,慕寧將會告訴她,閔柔死亡的真相。
而且,慕寧信誓旦旦地告訴她,閔柔的死,跟她沒有半點關係,更不是她的意思。
夏無霜想要知道真相的慾望,被慕寧高高地吊了起來。
她決定相信慕寧一次。
現在,她在這間多功能的高級辦公室裡,已經等了有一個鐘頭了。
趙之闌還沒有回來。
她來的時候,趙之闌是在的,可是她話剛說了一兩句,還沒有切入正題,趙之闌就被人叫走了。
看起來是相當緊要的事情。趙之闌臨走之前,囑托她就在書房裡等,他會盡快地回來。
夏無霜在心裡悶笑,趙之闌走的時候,簡直是在懇求她留下來。
他一定以為她改變了想法,接受當他在流風軒的臥底,替他監視司牧狐的一舉一動吧?
要不然他的目光不可能那麼熱切。
可惜,他想太多了。
夏無霜百無聊賴的在書房裡走來走去,書房裡一個人也沒有,可是她還是不敢太隨意,屋裡的東西,她一樣也沒有碰。
可是,等得實在是太無聊了。期間夏無霜還跑到門口張望了一下,長長的甬道盡頭,趙之闌的影子都看不到。
夏無霜決定放棄之前的那種拘謹,要知道,她現在所在的,可是一代妖孽王爺趙之闌的書房哎,趙之闌大部分的時間都消耗在這裡,多少人夢寐以求想要一窺其貌的地點,她這個八卦王,怎麼能入寶山而空回呢?
夏無霜拿出了覬覦一切的熱情,到茶座上坐了一小會兒,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上好的碧螺春,又釅又香。
又爬上軟榻,脫掉鞋子在上面躺了一會兒,好軟好舒服。
然後翻了翻書架上的書,全是豎寫的繁體文,看了幾眼就放了回去,好悶好無趣。
在花架旁邊流連一陣,舉起水壺給花澆了一點水,感覺很有愛。
順手拿起古董架上的各色古舊陳列品,翻來覆去的賞玩了一陣,好好玩哦,不過完全看不出門道。
最後,一屁股坐進了那張寬大的檀木靠背椅,盤腿在上面晃了兩下,體會一下趙之闌坐在上面的感覺。
這樣還體會不太到,書桌上凌亂地放著一些書籍和便箋,還有一些雜亂的稿紙文件之類,夏無霜隨便拿起一本書翻了一翻,這下有點穆王府CEO的感覺了。
過足了癮,正準備將那本書放下,目光卻被一個牛皮紙的信封吸引住了,其實這封新一直都在那裡,而且是在書桌上最顯眼的地方,可是剛才夏無霜並沒有在意,只當是一封普通信件。
可是現在她的目光卻凝在這信封上挪不開了。
因為她看到那淡黃的信封上,用工整的蠅頭小楷寫著幾個字,「雲國」,「絕密」。
而這封絕密的信,信口卻是開著的。
夏無霜在腦子在很短的時間內轉過無數個念頭。
司牧狐是雲國派來的潛伏者,而這封關於雲國的絕密文件,卻在羽國人的書房裡出現,對司牧狐來說,應該有著極為重要的戰略意義。
信封開著,將信抽出來看了再放回去,神不知鬼不覺。再將看到的信息告訴司牧狐。
夏無霜幾乎決定要這麼做了,忽然一個念頭一閃而過,而這個念頭,讓她停了下來。
為什麼這麼絕密的信,趙之闌會隨隨便便地放在桌面上?
這太可疑了,而她剛才被興奮沖昏了頭腦,竟然沒懷疑到。
她想起來了。
她進書房的時候,趙之闌似乎正在看一封信,見她來了,便有些忙亂地將信往桌上一擱。
趙之闌是何許人也,面對一個什麼也不是的小丫環,還是在自己的書房裡看信件,用得著「忙亂」嗎?
只有一個解釋。他的忙亂是裝出來的,故意讓她留意到這信件。
然後,找個借口離開,並將書房裡的丫環也支到外面,讓她有足夠的時間和空間可以偷看。
而他這麼做,無非又是在——測試,看她是否跟司牧狐一樣,同是雲國的人。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這封信被看過,趙之闌一定能看得出來。
這信上必然是做了手腳。
夏無霜屏住呼吸,湊近了看那信封,初看時只覺得和平常信封沒有什麼兩樣,等到細看時才發現顏色不對。
這信封的封口,顏色較尋常信封要略深一點,或許這並不是信封的顏色,而是——
夏無霜看出來了,那是極薄的印泥。
如果她方才看了這封信,便會在信封口上留下指紋的痕跡。
夏無霜只覺得後背一陣嗖嗖的涼意。
如果剛才她醒悟的晚一點,後果雖不知是什麼,但一定會很嚴重。
她慌忙從那張寬大舒適的檀木椅上跳下來,老老實實地坐到離書桌遠遠的茶座上,再也不敢輕舉妄動了。
枯坐了沒一會兒,趙之闌回來了。
夏無霜留意著他進屋後的眼神,果然,他進來之後,第一眼就掃向書桌上的那個信封。
這是下意識的動作,隔得那麼遠,就算信封被人動過,他也決計看不出來,
只是這個動作,完全印證了夏無霜的猜測。她更加慶幸方才沒有輕舉妄動。
「夏姑娘久等了,今天來有什麼事麼?」趙之闌淺笑,臉上掛著洞察一切的自信。
夏無霜也不拐彎抹角了,逕直將已經握得溫熱的璧玉遞給他:「慕寧公主讓我把這塊璧交給王爺,說您一看就會明白她的心意。」
趙之闌一臉淡然地接過那璧,只隨意地瞟了一眼,便放在一邊:「廚房裡的人說,司牧前日要了野雞跟山參,說是要自己燉湯——這是真的?」
他說這話時,眼中的光芒也變得柔和起來,像貓一樣溫暖。
夏無霜點點頭:「是,他還親自點火扇爐子,忙活了一下午,臉都變成了花貓。」
趙之闌笑了起來,笑聲爽朗,如三月和煦的風。夏無霜頓時有種錯覺,眼前的人再不是那高不可攀的王爺,而是親切和藹的鄰家哥哥。
「如果我沒猜錯,那湯是專程為你燉的吧?」趙之闌淺笑地望著她。
夏無霜答不出話來,想了半天,低聲道:「未必,也許是他自己饞了呢……」
趙之闌莞爾:「呵……怎樣都好,就算是他自己饞了,也是大好事一樁。夏姑娘,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夏無霜點頭,她的心裡何嘗不是這樣想。
怎樣都好,只要他願意沾染這人間的氣息,便是天大的好消息。
因了這樣的相同的感受,夏無霜忽然發現,她和眼前這個人的距離,在一瞬間不可思議地拉近了好多。
趙之闌則目光灼灼地看著她:「我沒有看錯,夏姑娘,你真的能有讓司牧變得快樂的能力呢。」
夏無霜不置可否地隨他笑著,漫不經心地看向窗外,外面,陽光正熾,世界明晃晃一片。